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深夜,會所——
「最後一次強調, 」白宿的聲音清晰又冷靜, 「梟的藥水可以消除服用者前後兩小時的記憶, 所以一定要確保他們喝下去。」
「明白。」01看著那一管淡藍色的藥水,神色頗有些好奇。
梟來自的位面似乎比白宿的更高端一些,帶來的東西也相當有趣。
「我會在前台找藉口吸引注意力,你們倆混進去一定要注意安全。」白宿很難得會有反復強調一件事的時候,顯然是對這兩個人充滿了擔憂。
讓梟和01一起行動, 連白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膽子。
「皇子你留在車上盯好監控, 一旦有任何事情立刻聯繫我。」
「我知道了……」皇子可憐巴巴地看著筆記本電腦屏幕上的監控畫面。
「事後所有的監控錄像我都會清除, 」梟笑眯眯地接話, 「不會有任何的意外。」
白宿看了他一眼, 低聲說了一句:「拜託了。」
午夜十二點。
包間里形形色色的人,有男有女, 推杯換盞間熱絡得虛假, 鄒錦只是其中之一。
鄒錦坐在男人的身側, 強忍著心下的厭惡, 撐著一張笑臉去應付對方油膩的眼神。
太惡心了。
這人是,自己也是。
「……那個白宿,你真的叫不來?」男人用眼神示意他倒酒,神色很有幾分不滿。
鄒錦露出一個笑容來:「本來我就跟他不對付。」
「是我忘了。」男人這才笑了起來, 「你搶了他的戲,你們這些明星,有時候也是小心眼得要命。」
鄒錦沒有搭腔。
「那今天他就沒這個福氣了……」男人跟自己的朋友交換了一個眼神, 慢悠悠地笑了起來。
一個男人摸出了一包白色透明的晶體,撂在桌上,衝他笑了起來。
鄒錦看著那東西,忽然感覺身上一陣陣發冷。
他發現包間里的人,男男女女,似乎大都注視著他,臉上都是笑嘻嘻的模樣,可落在他眼中,卻彷彿是披了人皮的惡鬼。
「……趙哥,」鄒錦強笑道,「你別跟我開這個玩笑了吧?」
「哥沒跟你開玩笑,」男人摟著他的腰,「這東西好玩兒著呢,你試試就知道了。」
鄒錦僵硬地往後縮,他感受到了恐懼。
他們把這些東西擺在他的面前,就是絕對不會讓他走了的。
他的面前是深淵萬丈,身後卻只有這些人的惡鬼似的笑臉和無數雙手,不斷地向前推搡著他。
他渾身的血液都彷彿凝固了似的,已經分不清恐懼和絕望哪個更多一些,他起身想要去逃跑,卻瞧見門口早早站著了幾個人,正笑眯眯地瞧著他。
「嘭——」地一聲被推開。
男人急忙將桌子上的東西收起來,剛想皺眉呵斥,卻瞧見門外走進了兩個一模一樣地人來。
如出一轍的面孔,中間隔了挺遠的一個空檔。
左邊的那個嬉皮笑臉地立在那,卻有一股子冷氣兒從骨子裡透出來;右邊的那個慵懶得彷彿沒有骨頭,倚在門邊兒上,斜眼瞧著眾人。
是他們?
鄒錦瞪大了眼睛:他明明沒有告訴白宿他的位置。
右邊的那個走上前來,摟著他的肩膀,挑著嘴角笑:「怎麼傻了?不是你叫我出來玩?」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煙草味道,倚靠在他的身上,軟得彷彿一條蛇,連眼神都彷彿是有著艷麗色彩的冷血動物。
他輕輕按住了他的嘴唇,微微摩挲:「是不是上次之後,就把我忘了?」
鄒錦猛然收縮了瞳孔,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這人的狀態絕不是平時的白宿。
是那天晚上,在酒吧跳舞時的模樣。
鄒錦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男人給了左右一個眼神,讓他們把包間的門鎖上,這才放下心來,衝著兩人笑:「你們倆就是……」
梟永遠是那樣憊懶又性感,他似乎對男人沒有半分嫌棄,勾著他的脖子,語調的尾音帶著輕微的氣聲:「白宿。您找我來,不會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吧?」
他說話間探出一點鮮紅的舌尖兒,舔著自己的嘴唇,引得男人眼睛都直了,只想舌尖鑽進自己口中的模樣。
01坐在另一邊,鄒錦分明瞧見他眼神中的冷,他忽得矮下身去,學著梟的模樣,乖順地給男人倒酒,微一抬眸,笑容張揚又明媚:「我叫01,您可要記得我。」
鄒錦已經看傻了,連先頭的危險都忘了一半,滿腦子都是這兩個人從未展露過的這樣一面。
這兩個人的侵略性太強,可強壓下身段伏低做小、討好起誰來,就越發讓人產生無盡的妄想。
尤其是在這樣的場所,一舉一動都帶著別樣的曖昧和暗示,令人不由得產生別樣的幻想,為之神魂傾倒。
連男人都被他們哄得失神,喝下了酒水。
那邊梟簡直就是如魚得水,挨個人身邊呆過一圈,無論男女,只要跟他打了照面的,就沒有眼神能離開他的。
幾乎沒有人敢相信這就是螢幕里那個白宿,就彷彿是把那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硬扯落了下來,作弄成這般靡艷的模樣,連頭髮絲兒里都透著慾望的味道。
如若再想到電視里那人不苟言笑的冷淡,就愈發想在現在的他身上去分一杯羹,也跟著嘗一嘗,這極艷的滋味。
鄒錦好容易才回過神來,張嘴想要提醒他們危險,01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給男人又斟了一杯。
不到十幾分鐘,房間里的氣氛就重新熱絡了起來,梟慢悠悠地眯著眼睛,衝01笑了起來:「我完事了。」
