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明星家屬朋友來劇組探班是常見的， 但這麼吸引眼球的，恐怕也只有白宿和01這一對。

　　中午吃飯的時候，林導跟白宿閒聊， 01就掛在白宿身上，一會玩他的衣襟， 一會玩他的頭髮， 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湊在一起， 引得工作人員都頻頻回頭去看。

　　「宿啊，明天那場戲，我的意見還是讓替身上。」林導皺著眉說， 「技術難度太大， 能不能演好還是第二，你如果受傷了， 那整個劇組都停工了。」

　　他說的是明天的一場打戲，年輕演員敬業有衝勁兒，很多時候不樂意用替身， 但做導演的顧慮會更多。

　　之前鄒錦在開拍前出了問題，不得不替換演員，已經打得林導措手不及。如果白宿受傷了，事情只會更大——他總不能換個主角。

　　白宿也明白林導的意思， 點了點頭：「我知道，有什麼需要配合的您說話。」

　　01忽得笑道：「什麼替身？我行不行？」

　　別說，林導還真愣住了。

　　他多少也關注點娛樂圈新聞，聽說過01被不少導演看好去拍打戲。

　　卻從來沒想過讓01來做白宿的替身。

　　畢竟01也是已經出道、即將有自己的電影作品的人， 怎麼可能願意自降身價，給另一個人做無名的替身？

　　白宿皺著眉：「你別胡鬧。」

　　01懶洋洋地說：「我沒鬧，我還高興在你電影里摻一腳呢。我又不要錢，你看換個人我給他替不給？」

　　他咬著他耳朵低聲笑：「咱倆還分什麼彼此，替著玩罷了。」

　　他就是想讓他的名字跟白宿的名字粘在一起。

　　林導喜出望外，01替白宿，意味著不需要用鏡頭切換來糊弄觀眾的感官，他想怎麼剪，就怎麼剪。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竟就將這事拍板定了，林導瞧著這兩張臉，還是忍不住道：「怪不得鐘杳杳現在天天喊著要賺錢娶你倆過門，我之前還當她受了刺激，現在一看，食色性也。」

　　白宿和01已經習慣了被人這樣說，對視了一眼，隱約露出笑來。

　　01慢悠悠地說：「白宿她怕是娶不上了。」

　　「可不是，白宿早讓人給偷跑了。」林導對白宿的感情一直津津樂道，見01知道底細，忍不住笑著跟他說，「你是沒瞧見，這幾天總抱著手機偷樂，小姑娘談戀愛都沒他這麼陷進去的。」

　　他倒真沒想過讓白宿天天傻樂的人是01，事實上，大多屬人都覺得白宿01是一對兄弟倆，親暱都是鐵板釘釘的兄弟情。---

　　「哦……是嗎？」01眨了眨眼，嘴角咧開一個笑，掛在白宿脖子上明知故問。

　　林導說得更起勁兒了：「你看他這樣，讓人收拾得老老實實的，前兩天拍個親熱戲，還給顛顛兒給人彙報去——以後一准兒是個懼內的。」

　　白宿一聲不吭，01已經笑得比花都燦爛了。

　　林導自詡已婚人士，在這兩個毛頭小子面前，一股子傳授經驗的慾望：「我跟你說，白宿，談戀愛這事，你不能太由著對方使性子。就你這樣寵著慣著，等以後真在一起了，你還不讓對方欺負死。」

　　「我知道了，」白宿耳朵已經燒起來了，低頭一個勁兒地扒飯。

　　「你知道個屁，」林導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沒往心裡去，哀嘆一聲，「年輕人戀愛中都不聽勸，01你記著點，別跟白宿似的。」

