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PART.10

　　狹窄的甬道上躺著具「屍體」，拾捌度沒有馬上復活，却也沒走，而是選擇留在原地靜靜看著。時微只來得及看他兩眼，就被奚騁抓進黑暗中，像影子般躲起。

　　奚騁對她的質問只是純粹嘲諷，幷沒打算等她回答。他做狩獵者很久，身上的技能與各種法寶大多都是殺人、偵察及反偵察類的，因爲一早就料到可能出現這樣的局面，所以他在洞口放了兩隻千眼蝠，能把洞口所有景象全都傳送到他手裡的法鏡上。

　　「來了三十五人，一半NPC，一半玩家，已經把洞口堵住，我們出不去。」奚騁的注意力全在眼前局勢上。洞口閃過幾道光線，有人進來，他飛快地帶著時微往礦道深處跑去。

　　這座廢礦裡的礦道四通八達，像張巨大的蛛網，他們躲在裡，對方沒那麽容易找到他們，只是若想跑出去，只能通過眼下被NPC守住的礦坑洞口。

　　「他們讓NPC守在外面，可以不分時間地把你困在這裡，就算你下綫再上，如果無法突破外面的NPC包圍，也一樣出不去。如果我沒估計錯誤，在這裡所有的傳送技能與法寶都是失效的。」奚騁很快就弄明白他們的用意。

　　玩家不受游戲背景制約，上下綫隨意，在游戲裡被虐久了大多選擇下綫，回頭再悄悄上綫趁沒人時逃走，就算受到追殺，也不可時時刻刻都被人盯著，畢竟所有玩家還都是要吃飯睡覺解决各種生理需求。

　　但這次碧秀宗爲了從時微手裡奪回風華鑒，玩家與NPC聯合設下這個局，爲的就是將時微困在這裡。外面守門的是NPC，不需要下綫，可以不分晝夜地守著，不過管她下綫多少次，上綫也依然在這裡。

　　這廢礦成了她走不出的死牢。

　　「嗯。礦坑裡有礦母殘存的磁性，這裡的確不能用傳送類道具。」時微看著越來越暗的甬道，心情有些低落。

　　她剛才在奚騁手裡的鏡子上看到袁向晨。爲了替陸菲找回風華鑒，他倒是煞費苦心，不肖說今天這個陷阱也是他設下的，因爲沒人比他更瞭解她，想得到逼拾捌度來引她出現。

　　奚騁拎著她七拐八彎，像陣風似的刮過，最後停在某條礦道深處的石凹裡。這條礦道幷不是全黑，兩側的礦壁上還摻雜著礦石的碎末，發出一點點零星光芒，像微渺的螢蟲。

　　「拾捌度是個職業生活玩家，靠在游戲裡倒賣裝備和材料的生意賺錢爲生。他是個……殘障人士，腿在兩年前的車禍裡沒了。」

　　奚騁正想著解脫之法，卻聽時微忽然開口，很認真地解釋起剛才他問她的問題。

　　「這個遊戲對他來說，不單純是個遊戲，也是他賺錢的工作，以及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的世界，雖然是虛擬的。」時微在他身邊坐下，說起拾捌度。

　　奚騁蹙眉。這樣的人他倒是頭回遇見，都到這節骨眼上不想辦法出去，還有心情和他聊這些？

　　「嚴格說來應該是我連累了他。袁向晨，哦，就是碧秀山彈劍江山的幫派主劍引天下，劍引天下爲了抓我肯定逼得他沒法正常游戲，他才會答應幫他們抓我。」時微拿出剛才拾捌度給自己的那袋東西，在手裡掂了掂，「他也不想的吧，不然也不會先道歉再送這東西給我，那麽摳門的人。要知道，這裡對我們而言只是游戲，對他來說却是現實，他比我們要看重這裡，所以我不怪他。」

　　奚騁沉默片刻，忽然以一種奇怪的低沉聲音開口：「正因爲他比別人更加看中這個世界，所以你對他來說不僅僅是虛擬世界的玩家朋友，還是真實生活裡的朋友，而他還是選擇出賣你，才更加不可原諒。」

　　正因為不是遊戲，才無法原諒。

　　有時難以做到的寬容，僅僅只是因爲對方是在乎的人，所以不能一笑而過。

　　時微看著藏在一團墨影裡身形模糊的男人，腦中閃過他那雙凜冽的眼，靜道：「有故事？想說說嗎？」

　　「沒有！」奚騁斷然拒絕， 「我只是不想被聖母拖累。」

　　「聖母什麽時候成爲貶意詞了？拯救天下，勢必要有拯救天下的能力，才當得起這個詞，我以為這是褒獎，誇我牛逼的。」時微笑著站起來，「放心吧，我不會拖累你。你先待在這裡，我自己出去，他們不知道我們是一夥的，只是想抓我而已。我跟他們回去，把事情解釋清楚就行。你頭上那東西，我會想辦法幫你解除的。」

　　這只是游戲，又不會真的要了她的命，有什麽好怕的？

　　大不了她AFK，或者刪號重來，感情都能割捨，何況一個遊戲？

　　「你這人怎麼這麼慫？」奚騁冷道。

　　「我不是慫，那東西本來就是碧秀宗的，是我莫名其妙給搶了出來才鬧出這風波，回去解釋清楚也是應該，省得這事沒完沒了。」時微可不贊同他的話，她回去不是因爲怕，只是想解决問題而已，又不是中二病發作的孩子，整天意氣用事。

　　「拿了就拿了，有什麽好解釋的？」奚騁覺得她婆婆媽媽地煩人。

　　時微差點忘了，眼前這男人是個在游戲裡常乾殺人越貨這類事的頂級狩獵人，跟他沒有道理可講，她不打算說服他，隻聳聳肩道：「行了，謝謝你陪我過來。」

　　她說完話就往外走去，才邁出半步就被人按住肩拖回來，他朝她攤手。

　　「給我十枚靈石。」他道。

　　靈石是天羅大陸裡流通的一種高級遊戲代幣。

　　時微看了看儲物袋，她全身上下也就帶了十二枚靈石，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不過好歹他幫了她這麽久，十個靈石的酬勞也算正常，她便數出十枚擱到他手裡。

　　奚騁合攏手掌，道：「成交。」

　　「啊？」時微不知道自己和他做了什麽交易。

　　「十個靈石我收下了，保你出去。」奚騁收起靈石，又道，「這個價格很便宜了，平時我出趟任務，起價都是一百枚靈石。」

　　「… …」時微怔住。

　　還能這樣強買強賣的？

　　「風華鑒被你綁定了，你就是回碧秀宗也沒用。那個劍什麼的男人，是你男朋友吧？他劈腿了？你怎麼一點都不生氣？」奚騁觀察入微，剛才在法鏡上看外界情况時，他就注意到她的神情了，再加上剛才她說話的口吻，與跟在那個男人身邊模樣親昵的女玩家，他不難猜出。

　　「你……」時微伸出食指，被他格開。

　　「不要露出這種痴呆的表情，偵察是狩獵者的基本功，其中也包括人際關係。」奚騁把她往墻壁上一推，「有人來了，現在麻煩你做一件事。」

　　「什麼事？」時微越過他的肩膀，朝外看去。

　　她什麼都沒看到，也沒聽到。

　　「下線。」奚騁冷道。

　　「……」時微沒會意。

　　「我需要一個操作過關的隊友，不是你。」他又道。

　　簡而言之，時微的操作，給他提劍都沒資格。

　　他需要叫出另一個「時光微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