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不是說了，只有一次嗎？」鄒錦壓低了聲音，聲音中滿含怒氣。「我角色拿到了，還有什麼必要——」

　　脫離了鏡頭的他，刻薄又陰鬱，再沒有了半點溫柔的影子。

　　電話那一邊的聲音冰冷又譏諷：「鄒錦，你以後還要在他手底下拍戲，你自己琢磨琢磨吧。」

　　鄒錦血液都冷得凝固了：「你當初不是這麼說的。」

　　電話那端的人嗤笑一聲：「這重要嗎？」

　　「鄒錦，娛樂圈來來去去多少人，資源就那麼點，公司憑什麼拿來捧你？就憑你像白宿？」

　　「連長得一模一樣的那小子，都走不了白宿的路，你以為你行？」

　　「你閉嘴！」鄒錦被這幾句話說得氣血翻湧，低吼了一聲，把手機摔在了地上。

　　他劇烈地喘息著，在洗手間的隔間冷靜了許久，才整理好情緒走出門去。

　　一抬頭，就瞧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的身影。

　　白宿。

　　他正坐在置物台上頭，只穿著一件襯衫，漫不經心地玩手機。與舊日在公司里的疏離溫和不同，他此刻正一下一下地晃悠著腿，一副散漫粗野的模樣。

　　鄒錦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什麼時候來的？

　　暴怒、憎恨、恐懼、難堪、恥辱混雜在一起，衝上了他的頭頂，鄒錦已經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你聽到了多少？」鄒錦瞪著他，眼神厲鬼似的恐怖。

　　「白宿」抬眸，瞧見他的時候愣了一愣，繼而漫不經心道：「我什麼都沒聽見。」

　　那神色落在鄒錦的眼中，帶著莫名的輕蔑和鄙夷，讓鄒錦忍不住冷笑：「你在這裝什麼？」

　　「白宿」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怎麼？艹人設艹上癮了？真當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了？你除了運氣好一點，你他媽跟我有什麼區別？」鄒錦的眼白逐漸充血，聲音也變得尖銳。

　　「沒了營銷、離開了公司，我聽說你現在連部戲都沒有？連《盛世》現在都是我的資源，你等這波炒作的熱度過去，還有多少人能記得你？」

　　「白宿」伸了個懶腰，連多餘一句話都欠奉：「我先走了。」

　　似乎都不屑於與他交談。

　　鄒錦不知哪根神經斷了，一手打掉了他的手機，雙眼充血：「我問你話呢，你有什麼資格看不起我。」

　　「白宿」看著地上的手機，愣了愣神。

　　忽得，他勾起了一抹惡劣的微笑，捏住鄒錦的下巴，上下打量了片刻，道：「這麼激動？小朋友，你和那製片人睡了？」

　　鄒錦血液都冷凝了，瞪著一雙充血眼睛，嘴巴張張合合，從牙縫里硬擠幾個字出來：「你……聽見了。」

　　偏偏是這個人。

　　偏偏讓他聽見了。

　　鄒錦不知道這個「白宿」哪來這麼大的力氣，捏著他下巴的手彷彿是鐵鉗，讓人掙扎不得。

　　「看來我說對了。」

　　「白宿」慢悠悠地瞧著他，說出來的話卻惡毒極了：「怎麼？後悔了？睡得不舒服？還是……惡心自己做的事了？找我發洩？」

　　鄒錦暴怒著揮起拳頭：「你閉嘴！」

　　話音剛落，手就被「白宿」捏住，利落地反折到背後。

　　只聽「喀嚓」一聲，鄒錦的手臂被卸了下來，從後頭一推，硬是摔進了洗手間的隔間裡頭，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鄒錦還沒來得及喊叫，只覺背後被人用力按住，「白宿」正貼在他的背後，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臉，力度不大，卻隱約帶著戲弄似的傲慢：「給你台階不下，想搞點刺激的？行，哥哥陪你玩，可別說我不給你面子。」

　　鄒錦疼得說不出話來，大概喊出來也都是些臟話。

　　這才是白宿的真實性格？

　　「白宿」隨手撿起地上的手機，在屏幕上按了兩下，湊到鄒錦嘴邊作錄音狀：「來，還有什麼話，一並罵了。」

　　「最好連你跟那老頭怎麼睡的，也好好聊聊。」

　　鄒錦瞪大了眼睛，忍著劇痛，硬是一聲不吭。

　　背後傳來一聲冷笑，肩胛骨處的疼痛令鄒錦冷汗直冒，卻咬緊牙關，連一絲聲音也不肯洩露出去。

　　「剛才不是很能講？」背後人的聲音輕慢。「聊聊，什麼玩法，刺不刺激，喜不喜歡……說詳細點，我幫你錄。」

　　這人的手法堪比專業的拷問人員，只需要輕微施力，痛楚就會成倍地升級，令鄒錦吃痛之下低呼出聲。

　　鄒錦的額頭冒出了冷汗，甚至無法去分辨對方的行為間的異常。

　　「你這幹甚麼呢？」門外忽得響起另外一個聲音。

　　鄒錦只覺得身上一輕，疼痛也瞬間消失無蹤。

　　抬起頭來，門外正站著另一個白宿，手裡拿著一件西裝外套。

　　而原本威脅他的罪魁禍首，正無辜地站在一旁，甚至還吹起了口哨。

　　不是01還能是誰？

　　鄒錦仰著頭，木楞楞地瞧著兩人，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白宿進來的時候，只瞧見一身狼狽的鄒錦，和事不關己的01。他隨手把手上的西裝扔給01：「我請工作人員把衣服烘乾了……你倆幹甚麼呢？」

