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這樣哭哭啼啼傾訴了半晌，葉青蝶才慢慢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情緒失控得有些過分，頓時有些懊悔和不好意思。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控制不住跟林舒說了這麼多，這些話她連樂未來都沒有說過。或許是因為實在憋得太久，又或許是因為林舒一直以來亦師亦友的表現，讓葉青蝶不知不覺就把他當成年長可靠的前輩……明明他們其實是同齡人。

　　她擦擦眼淚，說道：「我知道我有點自私，畢竟軟件一開始製作的時候紅玫一點力都沒有出……」

　　林舒說道：「這算什麼自私？」

　　別說葉紅玫自己特意先搜集了這麼一大堆的數據才表示要加入，就算沒有，這種程度的想法也根本算不上自私，只是人之常情而已。

　　也只有這個年齡的孩子，才會這樣清廉潔白，把自己的底線安得這麼高。就像葉青蝶之前說的，她會一輩子不談戀愛，一直照顧妹妹——不管十年二十年後，她是不是能做到這些，但是至少在這一刻，林舒絕對相信她是真心實意的。

　　反而是成人，經歷得越多越是世故，越是冷漠越是自私，越是缺乏熱血和勇氣。這也許不是誰的錯，因為就連林舒，他一直覺得自己的道德底線還算是比較高的，也絕不認為自己有那樣地犧牲精神，願意一直單方面地為可能會有的兄弟姐妹無私奉獻。

　　何況，就能力來說，林舒的付出和葉青蝶的付出，代價是完全不同的。

　　但即使無法做到那樣的地步，至少林舒在心裡還是對於這樣的想法，這樣的意志，這樣的決心懷抱尊重和敬佩的。一個人也許能力有限，能做到的善行也有限，但是卻不能失了一顆向善的心。

　　所以林舒非但不覺得葉青蝶自私或者聖母，他反而很佩服女孩。

　　他說道：「我不覺得你自私……我覺得你願意為了妹妹努力這件事很棒，非常棒。」

　　葉青蝶聽了，驚愣之後，卻是突然摀住臉，發出了壓抑的嗚咽，那聲音聽上去像是要哭又像是在笑，雖然聲音很小，但是卻充滿了許多說不出的感情。

　　結果卻聽一個聲音開口說道：「你怎麼弄哭她的？」

　　林舒一抬頭，見到居銘豐，卻是一臉無奈，說道：「怎麼就是我弄哭的？只是青蝶想到小紅玫的事情，有點傷心而已。」

　　這解釋也合情合理，於是居銘豐聳了聳肩，用他那在面對林舒以外的人時立刻技能等級下降為負的哄人技術安撫葉青蝶道：「雖說癱瘓了，也不是說就永遠不能治了。現在的醫學科技這麼發達，說不定哪一天就能治了呢。」

　　這安慰可是夠勉強的。要知道癱瘓這種事，本來就是癱瘓得越久，治癒的可能性越渺茫。要說科技發達就能治好，那多少有點自欺欺人。至少就科技來說，林舒心裡知道，再如何高超的科技也無法讓人起死回生，也無法讓死去的神經，肌肉，筋骨……重新活過來。

　　他這樣想著，突然想起了生物腦技術和肢體培植技術——那時他重生之前，剛剛提上桌面的一種生物醫學技術，在那時候也還僅僅只是一個概念而已。

　　因為參與生物腦的研發，林舒對於這方面的技術理念也有一些淺顯的瞭解，但是要說深入就不可能了。他知道的也真的就只是一些非常淺顯非常表面的皮毛……但是即使如此，林舒也下定了決心，如果有機會，就一定要把這方面的相關知識和概念傳播出去。

　　這是能造福很多人的一些技術。

　　說不定也許哪一天，葉紅玫就能重新獲得行走的能力呢？

　　居銘豐的安慰並不夠有說服力，至少對於葉青蝶來說，作為癱瘓者的家屬，她比任何人都瞭解居銘豐這個設想真實發生的難度。但是即使如此，她還是說道：「如果有一天能治就好了。」

　　之後等剩下的人姍姍來遲之後，葉青蝶就帶了一群人去了自己家裡，然後帶他們探望了葉紅玫。

　　葉紅玫情緒上其實還是很緊張的，不過還是努力地好好跟幾人進行了溝通。許良奇和唐紹雖然一度很熊，好在還是有作為孩子通常都會有的善良和同情心。

　　所以這一次會面，大家都收起了平日會有的任性，叛逆和我行我素，比較小心地彼此進行了交流和溝通。雖然有些話葉紅玫依舊並不是很能接上茬，但是好歹沒有給彼此留下太糟的印象。

