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進入房間之後，崔文馨首先是看到了放在桌上的大量法律條文打印件，然後才跟著林舒參觀了遊戲引擎和平台系統。

　　中途崔文馨問了一些相關的問題，林舒都簡明易懂地回答了。他的邏輯清楚，聲音雖然稚嫩，卻自信沉穩，惹得崔文馨一直看稀奇一樣地看他。

　　不過兩個孩子誰也沒想到，最後談判的時候，佔據主導地位的卻是梁月華。

　　倒是崔文馨和居柏炣對此並不驚訝，甚至對於梁月華頗有一種莫名的信服，在談判之中態度很是謹慎和鄭重。

　　而林舒也才發現，母親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已經通過未知的渠道瞭解了一番他的遊戲項目，對於很多內容都有精準的評價——明明昨天晚上才剛開始瞭解了一些未來遊戲的細節。

　　他卻不知道，梁月華自從知道北辰願意花費兩千萬來收購遊戲和遊戲平台的時候，就對於之前以為是小打小鬧的遊戲產生了非比尋常的重視。在昨天早上出門之後，她就聯繫了專門的商業評估機構來對林舒的遊戲及網站進行估價。

　　她請的是一家專精電子科技和網絡項目評估的公司，由於她的要求比較急，而林舒的整個項目構成目前就比較簡單的關係，初步估價剛好在今天下午發到了梁月華的郵箱，正好就在這時派上了用場。

　　梁月華已經很久沒有做這樣的事情了。在湖西市開一家普通的服裝店，每天早晚投餵丈夫和孩子……她明明不是這樣的女人，卻偏偏過上了這樣的生活。

　　她其實很愛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雖然林錦華一直讓人很失望。梁月華其實不討厭管教孩子一樣地管教林錦華，因為那是她本人是那樣強勢的女人，但是出軌……林錦華軟弱，輕浮，沒有毅力，不能養家，但是至少對她一片深情。那份深情，本來是她願意忍受這一切的根本。

　　可是卻讓人失望。

　　幸好有林舒，所以梁月華在這場婚姻之中，還不算一敗塗地。

　　她認真地為兒子爭取著利益，和曾經的同學朋友。久違的工作讓人覺得彷彿露出水面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讓梁月華覺得無比清新。

　　林舒和居銘豐卻不知道梁月華在這件事上的心情，兩人只是站在一旁看著父母把自己排除在外開始唇槍舌戰，而且梁月華在這場爭執中言語犀利，一針見血，每一句話都很抓重點，讓旁觀的兩個孩子十分驚愕。

　　對於崔文馨和居柏炣的能量林舒和居銘豐是很清楚的，畢竟成年以後雙方的接觸並不少。但是梁月華的表現就出乎兩人的預料了。

　　居銘豐悄聲問林舒：「你媽媽這麼厲害，你知道嗎？」

　　林舒回答道：「完全不知道。十五歲之前，我對我爸我媽的工作或者生意完全沒興趣，也沒見過她在我面前和人談判。」

　　居銘豐想了想，說道：「說來也是。你外公家的舅舅阿姨都挺了不得的，你媽應該是家學淵博，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然後林舒問道：「……談判是不是沒有我們什麼事了？」

　　居銘豐愣了一愣，然後失笑道：「好像是這樣。」

　　林舒便說道：「那就這樣吧。我們繼續上樓做合同好了。」

　　居銘豐略一遲疑，同意了，兩人便輕手輕腳地回去了樓上。

　　等到合同擬定完畢的時候，樓下的談判基本上也進行到了尾聲。也就是這個時候，林錦華才姍姍來遲。這時候都已經將近八點半了。

　　梁月華猛然想起孩子們還沒有吃飯，於是決定請居柏炣夫婦同孩子一起出去吃。結果林錦華卻表示已經在外面吃過了，梁月華聞到他身上並無酒氣，表面上還是溫溫柔柔地笑著不動聲色，其實心裡卻已經波濤洶湧。

