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老實說，這次的工作內容，冉峰其實多少覺得梁月華有些保護過度。一般來說，十一二歲的小孩，又是生活在治安不錯的城市裡，如果說是因為家裡有錢怕被綁架而請保鏢也可以理解，可是只是因為孩子長得可愛被人跟蹤拍照就要請保鏢……其實有點自我意識過剩。

　　還是個男孩子……

　　不過真正見到林舒之後，冉峰倒是有點理解梁月華的擔憂了。這孩子長得太好了，好到連冉峰這個很少看電視的也覺得林舒就適合去拍電視拍電影。這麼漂亮的孩子，別說戀童癖了，就是普通路上喜歡孩子的大叔大媽，也得防著他們一時色迷心竅把孩子拐回去養，做父母的肯定是要擔心一下的。

　　除了長得漂亮，林舒表現得也很乖巧很有禮貌，一看就不是那種無法無天的熊孩子，頓時讓冉峰鬆了一口氣，覺得這一份工作也許不會很難做。

　　冉峰這次工作，因為據梁月華的意思是希望長期僱傭，所以他就把妻兒一起帶了過來。梁月華幫忙在附近租了套公寓，幫他安置了下來。

　　冉峰的妻子看上去四十上下，就外形來說比冉峰本人都還要大點，一看就是傳統勞動婦女的模樣，手上全是老繭，頭髮乾枯粗糙，笑起來有點乾巴巴但是並不討人厭。兩人的孩子倒是看上去挺清秀一小姑娘。

　　夫妻倆感情似乎很好，從說話的氛圍裡就可以看出來了。有商有量，卻又彼此都帶著笑容，一看就是感情很深的夫婦。

　　梁月華也不是苛刻的老闆，本來還想讓冉峰休息一天，安置好了家裡人再開始幹活，沒想到冉峰自己主動表示了不需要。

　　他說：「收拾東西不忙，反正小少爺上學的時候我也沒活，到時候再回來收拾就行了。」

　　林舒被那句小少爺稱呼得有點怪詭異的，梁月華頓時笑了起來，說道：「冉峰你直接叫林舒或者小舒就行了，我們這裡不興什麼少爺小姐的稱呼。既然你這麼說，明天早上你就來接送一下小舒吧，反正送到校門口你就可以回來了。」

　　冉峰遲疑了一下，才說道：「那我就直呼名字了。」

　　第二天早上冉峰果然一大早就來接送林舒，把他送到了校門口之後，目送著孩子進了學校，才開車離開。

　　他回頭和妻子收拾了一下新居所，等到下午時間差不多，就再次開車到林舒的學校接了他離開，再把他送到了星澤的公司。

　　其實冉峰這時還沒搞清楚林舒去星澤是做什麼，也不知道林舒在星澤的身份，只以為是他哪個長輩在這邊工作，所以才要把林舒送過來讓人照管。

　　所以當他看到有人對著林舒喊：「林總，你來了？」的時候，一張嘴卻是好久都合不攏。

　　到見到鄭方成的時候，林舒便替兩人介紹，告訴鄭方成冉峰是他的保鏢，又告訴冉峰鄭方成是他公司的副總裁。

　　冉峰不習慣使用「臥槽」這個感嘆詞，但是此時他的心情無疑是臥槽的。

　　對不起他弄錯了，其實梁月華可能並不僅僅只是因為怕人拐帶自家小孩而請的保鏢。

　　之後林舒去開會，冉峰便在會議室外面等著。他坐在一旁的木沙發上看著報紙雜誌，心裡卻是心不在焉的，只覺得這個世界太過荒唐。

　　前幾周還身處普通熊大人和熊孩子的世界，結果一轉眼就到了天才兒童少年總裁的世界……這世界變化太快冉峰覺得自己有點應付不來。

　　這會議開了許久，後來一群人又出去吃了頓飯，林舒再跟著居銘豐回來公司工作到了八點多快九點的時候，這才和冉峰下了樓準備回家。

　　上車之後，林舒卻是伸手遞給了冉峰一個小小的袋子，說道：「對了，冉叔，這是我們公司新出遊戲的活動周邊，你帶回去給你家的小妹妹玩吧。」

　　袋子不大，是那種專門裝一些衣服飾品的方形塑料袋。光就凸起上來說，裡面裝的也就是個比成人拳頭稍微大一點的東西。

　　冉峰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下來。林舒的態度很自然，完全沒有居高臨下市恩的感覺，彷彿就是順帶給親人朋友帶了點贈品，冉峰接過去的時候，他甚至還笑了笑……冉峰那一瞬間，卻是從一個小孩子身上感受了如沐春風的氣質。

