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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成為彼此的宿敵呢[穿書]》第30章
第二十八章 心事難訴說

 宿殃回頭。

 來人竟是本應正在閉關的徐雲展。

 黎明前昏暗的天色裡, 徐雲展雙眸幽深,直勾勾向宿殃看過來。

 他顯然是一路跑著追來的, 直接追過鐵索橋,氣息有些不穩。

 不知為何, 見到來人是徐雲展, 宿殃心下有些莫名失落。

 但出於禮貌,他還是笑問道:“你出關了?”

 徐雲展不答反問:“你要走了?”

 宿殃聳聳肩, 道:“是啊,我突破了功法,可以出師了。”

 “我……”徐雲展上前一步, 神色帶著不明顯的慌亂,“你……是要回魔教嗎?”

 宿殃點頭道:“自然是要回去的。”

 徐雲展沉默片刻, 低聲說:“如此……日後你我在江湖相見,便可能……是敵人了。”

 宿殃笑了。

 他扭頭看向東方天空泛起的一抹金色,道:“是啊, 再見就是敵人了, 我可不會手下留情的。”

 徐雲展又上前一步。

 宿殃見他不說話,笑道:“行了,這也算是道過別, 我該走了。”

 說著他就要轉身離開。

 下一刻, 徐雲展突然一把將他攬進懷裡。

 宿殃登時懵了。

 這個擁抱一觸即離, 徐雲展仿佛自言自語似的喃喃道:“如此, 再見……倒不如不見……”

 他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個難以形容的微笑:“你救過我的命, 若是將來你我在紛爭中遇到,我會還的。”

 說完,他又深深地看了宿殃一眼,飛快地扭頭離開,好像在逃避什麼可怕的東西似的。

 宿殃抓了抓頭髮,心道:這孩子估計是被墨師兄逼著來道別的,沒說幾句話,竟然落荒而逃,看來是真的很討厭他了……

 這樣想著,宿殃心下歎了口氣,轉身走進石林陣。

 石林陣中一直存在的壓抑氣氛如今依然在縈繞,卻已經無法再限制住內力深厚的宿殃。他催動輕功,躍上林中巨石頂端,石林陣在這樣的視角下一覽無餘。

 宿殃腳尖輕點,向眉珠山山崖方向疾飛而去。

 直到返回小玉樓立於眉珠山的山門,看到山門外靜靜站著的魔教花侍,宿殃這才記起——他當初以為自己會被小玉樓淘汰,便把花侍留在了這裡,再也沒想起來。

 如今見人竟然還在山門外等候,宿殃無比震驚,加快速度落在花侍面前,道:“你該不會在這裡等了我兩年吧?!”

 花侍看到自家聖子,似乎十分欣慰,眉眼帶笑,道:“在這裡等您,是屬下的本分。”

 宿殃:!!!

 花侍接著道:“我教在眉珠山外開了一家客棧,如今聖子歸來,正好去那裡落腳梳洗一番。”

 聽到這話,宿殃才松了口氣,原來這人並不是在這大山裡風餐露宿了兩年,而是魔教在附近置辦了產業。

 也對,傻子才會在山裡枯等呢。魔教手裡的產業似乎不少,在山下開一家客棧似乎也符合劇本的背景設計。

 兩人隨意聊了幾句話,穿過眉珠山山林,來到山下眉珠鎮。

 這處鎮子不算繁華,只有南北、東西兩條交錯的十字主街,周邊都是窄小的民居小巷。十字街邊店鋪林立,卻普遍都不張揚,只能從門外掛旗和牌匾認出店鋪是做什麼生意的。

 花侍將宿殃領進一家門面看起來有些狹窄的小樓,掌櫃抬頭看了宿殃一眼,笑道:“這位貴客,請移步樓上天字型大小。”

 沿著客棧木質臺階上到二層,行至最東頭的房間,宿殃剛剛踏進屋門,掌櫃就立刻轉身向他行禮:“屬下蘭五,見過聖子。”

 聽到這句請安,宿殃微微一怔,道:“起來吧……我出師的時候沒吃早餐,幫我拿些點心來。哦,再準備一下浴桶。”

 蘭五立刻應諾,轉身出門。

 宿殃凝眉思索片刻,扭頭向身邊一直跟著他的花侍道:“唔,你叫什麼來著?”

 他剛剛穿來那幾天實在是昏了頭,這麼重要的事情都忘了,也虧得這名花侍從不多疑,否則他說不定早就被當作冒牌聖子,送去處決了。

 那花侍低眉順目:“屬下梅十三。”

 宿殃挑了挑眉,笑問:“梅蘭竹菊?”

 梅十三答:“我教四堂是梅、蘭、蓮、菊。竹不開花,教主不喜,因此我教內並無竹堂。”

 聞言,宿殃笑道:“竹子也會開花的。”

 梅十三一愣。

 宿殃道:“不過,竹子一生只開一次花,開過之後便會枯死,的確不怎麼吉利。沒有竹就沒有竹吧……嘖,我真是閑的,說這個幹嘛。”

 很快,蘭五呈上早茶和茶點,又幫宿殃備好了浴桶。

 宿殃吃了早茶,泡進浴桶好好洗了個澡。

 從屏風後出來,宿殃發現梅十三為他取來了新的魔教服飾——正紅色的衣擺層層疊疊,各種裝飾垂絛紛繁複雜,帶著鮮明的魔教特色。

 享受著花侍為他穿衣的便捷服務,宿殃不知為何,忽然就想到了初入小玉樓那天早上,他和顧非敵在眉珠山農舍房間內為魔教服飾頭疼的情景。

 當時兩人都有些尷尬,如今回想起來,倒是只覺得有趣了。

 一想到顧非敵,宿殃的思緒成功跑偏。

 ——如今已是夏季,顧非敵若想趕上今年仲秋劍聖疑塚的劇情,估計也會在近期出師。

 就像徐雲展說的,再見面時,他與顧非敵就該是彼此敵對的身份了。不知到時候,顧非敵心中會作何感想呢?