　　但是她是絕不肯在居柏炣夫婦面前表現出來這一點的，所以只是笑著讓林錦華跟著出去再吃一點，哪怕席上並不用菜，只做個陪客也無所謂。

　　林錦華心裡虛，卻是沒有拒絕。這一頓飯居柏炣夫婦不知道內情，是吃得最為輕鬆愉快的人，林舒和居銘豐一直在私下竊竊私語，開始是討論合同和遊戲，後來就八卦起了雙方的父母。

　　「……叫班長什麼的，他們以前是同學嗎？」

　　「從來沒聽媽媽提起過。就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同學。」

　　「不過這樣子我媽同意我轉學過來的可能性就更高了吧？我想和你在一起啊。」

　　「……我也想和你在一起。」林舒語氣柔和帶著笑容說道。

　　居銘豐驚愕地抬頭望向林舒。

　　雖然這樣說，但是之後四年級最後一個學期還有最後幾天，居銘豐不得不被老爸老媽抓回去進行期末考試。

　　在這段時間裡，林舒把做好的合同嵌入了平台上傳文件的步驟中，作為了在平台發售自己原創內容的協議。

　　合約中要求的內容參考了法律條例，幾個目前大型原創網站和B2B商業網站，以及林舒記憶中虛擬平台的註冊協議，雖然已經盡了自己的努力，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做到沒有疏漏。

　　所以林舒到最後還是借助了一下梁月華的力量，通過他母親請專門的律師檢視了一下合同的內容，進行了修改和補完，然後才正式加載。

　　而合約之中特別引人注目的就是對於原創和剽竊的規定。事實上所有原創類型的發佈網站都有對於這方面的規定，但是規定都比較含糊，而林舒所擬定的協議在這方面的規定可就詳細多了。

　　未來遊戲的評判方式，文案中若有六字以上雷同，此完全一致的六字會被排入相似列表。若是同一個句子裡面相同描述或形容的比率超過50%，也排入相似列表。而相似內容一旦超過文案總字數10%，直接列入剽竊。

　　後面是關於圖片及音樂素材的侵權判定規則。

　　……

　　合同上線並沒有激起什麼風浪，就連論壇也沒有冒起多少水花，就彷彿所有事情本來就應該是這樣。

　　事實上這時候雖然有不少玩家已經激活了引擎，卻還在探索期間，並沒有意識到合同的出現會對於他們有什麼影響，所以對這種事也沒有十分在意。就算看見了協議上的內容，八成也就是鼠標一拉，直接點擊下同意就當是看過了。

　　第一個明顯具有剽竊意味的模組被駁回之後，好幾天都沒有人上傳模組。林舒也並沒有在意，只是一邊開始註冊公司招聘人員，一邊應對著小學生的期末考試。

　　等到考試結束，林舒才見到了第一批的上傳內容，其中既有圖畫素材，也有簡單的人設劇情，但是真正的遊戲模組，可能是因為目前時間還短的關係，暫時還沒有人上傳。

　　林舒檢測了一下上傳的內容，這一回倒是沒有發現明顯有即視感的台詞。即使如此，他也使用軟件查閱對比了一下，確定沒有明顯抄襲痕跡之後，才將商品全部上架。

　　這一批上架的內容有好有壞，創作者的水平也高低不一，不過大部分的內容相比官方模組都要顯得粗陋薄弱許多。

　　但是，也不是沒有亮點。

　　這個亮點就是……夠蘇。

　　像是人設一類，上傳者許多都是以自己的理想或者喜愛的類型來進行設定的，比起官方的作品來也許缺少了一些邏輯性和細節常識。不過，杜思彤畢竟只是一個人，她的文字限於商業化和對於自我的要求，會顯得克制很多。

　　但是自主上傳的玩家們就不需要顧忌了。他們有許多人，每個人都有自己喜好的類型和領域，製作得也是自己喜歡的內容。

　　所以最初上傳的原創作品，雖然難免在被人購買和下載之後收穫一些很糟糕的評價，但是卻也有不少人對此感到很有興趣，認為某個人設很符合自己的喜好之類的。

　　這樣隨著時間過去，上傳和下載的商品也在一日一日增加，林舒不得不花費更多時間來處理平台上的工作，比如轉換素材格式和應對一些使用者的詢問。

　　招聘員工簡直迫在眉睫。

　　幸好這個時候，林舒的期末考試終於結束，而杜思彤和居銘豐也先後回到了湖西市——杜思彤是拿到了畢業證書之後，決定到湖西市定居，並且和林舒一同創業。而居銘豐則是在竭力爭取之後，得到了父母親允許他暑假暫時借住徐家，參與到平台運營之中的要求。

