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民窟既然是給窮人住的地方,院落就不會很大,歐陽如玉這處宅子算是貧民窟裡條件不錯的了,前前後後種了有二十顆樹。
耿樂天問:「那麼多棵樹,一顆一顆找要找到什麼時候,而且沒準上百年前棲息的那棵樹已經被砍掉了。」
如玉:「這倒未必。」
她仔細觀察著院落,「古人沒有砍樹的習慣,相反樹越粗壯越好,就如家族根系,人多茂盛,枝繁葉茂,越來越龐大。
很多人說何若蘭生前最喜歡的就是站在樹上看著遠處的山,那麼樹的方位一定是正對著山的。
院落的格局不會大改,何若蘭的行為被許多人都看到,由此可見這棵樹一定是靠近大門。
大門常常打開,從門外往裡一看,不就能看到她在做些什麼……」
這麼一分析,符合條件的大樹就只有那麼幾顆了。
如玉是爬樹小能手,一顆一顆的爬上去,調整著角度眺望遠方,看是否能見群山。
百年時間還不至於讓群山夷為平地,滄海桑田那都是需要千年的時光。
簡旭然和耿樂天也在四處觀察著,忽然上方傳來如玉的聲音:「找到了。」
如玉坐在一棵粗壯的大樹上,背對著簡旭然和耿樂天,她平視著視線所看的方向正是一座座恢弘的群山。
這棵樹木並不難找,它是距離門最近,幾乎矗立在院子正中央的大樹。
簡旭然和耿樂天紛紛爬了上去,看著遠處的群山。不知道這兒看過去的山和以往那些山有什麼不同。
許是月色太濃,暮色太重,以他們二人的眼力,只能看到影影綽綽被雲霧所遮住的遠方群像。受距離限制,他們看到對面是一片樹木所組成的黑黑陰影。
這抹陰影比天上的夜色還要更濃幾分,猶如一滴濃墨鋪開渲染。
「清風寺。」如玉忽然道。
簡旭然愣了愣,「什麼?」
耿樂天眉頭一皺,再次朝著遠方眺望,「你的意思是這座山裡頭有座寺廟,正是溫縣鼎鼎大名的清風寺?」
「有座寺廟?」簡旭然驚疑,伸手揉了揉眼睛,「我一點兒都看不出來。」
就那黑乎乎的一團,歐陽如玉是如何看出有座寺廟的,難道寺廟也像尋常百姓家那樣到了夜晚就會滅燈?
不對啊,印象中的寺廟一直都是亮燈的,不是有好多人喜歡夜夜遊寺廟在那吃齋修身養性嗎?
歐陽如玉的金骨還差一半就能煉成,正式踏入淬體第六重,這一層次幾乎是簡旭然他們兩倍。她所擁有的能力自然比他們還要厲害。
站得高,看得遠,在簡旭然他們眼裡遠處是一團黑漆漆的濃墨,而在歐陽如玉眼裡則是無比清晰的樹木。
只要她想,她可以細緻到觀察每一棵樹與樹之間的距離,自然也能看到那遠處群山環繞著的清風寺。
清風寺當然有點燈,只是這燈火微不可聞,被濃重的夜色所掩蓋,他們倆人看不出來而已。
第二日,潑水除邪節這天。
寧家父母帶著歐陽如玉和表妹方瀟瀟,一同踏上了去清風寺的路程。
溫縣並不大,但清風寺卻離他們很遠,溫縣被群山環繞,它能夠提供人居住的面積只有一點,周圍都是群山資源。
清風寺剛好處於溫縣的地界邊緣,那兒道路崎嶇,山路很不好走。如果能修出一條好路,一個小時不到他們就能抵達。現在兜兜轉轉足足花了兩個時辰(四小時),清風寺才若隱若現。
歐陽如玉抬頭看了看近在咫尺,莊嚴樸素,古老厚重的寺廟,又轉頭看了下身旁臉色蒼白氣喘籲籲的方瀟瀟。
今兒她倒是有力氣,不用人攙扶,拄著根拐杖就能走,不哭不鬧,令人省心。
以往苗栩擔憂方瀟瀟的身體,又怕她想不開,都會將注意力集中在方瀟瀟那兒,許是今日方瀟瀟恢復正常了一點,就將火力對準了歐陽如玉。
苗栩不厭其煩地對如玉她們叮囑寺廟上的規矩,重點是說給歐陽如玉聽:「不可大聲喧嘩,不可惹是生非,不可與男子眉來眼去,不可勾搭外男,不可胡言亂語,不可對供奉的神像大不敬……
歐陽如玉記憶出色,哪怕不想去記也不得不記了下來。
苗栩一開口,她腦海裡接下來都能替她想到下一句要說什麼,心裡略微煩悶的同時,就對著這些不可不可生氣。
不過是一個小小鎮子上的寺廟,沒想整規矩如此之多,都能過比得上某某某家族的3000條家規了。
「娘,我看錶妹臉色蒼白,似乎有點喘不過氣,要不就先歇歇吧?」歐陽如玉溫聲細語的說。
拿方瀟瀟當擋箭牌極好,苗栩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過去,連忙問瀟瀟身體如何?
