第288章

　　事實上，這次失明並不是什麼嚴重的問題。

　　新白的研究目前還並不十分深入，根本沒有項目會真的損傷到人體神經，最多導致的就是一些疲勞性感覺失效，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

　　為了更好地進行測試，大部分受試者的時間表都是經過合理安排的，會有充足的休息時間。這一次的問題也並不是出在新白的實驗安排上，其實是因為受試對像本身沒有嚴格遵守公司的要求。

　　發生疲勞性失明現象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他本人在應聘到新白之前是一位文字編輯，但是因為兒子年紀漸大，到了結婚的年齡，工作又不是很好，家庭的經濟情況就開始緊張起來。

　　夫妻倆雖然有些存款，但是要在湖西市這個寸土寸金，房價跟一線大城市不相上下的地方買房，哪怕只是負擔個首付，仍舊顯得有些為難。偏偏家裡的房子又太小太破太舊，並不適合作為婚房。

　　因為這樣的原因，男人才捨棄了工作多年的雜誌社，開始為新白工作，並且十分爽快地參與了神經接駁實驗。

　　新白的實驗補貼果然非常大方，但是如果要用來支付房貸首付，還是顯得有所不足。所以他不但上班參與新白的實驗，晚上的時候還花了很多時間接一些兼職，做一些文字方面的外包活計。

　　這難免導致用眼疲勞。

　　失明只是十分鐘左右的事情，但是接下來男人的情況也不是很好。實驗自然是停止了，男人也被送到了醫院進行檢查治療。

　　檢查的結果還好，男人自己也承認了有自己的問題在。新白主動為他付了醫療費用，至於能不能繼續參與實驗，還要看之後的發展。

　　新白的實驗安排其實是比較科學的，並不鼓勵受試者持續參與同一項五感實驗，不過男人實在是把自己的身體透支得太厲害了，負責人對這點感到相當不滿。因為新白的實驗補貼其實相當之高，而男人對待這份工作缺乏了基本的職業道德。

　　男人本身是完全不想放棄這個補償高昂的實驗名額的，所以他之後就保證了以後會保證休息時間，但是項目負責人只是安撫了一下他，說之後再安排。

　　其實他對男人是有點意見的，畢竟對方給自己造成了麻煩。男人的眼睛之後要是想不出問題，顯然是需要一段時間的修養和恢復的。這都是成本和耗費，醫藥費反而是旁枝末節。

　　神經接駁方面的模擬信號雖然不會真的導致失明，但是會讓使用者的神經負擔比平日重是肯定的。目前的一些模擬信號始終沒有人體本身產生的生物信號來得細膩安全，雖然也沒什麼傷害性，但是有負擔是肯定的，所以新白方面才要嚴格安排試驗班次。

　　結果還是出了問題。

　　之後負責人回到新白，發現公司裡果然出了一些問題。至少受試者群體之中就頗有些人心浮動。之前簽訂合同的時候雖然也對於有些可能發生的危險做出了說明，不過真正發生和沒發生過，參與者的心態也會有點不一樣。

　　因為之前意外發生的時候情況有點複雜，負責人只是先解散了工作人員，然後就送男人去了醫院。一些人看到了發生的事情，卻不瞭解其中的細節，一知半解之下傳出來的流言就有些誇大其詞，危言聳聽。

　　等負責人發現的時候，流言已經傳播開來了，惹得人心惶惶。

　　發現這件事之後，他立刻聚集了所有的實驗參與者，跟他們進行了談話。談話主要是關於之前那個意外的具體原因。他主要是強調了男人之所以臨時性失明的原因，強調其原因是因為男人自己晚上熬夜，過度用眼。

　　但是太過平淡無奇的解釋總是反而不容易說服眾人。

　　雖然負責人進行了澄清，但是因為男人多住院了幾天，一直沒有出現，流言反而流傳得越來越誇大。第二天就開始有人向負責人確認退出實驗的事情。

　　負責人苦口婆心地跟對方進行了一場談話，還特意讓對方跟男人進行了直接的溝通，終於打消了對方的念頭。

　　對方答應了回去再考慮考慮。

　　結果當天下午，這人就跟好幾個同樣參加實驗的夥伴一起直接闖了梁季聞的辦公室，態度激烈地表示要退出實驗，還拿合同威脅梁季聞，表示如果不讓退出實驗就去報警控訴新白。

　　梁季聞一開始是莫名其妙，到後來就變成了冷笑。

　　他很爽快地答應了對方的要求，說道：「我之前就說過，實驗全憑自願。你要退出直接跟人事說一聲就行了，我們簽的合同沒有時間限制，你們是完全自由的，想走隨時可以走。」

　　梁季聞的語氣很隨意，彷彿毫不在乎對方是不是要退出實驗。他的態度稍微安撫了一下幾個員工。對方帶著懷疑地問道：「真的？」

　　梁季聞說道：「我不知道你們在憂慮什麼，不過新白是正規公司，項目也是經過國家正式批准。雖然為了更好地實驗安排對參與者進行了一些小補貼，但這都只是考慮到情理為了方便參與者專心參與實驗的安排。你以為我們會做什麼？」