　　居銘豐回到湖西市的時候，不但自己來了，還帶來了一位助理。這位助理精通財務，管理，營銷，以及商業法律，可以說是全能型人物。

　　不過在林舒看來，對方的身份卻更像是全能保姆，負責看管和監視他和居銘豐兩個小孩，避免兩人做出異想天開的決策，或者隨便亂花錢。

　　這是個聽從於居柏炣和崔文馨的監視者。

　　林舒腦子裡雖然一閃而過了這個念頭，但是表面上卻並沒有露出端倪，而是開口說道：「鄭先生，那麼招聘的事情就麻煩你了。」

　　在人員聘請方面，林舒短期內只打算聘請三個人。其中杜思彤本人已經佔了一個管理者的名額，這點林舒不打算更改。

　　崔文馨派來的鄭方成毫無疑問在商業管理上能甩開杜思彤幾條街的距離，但是林舒卻並不打算把平台的主要事物交託到鄭方成手上。一來他畢竟是崔文馨的人，哪怕崔文馨是居銘豐的母親，多年以後和林舒的關係也算不錯，但是林舒也不會天真到以為這樣的關係就能等同於商業上的利害。

　　比起鄭方成，林舒肯定更相信杜思彤。雖然他和杜老師認識也不久，但是杜思彤的人品卻很容易讓人看清楚。最重要的是，杜思彤本人的心思很正——沒經過社會洗禮的年輕女孩，本性裡面帶著一股極為純淨的清正之氣。比起那種混得非常圓滑老練的商業精英，杜思彤更容易被林舒所用。

　　至於決斷能力……平台目前還在起步階段，本身也不需要很強的統籌能力，正好讓杜思彤鍛煉一下，慢慢成熟起來。這樣等到交易平台發展起來，林舒才可以順理成章地把對方提到更重要的位置上。

　　而剩下的兩人，一個是擔當的是畫手聯繫人的職責，一個擔當的是客服的職責。林舒對這兩者也有很詳細的要求。

　　「我需要畫手聯繫人有比較廣發的畫手資源，可以的話希望到一些相關的網絡論壇去尋找一下，可以考慮在一些繪畫論壇或者網上畫鋪的管理層之中挖角，不要局限於被動地等人應聘。至於客服，我對其他沒有要求，只要求有耐心，性格冷靜，脾氣不躁。心理素質好的優先。」

　　林舒的要求說難不難，說簡單卻又並不簡單。招聘員工，要是要求學歷證書，這些都是通過文件就可以很直白地判斷的。

　　但是一個人性格如何，有沒有耐心，心理素質如何……這種東西可不是通過區區簡歷、證書或者面試可以判斷出來的。

　　但是如果讓鄭方成簡單粗暴地說做不到，他又有點猶豫。

　　他已經瞭解過整個項目，那樣一個項目，無疑是極有內涵的。那想法暫且不說，就是其中蘊含的技術，也很難想想像是由兩三個人共同完成。在鄭方成看來，那起碼需求一個團隊。

　　鄭方成對於電子科技方面的瞭解比楊子期少點，比崔文馨梁月華之類的又多一點，所以他的認知更加客觀一些。

　　不過這也不能認為是誰說謊了。崔文馨說那是林舒與另外一位年輕女孩共同完成的，鄭方成就姑且信之。

　　在這個基礎上，崔文馨交代的其他內容他也放在了心上。

　　——林舒這孩子看上去除了聰明外，感覺還挺乖巧的。我對他也並不十分瞭解，所以倒不好隨便斷言。不過我家銘豐那簡直是魔頭中的魔頭，三四歲的時候就是個中二病晚期，聰明是聰明，不過性格差死了，特別特別難纏，一丁點兒大就會抓大人的話柄，然後把別人嗆得有口難言。你千萬別跟他頂著來，盡量哄著他……嗯，也不要做得太明顯了，被他察覺反而會遭殃。

