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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珠》第79章
79.第七十八章

李曄伸手拉住嘉柔,輕輕一帶,她便跌坐在他的懷裡,下意識地摟著他的肩膀。

他的氣息也含著淡淡的蓮香,和嘉柔的呼吸交雜在一起。他們四目相對片刻,李曄捏著她的下巴問道:“孫從舟是你請表兄幫忙找的?”

嘉柔大方承認:“我聽秋娘說,他給你治病頗有成效,便想把他找出來。若我在南詔,找個人倒也容易,可在長安城便像籠中鳥,只能找表兄幫忙了。”

李曄笑著放開手,目光黯了黯:“堂堂驪珠郡主,雲南王之女,在南詔也是能橫著走的小霸王。被迫嫁給我一介白衣做妻子,只能呆在這內宅之中,的確是委屈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嘉柔著急地抓著他的肩膀,辯解道,“我從不後悔嫁給你,為你做什麼也都心甘情願。你胸口的淤青,普通的大夫治不好,我實在擔心,才請表兄找來孫從舟。事先沒告訴你,就是怕你不當一回事……”

李曄聽她慌亂的聲音,那兩片薄而紅的嘴脣像是熟透的櫻桃一樣,便側頭過去,輕輕含住了。

嘉柔的話一時都被他堵在嘴裡,只覺得脣上一陣柔軟溫熱的碾磨,像是淋了場春雨,或是聽著情人間的絮絮低語一般。接著,他的舌頭探入口中,兩個人的呼吸都是一重,嘉柔明顯感覺到他身下的變化。

“四郎,你不累嗎?昨夜那樣,今日又考了一整天……”她紅著臉說道,“而且,昨夜秋娘當值,聽到我們……似乎對我頗有微詞,覺得我不體恤你。”

“不累。理她作何?你我皆知,不是你不體恤為夫,而是為夫心甘情願拜在昭昭的石榴裙下……”李曄把她額前散落下來的碎發溫柔地撥開,她臉頰紅透,長睫撲閃,柔美可人。

李曄眸光一沉,又仰頭吻了上去。

嘉柔只覺口中含飴,甜絲絲的感覺直鑽心間。裙子被他拉到了大腿之上,身上的半臂也被扯開了。

他今日很有耐心,不厭其煩地吻她,吻到了胸上那個胎記的時候,嘆息般地說:“表兄為了幫你找孫從舟,動用了清河崔氏多少的人力和物力,你可知道?”

嘉柔搖頭,她現在陷於他的愛撫和親吻之中,腦海里只有他,哪還有辦法管他說什麼。

“真是遲鈍的丫頭……”李曄嘆了一聲。

“唔……”嘉柔趴在案上,烏發如雲般散落,雙手緊緊抓著案的邊沿。身下是冰涼的木案,身上的他卻是火熱的。他今日穿著去參見吏部銓選的正式袍服就落在他們的旁邊,回來時還是衣裳楚楚的進士,此刻卻與她赤體纏綿。

她回頭看他,眸中水光瀲灩,帶著哭腔喚“郎君”。這幅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模樣,男人根本無法抗拒。幸而只有他看過。

“喜歡麼?”李曄在她耳邊輕聲問道,含住她柔軟的耳珠。他此行去河朔地區,其實有很大的風險,心中不捨,又無法拋棄使命和責任。此刻只想把嬌妻拆分吞入腹中,再多疼愛她些。

嘉柔點了點頭,轉身摟著他的脖頸,主動吻他的脣。她的身體,她的心都被這個男人占得滿滿的,恨不得跟他合成一人。

廚房準備好了晚膳,秋娘本要來問二人何時用膳,走到門前,被玉壺抬手攔住。玉壺輕聲道:“別進去打擾。”

秋娘微愣,很快反應過來,縱然上了年紀,也是老臉一紅。

這個郡主還真是紅顏禍水。明知郎君今日要考試,昨夜還纏著他到那麼晚。郎君累了一日,也不想著讓他多休息進補,這才剛到黃昏,竟然又……郎君也是,竟任由她胡來。

還記得以前在驪山的時候,郎君作息十分規律,並且清心寡慾。哪裡像現在這般,被一個女人迷得暈頭轉向。想來,老夫人要給郎君納妾的想法也沒錯,分了這郡主的寵,如三娘子那邊一般。看她還敢纏著郎君。