　　「所以，我們可以退出實驗？」

　　梁季聞點頭，說道：「可以。」

　　「如果我說要辭職呢？」

　　「辭職的話，按照勞動合同來。」梁季聞開口說道，「如果你現在就要走，這個月的工資是不會進行結算的。離職申請要提前一個月發出，這是合同規定。如果做滿這個月，到時候工資會一起結算給你們。」

　　其實工資什麼的並不重要。新白目前所有實驗者明面上的工資都只有三千塊，是最低標準。當然活計很少，明面上的職務要麼是文員，要麼就是雜務助理，沒什麼特殊的。

　　實驗補助才是真正的大頭。

　　但是實驗補助基本上是一日一結，從不拖欠，是做一日領一日的錢。幾人既然已經決定要退出實驗，接下來的實驗補助肯定是拿不到了的，留在新白其實並不十分合算。

　　但是對方也有自己的考量。他們在新白辭職之後，尋找新的工作總歸也需要時間。新白給他們的明面工資儘管不高，到底聊勝於無。

　　這樣一想，幾人又彼此商量了一下，就決定在退出實驗後繼續完成這一個月的工作，拿到工資了再說。

　　等幾人出了辦公室，到人事部打了辭職報告之後，梁季聞很爽快地簽了字。

　　然後等人一走，他就把實驗項目的負責人叫了進來，劈頭蓋腦一頓訓斥。

　　「……連這點事情都處理不好，我真懷疑把這個工作交給你是不是一個錯誤！？」

　　「多大點事，怎麼弄得整個公司人心惶惶的！？我們缺實驗志願者嗎？一個月十幾萬的額外支出，不是讓你拿來討好他們的，該他們競相爭取才對！」

　　這樣子訓了老半天，梁季聞次日就另外找了個人，專門負責了實驗部門的人員管理。

　　新來者手段明顯比原來的負責人強多了，來的第一天就把剩餘的實驗人員聚集了起來，進行了一次訓話。

　　「首先說一下李榮先生的情況。李榮先生因為家庭方面的經濟緊張，在正常工作之外又接取了一些兼職熬夜工作，因此對眼睛造成了很大的負擔。我們的實驗補助本來是為了讓參與的工作人員保持最好的日常狀態和生活品質，但是李榮拿著補貼，卻沒有做到保持自己身體健康這種最基本的要求，我認為他缺乏必要的職業道德。不過因為他的認錯態度良好，並且保證了以後會嚴格遵守規定，所以我們目前還在考慮要不要再給他一次機會！」

　　新的項目經理一出手，其威懾力就可見一斑。

　　原來的負責人本身是研究人員，其實並不擅長人事管理。當然，因為本來人也不多，梁季聞當時也沒有在意這點小問題。如今問題暴露出來，他立刻就外聘了一位。

　　效果顯著。

　　接下來的時間裡，新經理宣佈了退出實驗的幾人的名單，還說道：「實驗可能會出現的一些問題，志願書之中已經寫得很明白。理論上來說如果你們好好配合工作，所有的問題都應該是可以避免的。不過因為是第一次，所以這種情況公司也不想做得太沒人情味，只當你們是沒有理解之前合同的具體內容。現在想要退出的人，可以提出來，想退出實驗更換成正常的崗位也行，想要退出實驗並且辭職也行，現在提出來，可以直接走人，工資立刻結算，也不計較你們沒有提前一個月通知。」

　　他在態度上很冷淡，語氣裡隱隱透出一種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的氣息。甚至於大部分人會覺得他其實巴不得眾人都直接退出，換幾個聽話點的職員。

　　都說上趕著不是買賣。他這麼一說，眾人反而都不說話了，之前的議論也沒了。

　　接下來，已經退出的三人，新經理快速地找到了替代者，其中有外招的，也有公司內部職員。新經理直接將其跟之前退出實驗的幾人互相更換了工作內容。

　　之後大部分人的神經緊繃了很多，再沒有發生類似於李榮的問題。

　　然後李榮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