　　而到最後的時候，一群孩子也彼此交換了通訊方式。

　　之後就是第三場的辯論賽，也是十二進八的比賽。雖然淘汰率降低了，但是因為上一場林舒他們組的組員表現得並不是很好的關係，所以這一次大家的神經都繃得比較緊，並沒有因為淘汰率相較比較低而放鬆了心情。

　　於是辯論一開始，一辯妹子就開口說道：「這世界上什麼是有用的？空氣沒有形體，卻支持著我們的呼吸，陽光不可捉摸，卻促成著植物的生長，流水無色無味，卻是生命必須的源泉。而如果不學習，我們不會知道這些。」

　　「我們不知道天為什麼是藍的，不知道星星和指南針能指引回家的路；我們不知道為什麼鞋子穿著穿著會磨壞鞋底，不知道水龍頭上為什麼會出現綠色的斑駁痕跡……有些同學可能問：知不知道這些重要嗎？答案是重要，因為『知道』，本身就是一件很有用的事情，它讓我們自信，讓我們更好地生活。」

　　「悶熱的夏天，魚兒蹦出水面，我們就要記得在出門時帶一把傘。要搬開一塊大石頭，卻沒有足夠的力氣，那麼我們會知道，要去尋找一根結實的棍子，就可以把石頭撬起來。」

　　「生物物理化學，是讓我們更好瞭解這個世界的學科。它也許枯燥，也許高深，也許難以理解，但是它告訴我們的是我們息息相關的，這個世界，周圍環境的點點滴滴。而只有學習這些，我們才知道怎麼更好地生活。」

　　「五千多年前，燧人氏第一次知道如何生火，於是人類進入了新的文明時代。而火是與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的，所有知識的發現和工具的誕生，都是為了讓我們更好地生活。生物化是關於自然，關於生活，關於科學的知識。只有學習它們，我們才能更好地瞭解這個世界，瞭解許多事物的本質……」

　　「而歷史政治地理則是關於人和社會的學科。學習歷史，我們知道祖先們都犯過什麼樣的錯誤，從而學習怎麼樣去避免。學習政治，我們知道了很多原則性的道理。學習地理，我們瞭解了我們生活的這個國家……」

　　闡述觀點的時間是有效的，但是林舒他們選擇了一個非常好的切入點。不過對面的隊伍也是經驗豐富的精英隊伍，所以很快，站起來的一辯就開口說道：「這世界上的任何知識都是有用的，但是不一定對每個人都有用。我們辯論的題目是『中學一些輔助學科對於未來不從事該專業的學生的工作和生活有沒有用處？』也就是說重點在於1、不從事該專業的學生；2、工作與生活兩個方面。」

　　「柯南道爾曾經借福爾摩斯的口說出一個理論，就是一些對於我們的生活和工作都沒有用處的知識，我們是不是有學習和瞭解的必要。他認為沒有，因為人的大腦容量是有限的。或者更確切地說，我們的時間和精力也是有限的。而在有限的時間之中，如何最大化我們學習的功效，讓我們取得最大的成就……我認為有選擇性地學習非常重要。」

　　「生物化和史地政其實是文理科兩個不同方向的學習路線，幾乎很少有人能夠兩個方向都學得精深。而除了這兩個方向之外，對於一個人來說，他們還會更多未來的發展可能性，比如文學，音樂，美術，體育……而對於未來來說，符合他們未來理想的學科，才是真正能夠給予他們最大幫助的學科，而跟這些專業沒有關係的學科，即使學了也會在幾年十幾年後被遺忘和拋棄……」

　　少年侃侃而談，對比了選課教育相對於強制教育的各種優勢，最後總結道：「我認為『對於未來不從事該專業的學生的工作和生活有沒有用處』，這個用處應該是有一定份量的，並不是只是讓你出門多帶一頂傘，又或者能用棍子翹起石頭這種無聊的用處，因為這樣的常識，即使不學生物化，我們也可以在生活中學習到。而事實上，我們在學校學習時花費在這些課程上的時間，遠比它們在現實中起到的效用來得多。而不相等的付出和收益，其實就是一種浪費，也就說明沒有用處……我的發言結束，謝謝大家。」

　　話音落下之後，階梯教室之中就是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二年級的學生與一年級的菜鳥水準果然完全不在一個平面上。林舒坐在台下，也感覺到了這位學長在辯論之中的發揮自如和思路敏捷。他甚至沒有看稿子——林舒頓時替小夥伴感覺到了壓力。

　　然後，二辯妹子站了起來。

　　她臉帶笑容，並不因為對方的才思敏捷和精彩表現而慌亂，而是說道：「也就是說，對方辯友已經承認了，我們現在提到的輔助學科對於未來不從事該專業的學生的工作和生活其實是有用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