雖然大家都知道方瀟瀟不會回答,但苗栩仍然把她當成是正常人那樣去問答,給她十足的尊重,哪怕方瀟瀟從來沒給過她一絲一毫的尊重。
寧父這時開口了:「距離寺廟沒幾裡路了,還是一口氣上山進入寺廟,寺廟清新安靜,更有利於休息。
外邊熱頭毒辣,即使在樹下能夠乘涼遮蔭,也總不是辦法。有道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不要把這剩下幾裡路拖到半個時辰才能走完。」
自從寧家變闊綽了,寧父那書生派頭就顯露了出來,在他沒有當匠工之前本是讀書人。奈何讀書成績不行,一直沒有考取功名。
但這改變不了寧父喜歡讀書的興趣。
以前是工作繁忙,回家也是深夜,無法讀書,現在自家孩子有出息,替寧家攢下了一大筆基業,他的工作也減少很多。
有空就在家喝茶逗鳥讀讀書,要麼約幾個三五好友去釣魚下棋,生活好不快哉!
苗栩看他這樣子,都說他不要得了富貴病,以後若是窮苦了那就改不過來了。
不過對此歐陽如玉跟寧父都看得很開,窮人有窮人的活法,富人也有富人的活法。
窮的時候可以艱苦耐勞樸素,努力掙錢,但當有錢的時候,照樣也可以學著富貴老爺去做那些閑情雅緻的事。
而且寧父還有一點好,他從來不會出去花天酒地,在古代找這一個對自己妻子一心一意的男子是有多麼不容易?
寧父的父母早亡,寧家沒有其他長輩,寧父也沒有壓力。
在歐陽如玉時不時的暗示想要一個弟弟或妹妹時,寧家父母也在認真的考慮這件事。
偶爾晚上她爬出房門夜探其他地方,經過寧家父母的屋簷,會聽到些不可名狀的聲音,如玉對此是非常欣慰的。
繼續頂著太陽咬牙走了幾裡路,清風寺正式出現在他們面前,揭開了神秘面紗。
寧家一行人都氣喘籲籲,唯有歐陽如玉和她的兩個僕從神態自若。進入寺廟就忙前忙後的跟主持方丈溝通,給自家父母和表妹安排住宿等事宜。
潑水除邪節是一年一度的節日,對於寺廟來講,算是比過年之外最隆重的節日之一。
寧家這一行人不僅要參加節日,還得在這住宿兩天,看看能否遇見那位凈空大師。
寺廟上的普通房子已經被租住一空,但有幾間大房還是空著,寧家不缺銀子,歐陽如玉大手一揮,就將最大的一間房給租了下來。
「這位施主,在你們來之前,這最大的房子已經被租了下來,不如換其他大房?」
如玉從房子裡出去的時候,經過走廊轉角,就聽到一群人跟一位穿灰衣的小道士起了爭執。
「是哪家住了我們家想要的大房,跟他們說我們出兩倍的價格,讓他們把房子空出來!」一女子嬌蠻道。
「這,這恐不妥。」小道士畏畏縮縮的說。
「有何不妥,你知道我們是哪戶人家嗎?!你不讓我找那大房的住戶,難不成是你們私吞的那間大房,不想給其他人住,所以才拋出有人住的說辭?」
女子不依不饒地說:「清風寺的大房價格高昂又不緊俏,怎麼可能會有人住,除了我們趙家還有誰住得起?」
小道士支支吾吾,他是剛剛招進來的,處理這些事情完全沒有經驗。前來清風寺的客人哪位不是溫聲細語眉目和善,怎會這般咄咄逼人?