　　外頭服務生惹出了點亂子，把酒水灑到01身上了，白宿找人去給他烘衣服，他在洗手間等著，誰料到正撞上鄒錦從洗手間出來。

　　01笑眯眯地接過，往身上一披：「沒事，我跟你後輩交流交流。」

　　白宿壓根不信他的鬼話，注意到鄒錦那手臂不自然的垂落，忍不住瞧了01一眼：「把人扶起來，送醫院。」

　　他已經快習慣01這個人惹亂子的能力了。

　　「這點傷去個屁醫院。」01瞥了鄒錦一眼，過去手上一用力，又把胳膊給接了回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起來吧，我可什麼都沒做。」

　　鄒錦咬牙瞪著他：「你——」

　　「你什麼你？」01親熱地摟著他的肩膀，笑得春光明媚，聲音卻壓低了道。「下回找茬，先來找我。我是你英俊可愛的01哥哥，風裡雨裡，夢里等你。」

　　鄒錦回想起他剛才的劇痛，倒真的心生出一絲懼意來。

　　白宿皺著眉走上前來，瞧著鄒錦，隱約意識到什麼：「鄒錦，你有事找我嗎？」

　　鄒錦跟01能起什麼什麼衝突，只能是衝他來的，只是認錯了人，被01簡單粗暴地解決了。

　　「沒有，這小哥就是想跟我聊聊天。」01笑著捏住鄒錦的肩膀，幾乎要把他骨頭給捏碎了：「聊得有點激動了，他可能是我的粉絲。」

　　誰他媽是你粉絲！

　　鄒錦疼得呲牙咧嘴，竟也硬是一聲不肯吭。

　　白宿見畫面古怪，把01的手從他的肩膀上扒了下來：「你又搞什麼鬼？」

　　01由著他握著手，撒謊不眨眼：「我能搞什麼鬼，我乖著呢。」

　　信他才見鬼了。

　　白宿懶得跟他分辨，見鄒錦也不說話，只淡淡點了點頭，向伸出手來：「恭喜你獲得新人獎。」

　　鄒錦不知怎的，先頭那些冷嘲熱諷的、忿忿的、甚至破罐破摔的惡毒話語，竟一句話都吐不出來了。

　　他站在真正的白宿面前，竟吶吶地啞了火。

　　01眼睛微微眯起，帶了一分審視在裡頭。

　　鄒錦看了白宿許久，才一把拍開了他的手，從牙根里擠出一句話來：「用不著你來恭喜。」

　　白宿愣了愣，微微點了點頭，似乎也沒有把這彆扭的敵意放在心上。

　　「今天的賬我記著了……」鄒錦咬了咬牙，冷哼一聲。「遲早要討回來的。」

　　事實上，他連這句話說得都沒什麼底氣。

　　鄒錦撞了一下白宿的肩就要出去。

　　忽得被01拉住，在他耳邊低聲說：「小朋友，記著我的話，下回再來，你可別找錯人了。」

　　他連說話的聲音都與白宿相同，都是溫和清越的男聲，只是發聲習慣要低啞上幾分，尾調卻輕快，說什麼都帶著幾分調笑引誘的意味。

　　鄒錦猛地轉過頭來，正對著01燦爛又陰冷的微笑，不知怎的就想起剛才那劇烈的疼痛，背後禁不住一涼，竟頭也不回地逃了。

　　白宿忍不住皺著眉問他：「你們倆……」

　　01卻搶先發問：「你跟他熟嗎？」

　　白宿愣了愣：「以前大概在公司見過幾面，沒怎麼說過話。」

　　印象里鄒錦在他面前頗為拘謹，的確沒說過什麼話。

　　「那小子見了你，眼神一下就不對了。」01笑了起來，他從末世而來，對那些晦暗、扭曲的情緒再敏感不過，鄒錦對於白宿，絕對不僅僅是敵視那麼簡單。

　　這一點連鄒錦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你說說，咱倆明明一個人，怎麼你的屁股就那麼招人？」01勾著他肩膀往外走，還作勢去瞧白宿的屁股。

　　白宿踹了他一腳：「胡說八道。」

　　「我可沒胡說，」01扳著手指頭算。「那什麼鬼製片人就不說了，我剛來的時候還因為你讓人摸了一把，加上這個鄒錦……」

　　「可憐我玉潔冰清一個人兒，為了你讓人糟踐了好幾回。」01也是不要臉到一定程度了，湊過去半張臉嬉笑。「你也不心疼我。」

　　「我怎麼心疼你？」白宿懶得理他的歪理邪說，隨口道：「幫你糟踐回來？」

　　01腳步頓了頓，眼神莫名帶了一份邪氣。

　　「那還不如我先把你糟踐了。」

　　他開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