　　不過，鄭方成到了湖西之後，卻隱約覺得這個「小魔頭」出乎意料地聽那個「乖孩子」的話。是一物降一物，小孩子之間獨有的人際關係？不，鄭方成並不這麼覺得。

　　他覺得林舒身上，很有些名堂。

　　按照崔文馨的說法，居銘豐本身是個很有想法，智商也頗高的小孩。這個年紀的聰明小孩，多數都會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要讓他們服氣，多少是要有些本事的。

　　這種情況下，林舒說出這麼個要求，鄭方成並不覺得他是隨便說說，或者隨意提出的不靠譜要求。或者林舒其實是在用這樣一個要求來試探他的本事？

　　鄭方成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我明白了。」

　　之後面試的當天早上，鄭方成和杜思彤說了接下來的面試內容，引得杜思彤很是愣了一愣，然後說道：「這樣不太好吧？」

　　鄭方成說道：「把它當做一場意外測試好了，這樣的面試也是有的。」

　　杜思彤還是覺得不太好。

　　正好這時候林舒和居銘豐結伴出現，聽了鄭方成的想法之後，兩人思索了一會兒，居銘豐倒覺得沒什麼，林舒卻說道：「要不，我們這麼做……」

　　鄭方成聽了他的想法，覺得這主意也不錯，便同意了。

　　之後大約大半個小時左右，第一個面試者出現在了未來遊戲新租用的辦公樓層，之後其他面試者也開始紛紛來到。

　　但是杜思彤卻只把所有人領到大廳等候，始終沒把任何一個人領進去面試。

　　沒多久就有人忍耐不住，開口問道：「小姐，面試什麼時候開始？」

　　林舒開出的工資比湖西市同類工作的平均水平高出了太多，所以雖然是沒什麼名氣的小公司，又只是客服這種多少有點含糊不清的職位，但是應聘者還是比想像中來得更多。隨著人數增加，有人皺起了眉頭。

　　之後人都差不多到齊了，但是招聘方方面還是沒什麼動靜。在有人再三催促之後，杜思彤才出來對所有人說道：「不好意思，面試的人好像遲到了，我現在打個電話去催一下，看看發生了什麼事，請稍安勿躁好嗎？」

　　然後她就去打了電話。

　　這個電話很是打了一會兒，有靠近辦公室門口的人甚至可以聽見隱約的說話聲，片刻之後杜思彤走了出來。

　　她對所有人說道：「真的很抱歉，我們這邊的面試官發生了一些事。他在來公司的路上遇到了一起小車禍，人倒是沒有事，但是小腿遭受了嚴重骨折，目前正在前往醫院的路上……」

　　杜思彤說這些話的時候，神色頗有緊張，手指甚至有些用力地在會議記錄本的外皮上壓出了指痕，結果反而給她的話增加了真實性。

　　聽到這個消息，屋子裡頓時響起了紛紛攘攘的私語聲。有人抱怨道：「出車禍了？怎麼偏偏在這時候？」有人不滿道：「真是的，這種事情也不早說，浪費我的功夫。」

　　然後就有人拿著隨身物品打算離開。

　　然而杜思彤又繼續開口說道：「不過雖然出了事故，他也會盡量在包紮處理之後就迅速趕過來，我們的招聘會會在之後繼續進行，請大家稍安勿躁。如果有急事的朋友可以自行離開，至於願意留下來的朋友，不管最後受聘與否，中午的這一餐都由我們公司負責。我這裡有旁邊美食城的39元餐券，每人都可以到我這邊來領一張。」

　　聽到杜思彤這樣說，原來要走的人卻是紛紛停下了腳步。

　　然後杜思彤聽到坐在旁邊門側單人木沙發上的男人問道：「你們的面試官既然出了車禍，面試不能臨時找人代替，或者換一個時間進行嗎？」

　　說話的男人看上去很年輕，西裝革履，雖然衣服上稍微有點磨損，但並不損整體的精神氣。他的聲音音質清爽但語氣柔和，整個人給人的印象就非常舒服。

　　看上去似乎挺有自信，卻又不會給人咄咄逼人的感覺。

　　杜思彤說道：「我們公司目前的人員不多，除了股東只有我和負責面試的那一位兩個人。我個人是原畫師，對於人事方面的內容並不擅長，所以無法代替面試官的工作。改期也不太可能……事實上在這之前我們的網站就已經上線一段時間了，之前都是由老闆本人在進行維持，不過最近註冊會員一直在增加，工作量一直在加大，所以不得不緊急擴招。也因為這個原因，如果一旦錄取，我們會期望你們越早上崗越好。」