　　簡直不可思議。

　　袋子帶回去的時候冉峰看了看，發現是一個模樣很可愛的古裝三頭身布偶，是個小姑娘的模樣。這種東西，冉峰看了就知道女兒不可能不喜歡，顯然確實是給他女兒的小禮物。冉峰頓時有些新奇——這還是第一次遇到保護對像給他女兒送禮物。

　　他回頭的時候把娃娃給了女兒，小女孩果然喜歡得不得了。他妻子見了，說道：「看來這次的工作不錯，你倒是因禍得福了。」

　　冉峰便對妻子笑了笑，沒有說話。

　　期末考試之後就是寒假，林舒也到了答應給母親拍廣告的時候。童裝廣告有各種款式的，自然不可能只有他一個模特兒。

　　林舒到了地頭之後，發現拍廣告的男孩女孩都有，加上他一共有七個人，去掉他則是年歲呈現階梯式的三男三女一共六個孩子。

　　除了他之外，其他的孩子據說都是專門的兒童模特，都有過不少表演經歷。廣告時間有限，導演給的台本大概是這樣的——需要展示的衣服一共十四套，每人兩套的樣子，其中七套室內毛衣的款式，七套外套的款式，正好是一人一套室內，一套室外。

　　廣告開頭是過年的氣氛，一群孩子在室內分蛋糕吃，林舒則是當哪個給孩子們分蛋糕的大男孩。然後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雪，他就幫助每一個孩子先後穿上外套，然後最後自己也披上了外套，一起出去開始玩雪。

　　最後劇本上還有一句台詞，總體上來說跟他們沒什麼關係，是「童悅服裝，溫暖冬天，絢爛冬天。」

　　某種意義上還蠻貼切的，因為孩子們的衣服五顏六色，都是極為鮮艷絢爛的顏色，十分顯眼。

　　這個過程之中，給比他小的孩子們穿衣服的過程，就是展示服裝特色的過程。雖然說每個孩子穿衣服的鏡頭只有一兩秒的時間，但是如何拍出衣服的特色，拍出孩子的性格差異，就看導演的功夫了。

　　七套衣服，各有特色。三個男孩的毛衣分別是一件藍色菱形紋毛衣，一件咖啡色高領羊毛衫，和一件造型可愛的黃棕相夾開衫；三個女孩則是一件紅色高腰毛線連衣裙，一件綠色A型毛線衫，和一件粉色修身長羊毛衫。

　　外套也是多種款型，有皮甲，羽絨服，毛絨外套等等。

　　最後是林舒的衣服。比起這群小模特兒，他的衣服明顯素淨許多，卻是一件白色修身線衫，加上一件黑色長風衣。

　　林舒來之前，導演本來很擔心，因為梁月華說林舒不擅長表演，只有顏還不錯。後來看林舒把衣服一穿，雖然演技什麼的還看不出來，但至少氣質很好，很上鏡，頓時鬆了一口氣。

　　等開拍的時候，他便讓林舒保持笑容，一般地給孩子們分蛋糕就可以了。

　　讓林舒大哭大笑可能比較困難，如果只是擺個普通的微笑還是很簡單的。畢竟按居銘豐的話來說，他平日就笑得像個面癱。

　　所以導演倒是沒有覺得林舒有多麼不擅長表演，很順利地拍完了整部廣告。還誇讚了林舒幾句「氣質不錯」，「很上鏡」，問他有沒有想要上電視的想法。

　　林舒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明白自己根本不是那塊料，所以只當對方說的是客氣話，推辭了兩句就走了。

　　過了一段時間廣告就播出了。居銘豐在路邊看到印著林舒身影的大廣告牌，還吃了一大驚。

　　童悅的廣告鋪天蓋地，梁月華名下其他品牌的服裝也不遑多讓，卻是突然讓居銘豐驚覺到梁月華竟然已經把攤子撲得這麼大了。

　　他對林舒說道：「咱媽真厲害，這才多長時間，就把新品牌發展到了這個程度。」

　　林舒望著車窗外，說道：「我也沒想到。」

　　居銘豐卻是意外了一下，然後問道：「你以前不知道咱媽這麼厲害嗎？」

　　「完全不知道啊。」林舒回答道，「我一直以為她就是個普通的開服裝店的小店主而已……她過世的時候，我還每天不是在學習就是在打遊戲，完全不知道她的經濟情況或者其他，也不知道她當時是不是已經知道我爸出軌的事情。」

