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分家買地忙
李滿園見他爹和他大哥出了門,便即立刻向他娘求助。
「娘,」李滿園跪抱著他娘的腿,哀求道:「您勸勸爹吧。」
「四畝地,這可叫我這一家子怎麽活啊?」
「起來,」於氏無力說道:「你聽我說。」
「你二伯鐵了心要分,」於氏說地艱難:「那你就先拿這四畝地。」
「和那塊林地。」
「四畝地,雖然少了,但林地能種薑。」
聽到林地,李滿園越發覺得傷心:「娘,你是不知道,這爹給的林地,和族裡給的不一樣。」
「爹給的林地裡面全是刺棘,連下脚的地方都沒有。」
「這叫我怎麽種?」
「而且,今天,大哥和爹說了,要摘刺棘賣錢。」
「這薑種不種,還是兩說。」
刺棘賣錢?於氏按下心裡的疑問,嘴裡只說,「不是還有族裡的林地嗎?」
「我聽說滿囤那塊地,能出600斤薑,一斤姜,20文,即便便宜了,10文一斤,也能得六兩銀。這便趕上四畝水田的出息了。」
「你那塊林地同滿囤一樣,只要好好種,就餓不著。」
「兩塊林地,我給你大的那塊。」
「那地有八畝,你只要開出一半來。日子都好過。」
「再就是娘的體己,也給你大半。」
……
費盡口舌,於氏終勸得李滿園分了家––不分不行,如果李春山真的開祠堂,請牌位,代父母給他們重新分家,他們也只能受著。這樣,便就連滿倉也只能得三畝水田,四畝旱田了。
而現在,只要李春山不翻舊賬,地就在滿倉手裡。只要滿倉有地,他還能看著滿園受窮?
次日,李滿園雖還覺委屈,但到底還是在他二伯家老實地簽了分家文書。待後一日,他與他爹按約去坐族長的牛車進城,見到他二伯和他兩個堂兄李滿壟、李滿壇也一在,即便心裡還是不忿,還是上前老實問好。
李春山看滿園與其他子侄無异,當下便即點點頭,自與李高地說話。
「弟,」李春山說:「昨兒你和我說的幾塊地,雖然大,我想了想,我還是得和你買到一塊兒。」
「如果,這林地的出息,真有那麽大,那麽收成的時候,咱們就得結隊看著。」
「不然,即便地大,東西也保不住,還得生一肚子氣。」
李高地聞言笑道:「成,只要你不後悔地小。」
李滿園擱腦海裡過了一遍他家山頭四周的山,還真就數他得的那塊最大,這沮喪了兩天的心方得了一絲安慰。
到達縣衙,看到裡正和他兩個個弟弟領著子侄從另外一輛牛車上下來,便即知道裡正家也要買山,而且買的還不少。
看來村裡的山頭,李滿園想,用不了多久,就全部有主了。
一帆順利地辦好了戶口和地契,李滿園拿到房宅地契的一刻,心底莫名升起一股豪情––從此,他也是支撑門戶的一家之主了。
在李滿園忙著分家的時候。李滿囤先跑了一趟後村的採石場,定了界石和拿貨時間,然後便即就在自己的剛買的林地上揮著柴刀開路––刺棘實在是太密了。
王氏和紅棗則跟在後面摘刺棘果。雖然刺棘剛開始挂果,但向陽處,總有幾株先熟的。如此,一天,三人竟摘了近二十斤刺棘果。
果子摘回來了,自然要立刻處理。
晚飯後,李高地難得的進了厨房,看著長子和長媳收拾鍋灶,架蒸籠,燒開水,然後將刺棘果放上去蒸。
「注意火,」李高地囑咐道:「這果子小,不能按蒸棗子的火候來。」
紅棗倒是知道蒸五分鐘,但這世界沒手錶,平素的粗略計時就靠更夫,至於精確計時,唉,壓根沒有精確時間,一般人約時間的表達方式都是「一頓飯」、「一袋烟」之類,總之一點也不精密嚴謹––這些計時方式的誤差都在五分鐘以上。所以,紅棗實在不知道如何與她爹娘描述五分鐘這個時長。便即只能看著她爹娘自己摸索。
還好,也不過三次,她爹娘就蒸出了合格的刺棘果。
蒸好的果子倒到入篩子裡濾水陰乾,今晚的工作便即就大功搞成。
早起,出了太陽,搬了篩子出來曬。李滿囤同王氏紅棗又出了門。
昨天近山腰的地方,李滿園發現幾棵細松樹,今兒砍下來,搭草棚子,正好。
靠著一把斧頭、一把鋸子和一把錘子,李滿囤三天搭好了一個草棚子。
王氏把草堆上層曬乾的野草扎成把子存到草房裡。這樣,下雨也不怕沒燒的了。
細松樹砍下的樹枝,也堆到宅地裡曬著,這是正經的柴,比乾草經燒。
再三天,李滿囤又搭了一個草棚。
如此六天,幹刺棘果曬乾了。這天一早,李滿囤丟下正壘的灶,背著乾果進了城。
這一天,李高地一家幹活都有些心不在焉。過去幾天,家裡摘了七八百斤果子––獨王氏一個人一天就能摘五十斤,二房郭氏派了兒女打猪草,自己則跟著丈夫上了山,一天也能摘四十斤,三房錢氏懷孕,不能上山,她便即派了李貴富跟他爹李滿園上山,一天也能摘二三十斤。如此一天就摘一百來斤,這六天可不就七八百斤嗎?