 ……

 “既然立場不同,將來會刀劍相向,也是沒辦法的事。”

 顧非敵端起茶杯啜飲一口,歎息道:“也實在不巧,我不過耽擱了半日,他竟然已經先一步離開小玉樓。我本還打算與他在這裡切磋一次,瞧瞧他那套自創的醉斬紅梅……”

 徐雲展端著茶杯,凝視杯中茶湯許久,忽地一飲而盡。

 顧非敵笑道:“看你這個樣子,今天似乎不適合飲茶,倒應該喝酒。”

 徐雲展把玩著空茶杯,聞言輕笑一聲,道:“是該喝酒的,你陪不陪我?”

 顧非敵舉起茶杯,用杯沿輕輕碰了一下徐雲展手中的杯子,道:“還是不了,你今天心情不好,飲酒傷身。”

 徐雲展又笑了笑,沒說話。

 顧非敵問:“怎麼?一年多沒見,我從藏珠閣出關,你竟然不高興?”

 徐雲展沉默,扭頭看向涼亭外橙紅色的夕陽,眼中有些難言的惆悵。

 顧非敵也沒催他,自己拎著茶壺給兩人各斟了一杯,安安靜靜端起茶盞。

 “你說,若是……”徐雲展忽然問,“若是不過剛剛分離,就開始想念,是否便是……在意他?”

 顧非敵手指一顫,滾燙的茶湯傾灑出來,落在他的指尖。他下意識縮手,茶盞跌落在桌面,又咕嚕嚕從桌沿掉下去,啪地摔碎在地板上。

 “……剛剛分離?”顧非敵皺眉看向徐雲展,嚴肅道,“你該不會對宿殃……這一年多,你們發生了什麼?”

 冗長的沉默之後,徐雲展苦笑道:“我也不清楚。”

 於是顧非敵也沉默了。

 “……本是不應該的。”

 徐雲展看著西方火紅的晚霞,說話的語調很平靜。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閉關,即使出關,也是奉師尊之命去演武場練習武學。自他功法初成,靈韻和范奚漸漸都不再是他的對手,也只有我與他尚有一拼之力。雖然……我也從沒能贏過他,但不得不承認,與他對戰,的確酣暢。

 “最初的時候,他對劍法的控制尚生澀,有一次他無意中刺傷我,我還未覺得如何,他自己倒被嚇住了。我現在還記得那一瞬間他眼中的神情……驚惶,無措,內疚……可他卻偏要擺出一副不屑的嘲諷的樣子來。”

 徐雲展說著,忽地輕笑了一聲:“你也見過他強裝孤高的模樣,應該想像得到。可他自己卻不知,他再怎麼強裝,也無法藏匿他眼中的情緒……那時,我竟想擁他入懷。”

 顧非敵突然開口:“你與他皆為男子。”

 良久,徐雲展歎了口氣,道:“我明白,就算世間有男子相戀的話本流傳,但我出身千楓山莊,他是魔教聖子……無論如何,這情想要相悅,都是不可能的。”

 他頓了頓,又自嘲地笑了一聲:“只是,如今我才真正明白‘情不自禁’的含義……”

 顧非敵沒有接話。

 他俯下身,動作極慢地輕輕撿起桌下的茶杯碎片,小心翼翼將它們拾進最大的一塊瓷片中,托回桌上。

 他面色平靜道:“我曾機緣巧合,看到過宿殃背後的一片刺青。”

 徐雲展果然不知此事,詫異道:“刺青?”

 顧非敵點頭:“他背後有一片花朵刺青,雖然隔著中衣看不真切,但那花紅得豔麗,一層白紗是遮不住的。”

 聽到這話,徐雲展仿佛被石化一般,僵在當場。

 半晌,他啞著嗓子道:“……他說,他是要回魔教的。”

 顧非敵道:“他自然是要回去的。雖說有些事情只是傳聞,但魔教教主的手段,我們誰也不瞭解,不是麼?”

 他微微低頭,垂下眼睫,摩挲著自己小臂的皮質護腕,語氣平靜道:“忘了他吧。就算日後有機會再次相見,我們與他,也必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徐雲展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許久,勉強笑道:“等我出師便要回千楓山莊行冠禮,父親定已為我安排好婚事。我若不忘了他,又能如何?終歸……我不能讓我未來的妻子傷心。”

 說完,他歎息道:“如今能對你傾訴,已經很好……這事情,憋在心裡實在難過。”

 顧非敵從茶盤取來一隻新的瓷杯,自斟一杯茶水,緩緩抿了一口。

 他垂眸看著杯中殘茶,道:“……今日的確該喝酒的。”

 說到這裡,兩人默契地換了話題,聊起有關功法武學的事情。直至夕陽的餘暉漸漸消失在天際,四周昏暗下去,他們才各自回了住所。

 顧非敵回到臥房,將燈點亮,又把身上長劍匕首、護腰護腕都拆下來。

 他拎著護腕把玩片刻,從裡面小心翼翼地摸出幾張零碎的紙片。紙片上的字跡有被水洇開的痕跡,邊緣烤黑的部分也脫落不少,但依然可以看清上面寫的是什麼。

 顧非敵的指尖輕輕撫過“萬卷閣”“咎鳳業火”幾個字,眸色映著跳動的燭火,似有什麼情緒在微微閃爍。

 時間與距離,有時並不會讓一切都黯淡褪色,反倒可能將某些原本並不濃烈的情緒與惦念,漸漸釀成芬芳馥鬱的玉露瓊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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