他把外套脫了往桌子上一扔,只聽一聲巨大的聲響,裡面竟然是在場眾人的通信設備。
誰也不曉得,他是怎麼弄到手裡的。
眾人還不明所以,下一刻,只聽一聲巨響,01動作精准地擊打了一人的後頸,那人白眼一翻,還來不及抗議,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房間里的眾人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兩個性感的美人怎麼就忽然翻了臉。
「……太快了,我還想多玩會呢。」梟十分瞧不上01的作風,拉過正欲逃走的男人,輕慢地笑了起來,「你跑那麼快做什麼?剛才不還很粘我?」
男人瞪大了眼睛:「你們——啊!!」
梟折斷了他的右手,聲音帶著一絲憊懶的笑:「你剛才還用什麼碰我了?」
01嫌棄地瞧了他一眼:「快點,他在外面等著呢。」
他說的是白宿。
梟輕哼了一聲,把男人打昏在地,沒過十分鐘,房間里的人就橫七竪八被清理了個乾淨。
鄒錦眼睛一眨不眨地瞧著他們。
他簡直沒有辦法理解發生了什麼。
01是不會跟他解釋的。
梟走到他的面前,把一個小文件袋扔給他:「他們還會昏迷一個小時左右,這是一部分的證據,他們懷裡毒品的是另一部分。」
鄒錦定定地瞧著他的眉眼。
每一處都跟白宿是一模一樣的,但又每一處都不一樣。
「……怎麼做?」鄒錦的聲音沙啞,彷彿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了。「我該怎麼做?」
「我已經沒有路可以走了,就算你們救了我,我又該怎麼做?」
無論他是否報警,他都已經沒有辦法繼續做一個藝人了。從他做錯了第一個選擇開始,他就離那道明亮的光芒更遠了。
他早就知道。
只是不願意去相信罷了。
「隨便你,」梟無所謂地瞧著他,「我可不負責給小朋友做心理輔導。」
鄒錦的聲音在顫,嘴唇也在顫,依舊是那滿臉滿眼的痛苦和化不開的恐懼。
他蜷縮成了一團,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頭,彷彿像逃避什麼。
梟沈默了片刻,點了一根煙。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要死在光里。」梟的聲音少了那刻意做出的媚,安靜中帶著一絲沙啞。「當初我是這麼想的。」
鄒錦抬頭看著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黯淡又空洞,眼中彷彿只有一片荒蕪。
藤蔓密布、荊棘叢生的荒蕪。
「可惜我沒有光,一點都沒有。」梟笑了起來,把煙放到鄒錦的嘴裡。「但是你還能有。」
哪怕沒有那麼明亮和耀眼,至少不是一望無垠、無法掙脫的黑暗。
不是毫無希望的苟活。
「這個世界真好啊。」梟嘆息了一聲,舒展著懶腰離開了。
可惜不是他的。
鄒錦被煙霧嗆的淚流滿面,煙霧繚繞中,那人的背影消失在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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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個那邊怎麼樣?」白宿剛剛從酒店大堂脫身,轉到事先說好的接應地點,只有皇子一個人在那兒等著。
「你猜猜?」有人從身後摟住了他的腰,聲音呢喃地在他耳邊吐息。
「……01?」白宿遲疑了片刻,才認出了來人,瞪大了眼睛,轉過頭去,正瞧見梟正在給自己注射藥劑。
那個消除記憶的藥水,梟和01都喝了下去,但01的身體似乎可以自行解決,梟卻要依靠藥劑對抗。
梟瞧著01嘲笑:「他剛才在包間里可沒表現的這麼好,演技差得要死,出來了倒是發揮得不錯。」
酒店裡陪侍沒見他有多綿軟,如今只怕骨頭都酥死在白宿這兒了,就差沒倒貼著了。
01危險地瞧了他一眼,舔了舔白宿的臉,聲音低啞地撒嬌:「為了你我被人摸了兩回屁股了。」
梟也跟著湊過來,強行哭唧唧:「那老色鬼還摸我腰了。」
「我被欺負了。」01把白宿挪了個位置,防止梟碰到。
梟寄過去泫然欲泣:「我才是被好多人欺負的那個。」
白宿被兩個人不同的魅惑情態搞得手足無措,簡直不知道自己手該往哪擱,極度懷疑這兩個人在裡面喝了假酒:「任務完成了?」
01笑了起來:「完美。」
梟慢悠悠地說:「明天看新聞就行了。」
皇子在一邊弱弱地舉起手:「……我的任務也完成了。」
四個人眼裡都帶著一丁點的激動,偷偷摸摸搞了大事以後的快樂。
連白宿自己都對這件事都有點興奮。
「咳,」白宿咳嗽了一聲,「要不擊個掌……?」
慶祝一下?
四個人面面相覷,露出了笑容,相互悄悄擊掌,然後一起鑽回了車里,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路上01坐在副駕駛,湊到他耳邊低語:「你打算怎麼獎勵我?」
他估計還沒從陪侍的狀態出來,整個人都熱氣薰染過似的,火熱又粘人,肢體間傳達的訊息比平日里還要放肆。
白宿實在頂不住他這個狀態,耳邊醺染上了微微的紅:「別鬧,開車呢,」
遲疑了片刻,還是輕聲問:「你想要什麼?」
01還來不及開口,梟在後邊忽然冒出一句:「……我也想要獎勵,你要不也問問我?」
01:……還是揍得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