　　「放心吧，」01眨了眨眼睛，在白宿旁邊笑著說，「我等著別人來寵著我呢。」

　　白宿暗地裡踹了他一腳，01又慢悠悠地補充：「就看哪個老實人肯讓我欺負了。」

　　老實人早就臉紅了。

　　林導沒看出兩人的貓膩來，只知道自己白撿了個替身，吃飽喝足，高高興興拍著肚皮就工作去了。

　　一下午都是白宿的戲。

　　01就在邊上，看著白宿演戲，他終於明白了女孩為什麼在網上尖叫了。

　　白宿這次的角色跟之前都不一樣，有一股子痞勁兒，在那一蹲，活脫脫一片泥濘里生長出來的混球，縱然冷著臉，也能讓人瞧出來那股子野蠻生長的味道。

　　凶悍又野性，渾身上下都是荷爾蒙的味道。

　　場里拍的情景，是主人公紙醉金迷，早就把教自己賭術、一手帶自己假扮賭王的葉峰忘了個精光。

　　葉峰前去質問：「你不會真以為你是賭王了吧？你騙錢騙瘋了？」

　　「賭王？誰他媽是賭王？」白宿叼著煙，拿起成沓地鈔票在他的面前抖，笑得張狂，「看見這是什麼了嗎？這才是賭王！」

　　他把鈔票摔在桌上，洋洋灑灑落了一地。

　　「沒錢的是賭徒，有錢的才叫賭王。」

　　「錢才是王。」

　　他演得又野又狂，這是01從來沒見過的一面，彷彿整個人都脫胎換骨似的。

　　01隱約意識到，白宿走上演戲這條路，絕不是偶然，他的身上或許還有更多值得去挖掘的、閃閃發光的東西。

　　「怎麼樣？」晚上收工的時候，林導過來問他。

　　「挺好的。」01含糊著回答。「我第一次看到他這樣。」

　　「你當他只能演那些小女生看的劇是不是？」林導笑了起來，「他以前難熬著呢。」

　　01不明所以。

　　「這小子是我看著進圈的，第一部 戲接的就是我的，就那個小少爺的角色，一夜爆紅。」

　　林導似乎也鮮少有機會說這些，坐在他旁邊，話匣子就打開了：「他長得好看，氣質又特別，當時好多人都瞧上他了，想包他的有，想跟他玩玩的也有。」

　　林從謁到現在都記著，白宿剛進圈的時候那個青澀的模樣，人家喊他去吃飯，他傻愣愣地就去了，吃到一半察覺到不對，跳窗逃跑，還給他打電話，一本正經：「林導，我覺得他們可能不是單純想吃飯。」

　　從那以後，誰叫白宿去應酬吃飯，他都不肯去了，還好幾次被媒體報道說是不合群。

　　不少人懷疑他是待價而沽，都等著看他的熱鬧，等他某天出現在哪位金主的身邊，折了一身的清高，伏地做小乖順討好。

　　在這個大染缸里，已經算不上什麼新鮮事了。

　　誰曉得白宿看著溫吞漂亮的一個人，卻頭鐵骨頭硬，竟就這麼扛著走過來了。

　　既沒有人人鼓吹的家世，背後也沒個資本力量，好的資源落不到他身上。公司根本不覺得他能走演技派的路子，整天榨取他的人設價值去圈粉圈錢，就更沒有證明自己的機會。

　　這就是個死循環。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他人氣高，招小姑娘喜歡，能走流量的路子，工作還是不會少的。

　　但終歸也是兜了不少圈子，摔了不少的跟頭。

　　「他彎一彎腰，笑一笑，隨個大流，就不會今天才走到這兒——但是他就是沒這麼做。」林導其實是喜歡他這一點的，否則也不會一而再再二三地用他，連自己轉型大螢幕的作品都交給了他。

　　「你可能不知道，年初你那件事，對他影響有多大。要是你沒有出來把這事認了，白宿解約賠款、人氣跌到谷底、一直等著的戲也丟了，幾乎就等於他這幾年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顧因是喜歡白宿，但也不至於失去理智拿真金白銀去幫一個失去商業價值的流量付違約金，花大把資源去捧一支跌到谷底的股票。

　　白宿這人就這個樣子。

　　做什麼事都雲淡風輕，他不去說，別人就只當他一路走的輕輕鬆松，全然忘記他如履薄冰、踽踽獨行的一面。

　　「你倆是兄弟也好，朋友也罷……對他好點吧。」林導嘆了口氣，拍了拍01的肩膀。「這孩子走到這兒不容易。」

　　或許這番話的目的就在這，幾年過去了，白宿身邊終於有了個能信賴親近的人，林導忍不住想跟他說點什麼。

　　01坐在那好久沒說話。

　　那邊白宿正向另一個演員請教走位，白宿一邊聽，一邊認認真真點頭，感謝對方的指點：「謝謝沈哥。」

　　那一聲沈哥喊的溫和又恭謹，讓沈硯池很是舒服，而01眉梢默默地跳了一跳。

　　這人……好像是傳說中摸頭的那個。

　　01琢磨了好一會，關於網上這個人的說法，似乎應當是白宿的前輩。

　　叫聲哥也不為過。

　　白宿過來瞧他的眼神，忍不住挑了挑眉，打趣道：「怎麼？檸檬精又轉世了？」

　　01難得沒說騷話，他只是忽然發現，自己似乎也不那麼瞭解白宿。

　　從來到這個世界以後，一直是白宿在帶領他融入，幫他在這個世界立足，一點點哄著他陪著他，把所有的溫柔都送給了他。

　　連白宿的粉絲都會為他接到了新戲狂歡，為他的進步感動。

　　他卻直到現在才明白，這些事情對於白宿的含義。

　　01很少有這樣沈默的時候，白宿試探著問他：「一個人無聊了？」

　　01搖了搖頭：「沒有。」

　　白宿從兜里摸出了一張撲克牌，在他面前晃了晃，疊成小方塊，握進拳頭裡。

　　再張開手，手心裡靜靜躺著一顆檸檬糖。

　　01微微瞪大了眼睛。

　　白宿衝他眨了眨眼睛，眼裡帶了幾分得意的淺笑：「給你的。」

　　練撲克牌時順便學的小魔術，當時就想著可以拿來哄他了。

　　01拿起那塊糖，把自己的手指擠進他的指縫間，偷偷地牽著他的手不肯放。

　　如果不是在外面，無數雙眼睛注視著，他可能會把他惡狠狠地按進自己懷裡。

　　白宿微微怔了怔，輕聲問他：「怎麼了？」

　　「白宿……你怎麼這麼好啊。」01小聲在他耳邊說。

　　他要怎麼去喜歡他，才能配得上這樣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