　　林舒幾乎可以確定，一年多前他回來的時候梁月華是不知道林錦華出軌的事情的。但是前世梁月華過世的時候知不知道這件事，他卻不能十分肯定了。

　　畢竟現在看來，梁月華遠遠比林舒預想中的聰明。

　　居銘豐看了一會兒廣告牌，才說道：「你媽媽……以前可惜了。」

　　這回他倒是沒有再插科打諢地說「咱媽」，而是直接用了你媽媽，語氣也正經了許多。因為這件事，真的挺值得感嘆的。

　　童悅的廣告總體來說還是廣受好評的，梁月華的服裝也是賣得火熱，讓林舒頓時安心了許多，覺得自己好歹沒把事情搞砸了。

　　不久之後，星澤放出了《天命傳說》的公眾試玩版本。因為已經是寒假，所以林舒和居銘豐也在公司，一同等候下載量報告和玩家評測。

　　星澤是第一次做類似ACT模式RPG的開放性引擎，所以大部分人都比較緊張。即使之前已經對於試玩模組進行過反覆的測試，但是幾個屬於研發部門的辦公室氣氛還是尤其緊繃，工作效率都降了一半，顯然很多人都是在偷偷地不停刷新軟件偷看數據結果。

　　相比起來，林舒和居銘豐雖然也比較關注，卻遠沒有一群小年輕那麼不經事。

　　林舒對試玩模組的期待度不低，而且他心裡其實也有一個比較靠譜的預期值，對於試玩模組的下載量，只有能夠超過這個預期值多少的不確定，而沒有能不能達到這個預期值的擔憂不安。

　　之後到了晚上八點，下載量果然爆了，直接過了五萬。雖然比起註冊玩家總數來說只是九牛一毛，但是要知道這還只是第一天，而且這些下載量對於星澤來說，都是能夠直接轉化成購買力的存在。

　　辦公室裡面頓時是一片歡聲笑語，還在主動加班或者被動加班的眾人都露出了一臉如釋重負的笑容。有這個下載量作為基礎，至少看上去是能回本的狀態，接下來要看的就是評測和後續人氣了。

　　有人收拾收拾就準備回家了，有人還要繼續值班順便觀察後續狀況。

　　林舒和居銘豐自然是不得不回家的，所以兩人便約好了明天一大早再過來看看有沒有評測。

　　其實《天命傳說》的試玩版本身只有開頭一小部分的劇情，甚至AI都閹割掉了很大的一部分數據庫，以避免試玩程序太過龐大。但是即便如此，試玩程序之中依舊充滿了許多超乎眾人預期的內容。

　　邱白作為著名遊戲網站的主編，對於《天命傳說》的期待度還是挺高的。他很早之前就聽說未來遊戲買了《天命傳說》的版權，但是之後未來平台一直沒有重點宣傳這個消息，而只是按部就班地定時出一些其他小說腳本的新模組。

　　直到幾個月前，平台上才放出消息，表示《天命傳說》將會在新的開放性引擎上登陸，而且會是ACT RPG的模式，頓時引來一片嘩然。

　　先不說之前星澤把新引擎的消息捂得相當之緊，突然爆出這個新聞時候帶給眾人的意外感。就說未來平台第一版引擎的技術含量，本身就跟3D動作類遊戲有相當的距離，突然向前邁出那麼一大步，說是要做ARPG了，難免讓許多人覺得驚愕，甚至認為這一步邁出去，星澤八成得把自己給絆倒了。

　　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這麼認為。未來平台還是有很大一部分死忠，始終認為星澤做出的遊戲絕對是質量有保障的，而這兩年的眾多官方作品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而之前星澤數次大肆招聘並僱傭了許多技術出眾的程序員的這個事實，也是論證不少用戶這個觀點的重要證據。