　　聽到她這個回答，另一個年輕女孩卻開口說道：「可是骨折之後馬上移動會不會造成二次損傷？這樣畢竟不太好吧？」

　　杜思彤聽了，對女孩露出一個笑容，說道：「謝謝關心，不過我們會注意這方面的。」

　　之前詢問她的男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態。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杜思彤果然如她所承諾的，給每個人都發放了餐券，這倒是讓很多人躁動的情緒得到了緩解。

　　因為等候無聊，所以每個人都找了點事幹。有人拿出了手機開始刷網頁，有人則是拿了旁邊架子上的雜誌開始看了起來，也有人只是百無聊賴地圍觀四周的人。

　　也沒過多久，就有幾個人走了過來，詢問杜思彤能不能下樓到附近的咖啡廳坐一坐，並承諾會在面試官出現之前回來。杜思彤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

　　杜思彤也站在辦公室門口發了一會兒呆。她的目光看上去飄忽，其實卻是把每個人都掃了一遍，並特別關注了一下那些正在閱讀未來遊戲的介紹簡章的人。

　　之後她便回了一趟裡面的辦公室。

　　樓層裡面的辦公室，此時正做著兩個在做暑假作業的小孩。

　　小孩之一的居銘豐只做了一會兒作業，就覺出無聊來，扔下筆決定道：「我不寫了。都畢業多少年了還要重新寫小學作業？沒搞錯吧？反正我下個學期才要轉到湖西，我不要寫這些作業。」

　　小孩之二的林舒卻根本不理會自家戀人，只一心一意一筆一劃地以盡可能端正的字跡寫著淺顯幼稚的小學作業。

　　杜思彤推門進來的時候，他才開口叫道：「杜老師！怎麼樣？」

　　杜思彤說道：「就像鄭先生說的一樣，仔細看的話能看出很多東西。有人在看公司簡歷，有人在刷手機，有人即使刷著手機看上去還是感覺很煩躁。不過……我覺得兩個小時時間雖然有點長，但是大部分人還是坐得住吧，畢竟我們也做出補償了。」

　　林舒回答道：「難以忍受的不是兩個小時的空等，而是對於不知道還要等上多長時間的焦躁感……對了，杜老師，這傢伙……」他用大拇指比了比居銘豐，說道，「他不想寫暑假作業了。」

　　杜思彤聽了，愣了一愣，說道：「這不好吧？」

　　居銘豐不以為然道：「反正我都會了，寫了也是白寫。還有，你幹嘛跟她告狀！？她現在也不是學校的老師了吧？」

　　林舒淡淡道：「我只是舉了一個實例來表現有沒有耐性的體現。杜老師你對於那種很聰明考試能考很好但老是調皮搗亂從來不寫作業也不配合工作活動的學生有什麼看法？」

　　杜思彤不知道林舒為什麼突然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不過她覺得林舒應該不是無的放矢，於是認真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會比較擔心吧。如果真的很聰明的話，八成會覺得挺可惜的。畢竟一百八十的智商如果沒學過方程式函數之類的東西，也會覺得有些題目難如登天。一個人再聰明吧……總歸不可能抵過一個社會的知識積累。相反，哪怕智商不高，只要能堅持不懈地學習和恰當使用學會的知識，也是能有所成就的。學習態度比天賦重要多了。」

　　林舒點了點頭，笑說道：「我也這麼覺得。」然後他又在居銘豐炸毛之前迅速說道，「有時候態度比能力重要，過程比結果重要。現在這場面試也是如此，能不能等到兩個小時其實並不是關鍵，關鍵的其實是他們在等待過程中表現出來的情緒和性格特質。我給鄭先生出了個難題，但是他處理得不錯……杜老師你看著吧，待會兒就又有人會想要『出去透透氣』了。」