秋娘自憤憤不平,屋中卻是雲雨巫山,濃情蜜意。

外面天色黑了,也沒有婢女和僕婦敢進屋裡點燈。嘉柔渾身大汗淋漓,趴在李曄的懷裡,動也不想動,觸目所及,滿地狼藉。李曄把她抱到床上,自己穿好衣裳,喚玉壺等人進來收拾。

嘉柔躺著,出氣長,進氣短,渾身像散架了一樣。這種體力活,真是比騎馬還累。等李曄擰了乾淨的布來給她擦拭,低眉的瞬間,與那畫中人竟然重合起來。她看著他,忍不住問道:“你說,那個瑤光是誰?”

李曄手中一頓,裝作不知:“什麼瑤光?”

嘉柔看他不承認,裹了被子,赤腳下床。李曄連忙跟在她後面,要把她抓住,她卻拿起那個卷軸,念道:“春風少年心,閒情不自禁。李四郎,你給我說清楚了!”

這畫怎麼會在這裡?他意外之餘,看著前一刻在他懷裡,還婉轉喊著“郎君”,此刻像只要發威的小老虎,忍俊不禁。

他輕輕說道:“只是不相關的人。快回床上去。”

“不相關的人怎麼會畫你,還給你寫詩?連筆跡都跟你很像!”嘉柔不依不饒,往後退了一步,“她喜歡你,對不對?”

李曄沒有否認。在師門時,老師所收的弟子以北斗七星為號,他是第五個入門的,開陽其後,瑤光是最後一個。前面的師兄都已經下山,連面都沒見過。只他和開陽年紀相仿,最為談得來。

那時,他已經察覺了瑤光的心意,只是故作不知,直到分別下山。瑤光是個溫柔的女子,一直小心掌握著相處的分寸。後來開陽帶她來驪山為他治病,兩人朝夕相處,她贈畫給他,竟然連筆跡都學得跟他有幾分像。

只是這份感情,他終究無法回應,才任由他們兄妹離去,從未尋過他們的蹤跡。

莫大夫在江南行醫時,恰好遇到瑤光,她在當地已經是個很有名氣的女大夫,達官顯貴的夫人都找她看病。莫大夫回來後將此事告訴他,他才算知道了一點關於他們兄妹的消息。

李曄走到嘉柔的面前,低頭抵著她的額頭,笑道:“她喜歡我,我卻不喜歡她。我喜歡誰,你不知道麼?而且我活了二十多年,只開過這麼一朵桃花,你可比我多多了。為夫要是吃醋,恐怕都忙不過來。”

嘉柔本來凶巴巴的,這一下忍不住笑了,蹭著他的額頭:“那是因為你深居簡出,見過你的人實在太少了。你要是像我表兄一樣,常在長安城出入,我就不信沒有小娘子哭著喊著要嫁給你。”

李曄也跟著笑,捏了捏她的臉:“有理。便是知此,為夫才避居驪山。”

他這麼一承認,嘉柔反倒不知要說什麼,只是抱住他:“你是我的,誰都搶不走。可是她為什麼叫瑤光呢?那是北斗七星之一,跟玉衡先生一樣呢。”最後一句,她說得很輕很輕,仿佛怕觸碰到什麼東西。

那一瞬間,李曄的心被猛撞了一下,幾乎以為她猜到了。兩人之間短暫地沉默,李曄摸著她的頭道:“只是一個名字而已,巧合罷了。”他將她抱起來,“我要去父親那裡一趟,你先用晚膳。別胡思亂想了。”

嘉柔靠在他的懷裡,乖巧地點了點頭,心潮卻在劇烈地翻涌。在問他的時候,就知道他肯定會否認。

她真心希望他不是,可如果他就是呢?她接受不了,她無法承受失去他的人生。

所以她選擇相信。

李絳正在屋中獨自用膳,這兩日吳記櫃坊的事在都城裡鬧得沸沸揚揚。他知道吳記跟宮中宦官勾結,收取高額的宮市,弄得民怨沸騰。可正因為有宦官的庇護,也無人敢動吳記,所以李家跟其它人家一樣,放心藉著吳記放利,謀取利益。

