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二天早上林舒從噩夢中醒來，發現自己又是被居銘豐八爪魚一樣抱在懷裡。這傢伙一隻手還直接從林舒的T恤下擺一路伸了進去，放在林舒的後腰上。

　　造孽。

　　林舒伸手摸了摸居銘豐，發現這早熟的偽小孩果然是有反應了。他木著一張臉，伸手把對方從自己身上撕下去，然後爬起來去洗漱。

　　這天是暑假裡第一個週日，林舒需要跟居銘豐一起到學校裡集合，然後被成人義工帶去福利院。要帶去福利院的東西林舒前幾天就準備好，全裝在一個很大的登山包裡面，主要是一些巧克力糖果，文具用品和廉價的小玩具。

　　總共花費還不到兩百塊錢，但是再貴就不合適了。

　　其中最有份量的是文具用品，幾盒筆，一疊各種厚厚薄薄的本子，兩套用於科普和幼教的簿畫冊。最沒有份量的則是小玩具，主要由還沒有處理的氣球，塑膠玩具，一些貼紙海報和卡片彈珠所構成。

　　這次送溫暖是有講究的，老師有讓學生帶一些家裡已經用不上的舊玩具舊衣服去給孩子們，大部分學生也是這麼做的。葉青蝶原來也有這樣的準備，但是卻被林舒給制止了。

　　他讓葉青蝶等到義工的最後一天再決定要送什麼東西，至於之前，他自己包攬下了三人份的捐獻份額。

　　南中聯繫到的福利院有大大小小好幾家。除了湖西市市政府設立的官方兒童福利院，還有幾家私人資助和建立的小型福利院。這一次的義工活動，一群小孩會被按照人數分配到不同的點。

　　林舒等三人花了一點時間，才向給他們做引導的工作人員爭取到被放到同一家福利院。因為他們只有三人，又互相認識，所以最後義工姐姐把他們留在了一家不算太大的社會福利院。

　　這家福利院裡孩子並不多，大概也就三十來個。各個年齡的孩子都有，但是大半都有生理缺陷……是的，大半。

　　年紀小的孩子裡面還有健康的，但是歲數大一點卻還被留在孤兒院的，多數都有比較嚴重的生理或者外貌缺陷。

　　林舒等人到的時候，站在門口接應他們的男孩女孩就是兩人問題很明顯的孩子。他們的年紀比林舒看上去還大一點，男孩看上去又比女孩高大一些。

　　這兩個孩子長得都還不錯，但是男孩腳是跛的，女孩戴著相當廉價簡陋的助聽器。

　　這對於林舒等人來說，是第一個下馬威。

　　一般學生也許意識不到這其中的含義，但是林舒直到，直面這世界另一面可能存在的殘酷現實，是學校，是這次義工活動，是福利院的人試圖給孩子們展示的第一個下馬威。

　　至少葉青蝶的神態，才此時此刻就開始有了些許緊繃。

　　兩個孩子都很客氣，帶著林舒他們參觀了整個福利院。福利院整體的建築看上去還不錯，至少建築完整，設施齊全，各種裝飾雖然有幾分陳舊，但質量卻都很好。

　　只是居住的環境有點逼仄。

　　孤兒院是兩層的設計，但房間並不是很多。三歲以下的孩子都住在一間房間裡，只有一張童床的個人領地。年紀大一些的小孩好一點，男女各自有一個大房間，除了床鋪，還有儲物櫃和一些小型箱籠，可以放一些自己的東西。這其中男孩大概有八九人，女孩多一點，十三四個，年齡從四歲到十幾歲不等。據說福利院最大的孩子有十七歲了，一共三個，目前要不在外讀書，要不就在打工。讀書的那個福利院給出了一部分學費，剩下的則靠勤工儉學自理。

　　葉青蝶聽著對方的介紹，就覺得這種生活沉重得讓人難以承擔。但是向他們介紹這些的男孩語氣十分平淡，甚至說起一些沉重的現實時，聲音裡也沒有帶上多少特別的情緒，彷彿只是在隨意地講述一段來自於文稿的敘述。

　　平靜地好像並不是在敘述與自己相關的事情。

　　參觀完之後，跛腳男孩李雨生就召集了一群孩子，讓他們跟著林舒他們一起玩。一群已經能跑能跳的孩子頓時都圍了上來，很有眼色地叫著「哥哥」「姐姐」，然後要他們和自己一起玩。

　　那熱情的態度，令葉青蝶感到非常意外。

　　她本來以為孤兒院的孩子應該會比較排外，沒想到這些孩子一個一個都開朗樂觀得很，一點也不怕生。

　　雖然也有不合群的，但是大部分都很開朗。

　　葉青蝶拿出糖果，紙筆和小玩具分發給孩子們，孩子們這回才是真的很驚喜。這群孩子們很少得到嶄新的玩具，哪怕是便宜的。福利院的資金要用在衣食住行等更實在的地方，捐獻來的各種玩具由於僧多粥少的原因，往往很快被瓜分，而且會從一個孩子的手裡繼承到另一個孩子的手裡，直到破舊不堪，也不會有人把它們扔掉。