爲了這幾百斤果子,家裡還買了百十個篩子,置了好幾個木頭架子,前後花了有兩吊多錢。
平常去縣城,來去一個時辰就够了,李高地抽著烟鬥蹲合計,今兒滿囤帶了四斤多果子,賣一個時辰吧。怎麽著,晌午前都能回來了。
抬起頭,瞅見兩個兒子竟還沒出門,不便即喝道:「咋還不去幹活?」
李滿倉,李滿園方依依不捨地拿著砍柴刀出了門––摘果子得有路,這幾天,他們忙著清理一條到山頭的路,都沒時間去他們大哥宅地裡幫忙。
王氏今兒沒去摘果,丈夫不在,沒人開路,而有路的果子,昨天都摘完了。
王氏領著紅棗去了宅地,昨晚上丈夫說今兒會買東西回來,他得去把兩個草棚歸整歸整。
午晌的時候,李滿囤沒回家,李滿壟家的李貴銀却來了。李高地瞅見,便即揮手道:「貴銀,告訴你爺爺,滿囤一回來,我就讓貴雨過去送信。」
李貴銀見他滿囤叔確不在家,也不糾結,答應一聲,轉身又跑了回去,他爺還在家等信呢。
傍晚的時候,李高地終坐不住了,他喚過長孫:「貴雨啊,你去村口等著。」
「看到你大伯,就趕緊回來報信。」
李貴雨依言跑去了村口。結果剛到村口,就看到他大伯坐在一輛牛車的車轅上。
「大伯!」李貴雨迎了過去。
看到李貴雨一頭的汗,李滿囤知家裡人等急了,便即從腰裡摸出一個布包,遞給他侄說:「你拿這個給你爺,我先把東西送到宅地裡」
「回頭,我就過去。」
李貴雨捏捏手裡的布包,觸感到裡面的硬圓之物,便知是錢,趕緊捏緊,然後瞄一眼牛車,見上面盡是水桶罎子之類的家什,方點頭道:「那我先走了,爺奶都等著呢。」
一口氣跑回家,李貴雨把東西交給他爺:「爺爺,大伯回來了。」
「這是他給的。」
「他人呢?」李高地往孫子身後張望。
李貴雨:「大伯坐著牛車去他宅地了。」
「他買了家什,說放好了,就過來。」
聞言,李高地方打開手裡的布包,拿出裡面的銅錢,一共270文。
四斤半的乾果,換270文,這果子合60文一斤?算清帳的李高地刷的睜大了眼睛,叫道:「貴雨,你去告訴你二爺爺和族長一聲。」
「就說,一斤60文。」
雖然,李高地數錢的時候,於氏,李滿倉,李滿園,郭氏,錢氏連帶他們幾個知事的孩子,都一眼不眨的看著,其中李滿倉,李滿園更幾乎是同時與他爹一起算出了均價,但待親耳聽到他爹說六十文一斤時,還是激動得想哭。
六十文一斤,這都和皮棉一個價了。可一斤皮棉要多少功夫?種、收、曬不說了,隻這制皮棉中的一步去棉籽,就煩死人了。而這果子,一個人一天就能摘四十斤。四十斤鮮果能得十斤乾果,這便即就是六百文。
天啊,一天六百文。
他家,真是要發財了。
李貴雨回來的時候,李春山,李豐收也都跟著來了。李滿倉,李滿園趕緊的站了起來,讓出了自己的座位。
於氏也站了起來,和李春山,族長寒暄之後,便趕緊的領著兩個兒媳婦和孩子出了堂屋。這裡,已沒她們站的地方。
即便被趕了出來,於氏的心也是喜悅的,這份喜悅甚至壓過了她對李春山逼李高地給李滿園分家的不滿。
出了堂屋,於氏吩咐道:「郭家的,你先去喂猪,錢家的,你跟我去做飯。」
「今兒,你二伯和族長一準的在咱家吃晚飯。」
拿鑰匙開了庫房,於氏用竹竿從後房梁上挑下一塊臘肉。
李家每年隻殺一頭猪。一頭猪,肉也就百十斤。除了過年吃掉的,下剩就不到九十斤。這九十斤肉切成三斤左右的肉塊,然後製成臘肉,挂在房梁上,也就三十塊。
三十塊臘肉,聽起來不少,但一年三節端午、中秋、冬節,李高地自己舅家、於氏娘家、兩個兒子的岳家,節禮一送,便即就去掉了十二塊,然後還有春秋兩季農忙,又得去掉十塊,如此,一年到頭平常家吃的只有八塊肉,就這,還得留出待客的部分。
所以,似於氏這樣一次挑一整塊臘肉做菜的事,幾可謂是絕無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