他從當年一個不被李氏看重的嫡支,爬到今日宗主的位置,吃過太多的苦,忍過太多的氣。所以一旦他握有權力,小心鑽營之餘,也想藉著權力,將趙郡李氏的威望延續下去。朝堂上,他明哲保身,不參與黨爭。因為帝王家的爭鬥,哪有絕對的勝負之說?當年的玄武門之變,一朝就翻了天地。

“相公,四郎君過來了。”

李絳剛好用完膳,將碗筷往桌上一放,叫人進來收拾。

李曄隨後進來,行禮之後說道:“父親,明日我要出一趟遠門。”

李絳漱完口,本想問問他今日考官如何,聽說他要出遠門,神色凝了凝:“你要去作何?”

“湖州書院的老院長生病了,我想去探望。孫先生說湖州當地的水土也適合我養病。在選官的結果出來以前,我會回來。”李曄說道。

李絳點了點頭:“你媳婦不同你一起去?”

“她正在跟大嫂學看賬,不好半途而廢。而且我不在家中,她也可幫忙侍奉母親。”

李曄對答如流,也無破綻,李絳雖然心中仍存懷疑,但還是說道:“既然如此,你自己路上小心。”

李曄本來要退出去,但還是不放心,說道:“父親,我近來聽到關於吳記櫃坊的事。若此事鬧到聖人面前,您會如何處置?”

李絳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要問何事。為父在朝堂上的立場一直不偏不倚,就算武寧侯府是大娘子的母家,我也斷不可能為此改變自己的立場。倒是你得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李曄知道父親是一個非常敏銳而且有城府的人,否則不可能到今天的地位。他料想吳記櫃坊的事,父親會袖手旁觀,畢竟當初雲南王府深陷泥沼,父親都沒吭過一聲。他之所以有此一問,只是想確定一番,而後放心地離開都城。可最後一句是什麼意思呢?莫非父親知道他在為廣陵王做事?還是別的什麼?

“為父還要做事。你且去吧。”李絳揮了揮手,李曄就退出去了。

李絳看著那道關上的門扇,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

李曄走到院子裡,雲松急急忙忙地找來,對他說:“郎君,郡主告訴孫先生您要出遠門的事,孫先生很生氣,正在等您。”

為了給李曄治病,孫從舟暫時住在李家。

李曄無奈地抬手摸了摸額頭,原以為她沒力氣再找孫從舟了,沒想到還是沒逃過……既然人都來了,免不得要被嘮叨一頓。也罷。

“帶孫先生去前院吧。”李曄吩咐道。

孫從舟聽玉壺說李曄明天要出遠門,還是去湖州,當時就氣炸了。這人還真是不把自己的命當命!好不容易他調養著好了些,又要出去折騰。等他到了李曄的面前,劈頭蓋臉地問道:“師兄,你要去的不是湖州,而是廣陵王的身邊吧?”

李曄抬眸看他,不說話。孫從舟道:“你瞞得過別人,瞞得過我嗎?能讓你拋下手上一切的,除了廣陵王,還有什麼人?戰場上刀劍無眼,就算你有文韜武略,受了傷的話,可還想活命?”

“舒王派虞北玄暗殺廣陵王。若是旁人,我倒也不用親自去。可是虞北玄……我實在不放心。”李曄說道。虞北玄的手段,從他這些年掌握淮水就可以看出來。為人心狠手辣,為達目的誓不罷休。而且此人在軍事上還有幾分奇才,防不勝防。

“不行,我不許你去!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輕,你不會聽的。那我去告訴郡主,讓她阻止你。我就不信這世上除了老師,旁人就治不了你了!”孫從舟也懶得跟他廢話,轉身就走。

李曄叫住他:“開陽,廣陵王絕不能有事。”

“那你就要用自己的命去換他的命?”孫從舟輕輕說道,“你可是血肉之軀!記得當初在山上學藝,我跟靈芫用的真劍,老師只允許你用木劍,後來乾脆讓你改學弓箭,這些你都忘了嗎?你的身體每受傷便會減少陽壽,若是刀劍之傷,後果則更加嚴重。沒錯,你答應老師要匡扶社稷,你輔佐廣陵王,為他殫精竭慮,至於連命都給他?值得嗎?”