　　像是一些小孩子之中很流行的，便宜漂亮的但是易損壞又或者消耗量大的塑膠玩具或者貼紙卡片一類，就更少見了，因為很少有人捐獻。

　　接下來林舒便開始給孩子們講故事，而葉青蝶則開始教另一部分孩子畫畫。雖然一開始這些孩子有些躁動不安，心裡其實更想找個地方玩新拿到的玩具，不過很快就被林舒的故事和葉青蝶的畫給吸引住了。

　　跛腳男孩李雨生和戴助聽器的女孩李安安在旁邊圍觀了一會兒，沒多久就消失了。

　　居銘豐沒有林舒這麼強的母愛情懷，陪著一群小孩子說故事。他站起身來，決定四處逛逛，活動一下手腳。

　　不過這個福利院實在是夠小的，說實在的還沒有林舒的家大，卻偏偏住了這麼多人。人多的話環境就嘈雜，居銘豐平時也是孩子王，可跟一群溝通都還有障礙的小屁孩實在沒有共同語言。他決定走到午後吹吹風。

　　結果剛靠著牆邊拿出IPad開始思考起了星軌下半年的發展規劃，卻不料旁邊就響起腳步聲，越走越近，伴隨著說話的聲音。

　　只聽有女孩子磕磕絆絆，明顯不像常人的聲音說道：「你這樣做不好。」

　　卻聽男孩開口說道：「有什麼不好？你看那兩個男孩，身上穿的衣服好歹也要好幾百吧？結果給的全是一些不值錢的東西。」

　　居銘豐頓時聽出來了，那聲音的主人是李雨生和李安安。

　　女孩子說道：「可是弟弟妹妹們很高興。而且本子什麼的也都是有用的東西。」

　　李雨生卻說道：「那是他們傻！」他這樣說著，用力踢了一塊石頭，說道，「前幾天來的那幾個捐的衣服才好，院長說都是好衣服，雖然是舊衣服，但是跟新的沒兩樣。給臭臭他們穿的話，只要那群小混蛋不要太胡鬧，別把衣服弄壞了，夠穿好多年呢。」

　　然後他又說道：「安安，你好好想想，這種機會可不是所有時候都有的。這次來的小孩家裡都很有錢，好像是因為學校組織活動才過來的，又不會幹活又吃不了苦，院長奶奶幹嘛答應讓他們來？不就是因為他們有錢能捐東西嗎？咱們得讓他們給點有用的。」

　　但是李安安還是搖了搖頭，慢吞吞說道：「不管怎麼樣，他們是好心才來。你不能這麼騙人家。這是不對的。」

　　李雨生說道：「你不參加也行，我自己做。但是你別給我拖後腿。」

　　李安安卻並不肯，說道：「不行。（你要是去做）我會告訴阿姨他們。」

　　李雨生頓時咬牙切齒。

　　居銘豐靠著牆，臉上難免帶了一點冷笑，覺得孤兒院這地方的小孩子真是了不得。敢情在人家看來，他們不是來做義工的，而是來當冤大頭的。

　　他等兩個孩子走掉之後，也慢悠悠地回去了林舒旁邊。這時候的院子已經比原來安靜了許多，居銘豐驚訝地發現，一群年紀大大小小的孩子這時候都已經圍在了林舒的身邊，而林舒這時候正在……給小孩子們上課？

　　不，也不算是上課，依舊只是在講故事而已。只不過故事裡插入了很多知識點和生活常識，所以也有幾分像是在上課。

　　林舒雖然不善表演，口才卻很好。一路故事講下來，把一群孩子們都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開口提出幾個童稚的問題。林舒也耐性十足地，用淺顯的比喻或舉例的方式，解釋給了孩子們聽。

　　居銘豐從來不知道，林舒原來這麼擅長帶孩子。

　　這樣講完了一個故事，林舒揮揮手表示要休息一下，葉青蝶就給他遞了一瓶礦泉水，林舒接過來喝了一口。居銘豐就趁著這個機會，擠進人群，湊到林舒身邊說道：「我剛才聽到那個李雨生跟李安安說話，他說要做點什麼讓我們出點血……我不知道他到底打算幹什麼，不過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你待會兒注意點。」

　　林舒聽了，頓時一愣，問道：「怎麼回事？」

　　居銘豐聳聳肩，再次強調道：「不清楚，反正聽上去他打的不是什麼好主意，你待會兒注意點——說不定是要碰瓷呢。」

　　林舒想不出對方要怎麼碰瓷，但也不覺得居銘豐會忽悠自己，於是之後情緒難免有些緊繃。

　　之後就到了午飯時間。孤兒院裡面的人多，用餐習慣也跟林舒平時大不一樣。一鍋菜和一桶飯，孩子們挨個排著隊，拿著個頭不小的鐵碗走上去，阿姨就給他們打一淺碗的飯，再在碗的一邊打上一勺子的菜，就算是一頓午飯了。

　　林舒他們碗裡的菜還比其他人多一點，李雨生坐在他們對面，笑著說道：「你們大概吃不太習慣吧？不過院裡就是這樣，反正你們也就待幾天，稍微忍一忍吧。」

　　他的笑容溫和友好，完全不像有什麼陰謀詭計的樣子。林舒不相信這年紀的少年會有這麼深的心機，忍不住疑問地望了居銘豐一眼。

　　居銘豐嘲諷地扁扁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