如玉聽牆角聽的差不多了,走了出去,裝作偶遇。
「趙叔叔,趙姨,趙大小姐,趙二小姐,那麼巧剛好碰見了你們。」如遇笑眯眯的說。
她還是一副男子的裝扮,因為癡傻症被治好,平添幾分俊俏瀟灑,而她本是女子,肌膚自是不必說,光滑嫩的如同剛出生的娃娃。
乍一看去,略微有點像是年畫中畫者的迎春福娃。
趙家長輩看見她緩和了幾分臉色,那趙二小姐,也就是之前被寧幻翎抱住輕薄的小姐,在癡傻症被治好後她們已見過一次面,現在又見一次。
趙二小姐小臉升起一陣薄薄的紅暈,看見如玉後又立刻移開目光。
唯有那趙大小姐看了如玉之後仍是沒有好臉色,冷哼了一聲,但倒是沒對她牙尖嘴利。
如玉印象中,這位趙大小姐每次看見他都要罵他一句小傻子。
看人被「仙人治療好」的名頭果真不一般,她想出這一步的計劃討了很大的巧,古人對仙人嚮往且尊敬。
「是發生了什麼事嗎?」如玉關切地問。
趙大小姐嬌蠻地道:「也不知道是哪家住了我們趙家每次來這兒都會住的大宅院,要被我知道了我非要好好上門理論理論。
我們趙家也算是清風寺裡的老顧客了,每個月都要來一次,誰不知道我們是住那兒的?」
如玉略微窘迫地說:「可是甲品一等房?」
趙大小姐橫了她一眼,「就是這間,你別說你不知道。」
如玉彎腰拱手,「說來慚愧,我們家好久沒來清風寺了,這幾年都是第一次來,所以並不知道趙家常年住一等房。」
話語一頓,她尷尬道:「這間房是被我租住的,因為普通房子沒有了只有大房,所以就……」
趙大小姐瞪了她一眼,「我道是誰膽大包天住我們家承包的房子,原來是你!」
歐陽如玉連忙道:「不是故意的,我們是真不知道啊,要不這樣,我們現在就把房子給讓出來,反正我家進去也沒一刻鐘,不礙事的。」
「那還不趕快——」
「嬌嬌!」趙伯父的詞嚴令色的聲音響起,「怎麼跟寧家公子說話的,你的大家閨秀風範去哪兒了?」
趙嬌嬌嘴唇微張,似是想要說些什麼,但被趙阿姨搶先一步給拉住了。
阿姨慈祥和藹地說:「房子就是用來住的,我們事先也沒跟寺廟打招呼要承包這間屋子,你們都住進去了,哪有出來的道理?」
「不要拘謹,除了這間屋子還有別間屋子,我們能住別間就可以了,等下潑水除邪,你可有事,沒事的話和我們一起去潑水吧?」
歐陽如玉禮貌地說:「無事,但不知家母是否另有安排。」
趙姨伸手拍了拍腦袋:「是我糊塗了,都忘了這件事,等下去吃齋飯時遇到苗栩,一定要好好跟她說道說道。」
如玉來的恰好,退的也恰好,進退有度地說先行離去。
趙家這行人目送著如玉離開的背影,趙母有些唏噓感嘆:「被仙人治療過就是不一樣,這風度都能趕得上世家子弟了。」
趙父略微沉吟:「我聽聞,寧家的生意都是由寧幻翎接手的?」
趙母忙道:「對啊,寧幻翎那身賭石之術不知從那兒來的,幾乎沒有看走眼的時候,奇了!不愧是被仙人治好的人啊,這是個有福氣的!」
趙嬌嬌哼了聲,雙手環胸撇了撇嘴:「我看也就這樣吧,沒什麼出奇的。」
趙母又是拉了拉趙嬌嬌,趙嬌嬌才勉強改口:「好吧,這小傻子是有點兒不一會了,我承認他挺有男子氣概的,就一點點。」
趙父瞪了她一眼,「要是寧家公子相中了你,我倒要擔心是否家宅不寧了,還是你妹妹趙憐好。」
看來就連自家父親都有點兒嫌棄大女兒潑辣的性子。
趙二小姐,也就是趙憐聽此,連忙低垂著頭不敢吭聲。
趙嬌嬌跺了跺腳,又看了看裝可憐的趙憐,心裡大為不爽,哼了聲扔下她們自己獨自走了。
歐陽如玉還不知道趙家有要跟自己接親的意思,她出去住宅後左顧右盼,找到了之前的小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