　　他話音剛落，果然就見有人敲了敲辦公室的門，詢問杜思彤面試官什麼時候會出現，以及是否可以出去透透氣。

　　杜思彤便回答道：「之前通電話的時候說是已經到醫院了，現在可能正在掛號或者排隊吧。你們要出去的話，請不要離開太久。因為他一回來我們就會直接開始面試。」

　　對方聽了，卻是滿口答應，然後就和人結伴出了大門。

　　鄭方成與所有人約定面試的時間都是九點整，而預定結束面試的時間是十一點。這段時間內，大部分人都憋不住出去透了透氣，有人一去不回，也有人中途回來詢問了兩句，然後又再次離開。

　　到十點半左右，大廳裡面只留下了兩個應聘者，而這兩個人正好在之前都跟她說過話。其中一個是那位穿著一身舊西裝的年輕男子，另一位則是一個梳著利落馬尾的年輕女孩。

　　這兩人都沒怎麼離開過大廳。那青年之前看過了未來遊戲的介紹簡章，後來一直拿著一本電腦雜誌在看。年輕女孩則是一直在一側的桌子旁邊一邊看書一邊記筆記，杜思彤發現她拿的是成人自考的教科書。

　　鄭方成混在人群之中偽裝應聘者，此時人少下來之後，他卻是已經和那青年搭上了話，兩人時不時低聲地在說些什麼，仔細一聽他根本是在打聽對方的情況。

　　杜思彤出來的時候看見這情形，就主動去找女孩說了話，問她等得是不是很煩躁，要不要出去喝杯咖啡。女孩子聽了，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我有帶水呢。」她這樣說著，用十指點了點放在桌上的礦泉水。

　　杜思彤便說道：「讓你們等這麼久，真是不好意思。」

　　女孩搖了搖頭，說道：「也沒什麼。畢竟意外事故這種事情，誰也是控制不了的。而且你同事受了傷還要趕回來給我們面試，我覺得我們只是等一會兒，也不算什麼事情。」

　　杜思彤頓時對女孩子好感猛升，問道：「對了，也沒問你叫什麼。看你在做的題，是在自學考試嗎？」

　　女孩子笑答道：「我叫于招娣，我只有中專文憑，想要自考一下湖大的本科學位。我家裡比較困難，老實說看到你們的招聘啟事還蠻驚喜的，現在高薪的工作一般都至少要本科，如果能被錄用就好了。」

　　杜思彤沒想到現在還有被起名做「招娣」的女孩子，頓時愣了一愣，然後頓覺心情複雜。但是女孩子笑靨如花，看上去十分陽光，似乎也並沒有什麼憤懣陰鬱的樣子，所以她也就撇除了這點彆扭，回答道：「我叫杜思彤，在公司裡目前擔任原畫的職責。如果你能被錄用的話，以後八成是我來帶你，因為現在公司裡面只有我一個性別為女的生物。」

　　她的用詞俏皮，于招娣果然被她逗笑了，兩人便算是這樣搭上了話。

　　如是說了一會兒，差不多就到了十一點。鄭方成拿下了那度數輕淺的平光眼鏡，說道：「都中午了，去吃飯吧。」

　　結果就見兩個小孩推門出來。居銘豐一副大人口氣地說道：「我請你們去吃頓好的。」

　　他模樣雖稚嫩，但說著成人的話語氣卻十分自然，毫無違和感，就好像他本來就應該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一樣。于招娣與那青年都是愣了一愣。

　　鄭方成卻是說道：「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反正你倆錢多。」

　　卻正好在這個時候，有之前離開的人推門就來，問道：「面試的人來了嗎？」

　　卻聽杜思彤說道：「抱歉，面試已經結束了。」

　　于招娣還在疑惑之中，但是周圍卻無人說話，只有杜思彤與那進來的三人說了幾句。她糊里糊塗，但也沒有不合時宜地開口，直到三人離開之後，才開口問道：「面試已經結束了？」

　　結果卻聽另外那個青年笑說道：「你真沒看明白？剛才那兩個小時就是面試的過程……而估計這兩位其實就是面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