　　邱白雖然立場上還算中立，但是感情上卻是偏向未來遊戲的，總希望《天命傳說》能如同預想之中那樣出眾。

　　但是當他真正打開試玩程序之後，卻還是有點愣神。

　　剛打開遊戲程序，等候那段如同印在煙盒之上的「吸煙有害健康」一般的健康遊戲忠告飄過之後，邱白就被緊接下來的另一段提示給驚愣住了。

　　這條提示是這樣的。

　　「提示：本遊戲採用了智能語音識別系統，可以同時通過傳統操作方式和語音控制方式進行遊戲。遊戲中同時接通麥克風，將可以獲得更佳的遊戲效果，天晴娘強力推薦。」

　　邱白愣了一愣，還在思考這段遊戲提示背後所包含的意思，一隻手卻已經本能地伸出去拿過了立式麥克風，打開了開關。

　　提示結束後，就見界面上漸漸暗了下去，然後傳出了一陣風聲。那風聲非常逼真，猶如出現在荒山野嶺的洞窟之中，卻是讓邱白稍微毛了一下，忍不住吐槽道：「什麼鬼？」

　　結果卻冷不丁地聽到有個童聲有些稚聲稚氣地回答道：「不要怕，這裡沒有鬼。」

　　這聲音直接就是在回答邱白的吐槽了，這回可真是把邱白嚇了一大跳，背後硬生生地冒出了一層雞皮疙瘩，這回是真以為自己見鬼了。

　　他顫抖著聲音問道：「你……你是什麼人？」

　　難道他下的遊戲裡面竟然寄生了什麼妖魔鬼怪嗎？

　　卻聽那聲音回答道：「我叫天晴。天空的天，晴朗的晴。這位大哥哥還是大姐姐，請問你那裡有火折子嗎？」

　　那童聲說話慢吞吞的，帶了點孩子氣。

　　邱白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個天晴，應該就是未來平台的吉祥物天晴娘。他頓時鬆了一口氣，然後卻又產生了一種莫名的驚異，驚訝於未來遊戲竟然把天晴娘給塞進了遊戲。

　　然後他就發現隨著這句話問話，屏幕上便出現了一行字：請填寫你的身份資料。

　　這行字下面則是一個表格，讓玩家填選姓名，性別，選擇戰鬥職業，以及給自己分配屬性技能點。

　　邱白很在意上面的戰鬥職業選項，因為這個選項並不是簡單地表明了職業，而是在職業前面特別標注了戰鬥類職業和策略類職業。

　　邱白稍微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策略類職業。

　　戰鬥類職業有兩個選項，劍修與法修；策略類職業也有兩個選項，陣法師與御獸使。

　　這也是譚願在林舒的建議之下重新進行設計過的新職業，最終形態非常接近未來星澤所設計的虛擬全真遊戲的職業形態，只不過改成了平面遊戲版本。

　　邱白在兩個職業之中猶疑了一會兒，才選中了御獸使。

　　人物資料填選完畢之後，遊戲重新回到了一開始的界面，仍舊是黑不隆冬的，只能看到黑暗中隱隱的煙霧和煙霧後面的昏茫光線。系統提示他打開包裹尋找火把。

　　邱白按照提示終於點亮火把的時候，發現了自己在一個私下漏風的洞窟之中，而面前的地上就躺著一個破舊的破布娃娃。破布娃娃是天晴娘的模樣，只不過換成了古裝襦裙的打扮，那襦裙還破破爛爛的，看上去額外可憐。

　　然後邱白就聽到了天晴娘的聲音，童稚之中帶著點純真無邪的欣喜，說道：「好亮的光啊，真是像太陽一樣明亮呢。天晴最喜歡太陽了，可是天晴快記不住太陽的模樣了呢。」

　　未來遊戲的死忠用戶對天晴娘都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喜愛，所以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邱白是真的愣了一下，然後心頭浮起了對天晴娘難以言喻的心疼。

　　天晴娘表現得太人性化了。哪怕她說的也許都只是設定好的台詞，但是邱白卻沒辦法把能夠跟自己對話的存在只當做一段代碼。

　　他想著這樣一個小小的，可愛的，有自我意識的小人偶，很多年就那麼一直一個人（一隻布偶）被扔在暗無天地的洞窟之中，就這樣度過了許多年許多年，一直思念著陽光明媚的天空，絢爛耀眼的太陽，卻只能靠回憶來記住……忍不住就真情實感了一下。

　　所以邱白幾乎在系統提示的一瞬間，就根據操作指示走近了天晴娘，讓主角把她撿了起來。

　　撿起來之後，天晴娘就問邱白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部分就是系統對話了，是自動進行的。不過邱白髮現了一件事，就是對話的過程之中，不論是固定的劇情對話還是選項，只要他以肯定的句式開口說了帶有標注著紅色關鍵字的台詞，對話就會自動進行下去，並不需要他按下鼠標來跳過對話。

　　之後天晴娘便請求邱白把自己帶走，帶到外面去。小人偶可憐巴巴的，表示邱白只要能把她帶到外面去，哪怕只是在能看到天空和陽光的地方就扔下她也可以。

　　邱白自然不可能扔下她，所以就帶上了她，之後根據任務提示一路往前走，終於到了第一個任務的關卡前面。

　　這一路上，邱白卻是發現了，沒有觸發劇情的時候雖然天晴娘並不會主動說話，但是如果邱白跟她對話，天晴娘卻會跟真的人一樣回答他的問題。同一個問題問兩遍，三遍，天晴娘還會吐槽他健忘。

　　完全就跟真人一樣。網站界面上的天晴娘雖然也有類似的反應，但是到了遊戲裡面卻又有些不同，因為這個天晴娘是「私有」的狀態。

　　邱白在這一瞬間，終於意識到了星澤製作出了一個多麼出色……幾乎可以稱為偉大的遊戲。

　　人工智能並不稀奇，但是這樣語聲自然，反應智能的NPC角色，邱白還是第一次在一個真實存在的遊戲之中見到。這將是一個足以載入整個遊戲史的偉大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