李曄看著他,淡淡一笑:“士為知己者死。你阻止不了我。”

孫從舟的手握成拳頭,這知己是老師,還是廣陵王?心裡的話差點脫口而出。如果師兄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還會這樣說嗎?這兩年,他甚至懷疑,老師當時收他入門之時,便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世。在老師眼裡,也許師兄就是一枚最有分量的棋子。

“隨便你吧。”他雙手抱在胸前,冷漠地說道,“到時候別怪我見死不救。”他原本就不該救他,看似被驪珠郡主脅迫,其實心中根本放不下年少時的情誼,將錯就錯。可他的命他自己都不在乎了,他還在乎幹嘛?

李曄起身,朝他一拜:“嘉柔那裡,有勞你去說了。”

孫從舟冷哼一聲,轉身出去。李曄獨自坐在案後,提筆寫了一封信,叫雲松進來:“明日等我走後,將這封信送到東宮去。”

“郎君,您出遠門,怎麼不帶著我啊?”雲松嘟囔道。上回在驪山,李曄出遠門,也沒帶他,這次又沒帶著。

“我一人行事方便,你留下來照顧郡主。”李曄淡淡地說道。

雲松悶悶不樂地應了聲是。其實郎君是嫌他礙事吧?他人不聰明,拳腳也不好,出門在外的確幫不上什麼忙。可他也很想出去見識一下啊。

這一夜,嘉柔無法入睡,又不敢翻身,怕吵到李曄。她聽孫從舟說李曄可以出門,才答應放行。可心裡總覺得不踏實。

第二日,天還沒亮,李曄就起身了。嘉柔其實沒睡,卻假裝自己睡著。李曄似乎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在她的額頭輕輕一吻,才起身穿衣服。一陣■■窣窣的聲音,他把什麼東西放在她的枕邊,就開門出去了。

屋中復歸寧靜,嘉柔睜開眼睛,發現是上回他給的那枚印章,下面還壓著一張紙,紙上是他說過的那個地址,接頭人叫張憲。她手握著印章,凝視著印章底下的那個刻字,跟著起身,走到外面。

外面還是灰濛濛的,廊下的燈籠剛剛熄滅,空氣潮濕,草木上還沾著露水。早春的天氣,還是有些寒涼的。她拉緊身上的皮裘,只覺雙腿沉重。當初怎麼就沒有懷疑過呢?白石山人,原名李泌。說起來,還是李氏的本家。

今日是玉壺當值,她迷迷糊糊的,看見嘉柔走到自己面前,一下就清醒了。嘉柔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她到屋後。

“我記得阿娘派給我的府兵裡,有一位很擅長追蹤?”嘉柔問道。

玉壺點了點頭:“原本在軍中效力的,是個斥候。”

“你讓他跟上郎君,把他的行蹤報給我。”嘉柔看著院子的深處說道。

玉壺瞪大眼睛:“您懷疑郎君……?”

她懷疑他不是去湖州,而是去河朔地區。她想起來,上輩子這個時候,虞北玄曾離開她一段時日,說是去秘密練兵。可是練兵之地離城中不過數十里,兩個月未見他回家一趟。有一日,他倉皇回到家中,把自己關起來,還聽到他跟常山說差點得手,好在算是重創對方。

到了元和帝登基,對其它藩鎮的態度都沒有對淮西那麼強硬。所以虞北玄不得不反。

聯想這次由廣陵王領兵河朔,虞北玄莫名失蹤,那他是去幹什麼了?刺殺廣陵王!唯有此,才能解釋他們之間為何會變成後來那般水火不容。而李曄則是趕去救廣陵王……嘉柔閉上眼睛,心仿佛被被堵住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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