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姓名？」

　　「梟。」

　　「職業？」

　　「沒有。」

　　「……那你以什麼為生？」

　　「騙財騙色。」

　　皇子看著對面被揍得半死不活連床都起不來的人，手裡還拿著棉簽棒給他上藥：「……你為什麼被一哥揍？」

　　梟舔了舔皇子的指尖兒， 媚眼都飛了起來：「因為我想要白宿。」

　　他是真的對白宿本人充滿了興趣。

　　皇子看著自己濡濕的指尖， 沈默了。

　　這次來的是個什麼玩意？行走的發情機器嗎？

　　梟臉上的傷痕不多， 反而有一點被凌虐之後的淒慘，他用單手就能一顆一顆解開皇子的衣扣：「白宿不行的話……你要不要試一試？」

　　「我現在動不了，」梟的聲音似乎帶著天然的沙啞和慵懶，「你想怎麼玩？」

　　皇子的喉結動了動。

　　他把棉簽按在他的傷口上，逐漸用力。

　　果然聽見了梟從喉嚨里傳出的低吟。

　　連痛苦的聲音都像是引誘。

　　皇子的聲音冷淡又傲慢：「……你知道我見過多少你這種人？」

　　放縱無忌， 貪得無厭， 看不清、摸不透。

　　在那個王朝中心的名利場， 他早就看厭了， 甚至於不惜躲到另一個世界。

　　他從來沒想過， 這種人會是在另一個世界的自己。

　　皇子沈默地看著他，冷漠得讓人心驚：「如果你想在這多呆一陣， 最好別惹事。」

　　「什麼叫惹事？」梟慵懶地陷在柔軟的床墊中， 艱難地還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出去玩？跟別人睡覺？還是跟白宿上床？」

　　煙霧吐息噴在皇子的臉上：「我還會玩別的， 你想試一試嗎？」

　　皇子伸手奪走了他的煙，揪起他的衣襟提拳要揍。

　　梟原本就被01揍過一回，衣襟被扯得軟趴趴的，如今重力之下， 竟被撕裂開來。

　　露出了身上猙獰的傷痕的一角。

　　有細小刀具交錯的傷，肩頭有子彈的灼傷，瞧著十分可怖。

　　皇子愣在那。

　　梟懶洋洋地去攏自己的衣襟， 皇子卻將他按在那，徹底掀起了他的上衣。

　　都是舊傷，從胸口向下都是各式各樣的傷痕，牛仔褲股縫隱沒處甚至被削去了一整塊的皮肉。

　　那曾經應該刺青著什麼。

　　或許是某個人的名字，或許一句侮辱的話，或許是屬於另一個世界的某個的組織。

　　觸目驚心。

　　有蜿蜒著的燙傷，從他的腹肌，順著人魚線向下，隱沒到大腿內側。

　　皇子見過這種傷，在用過烙刑的人身上。

　　這些傷01不知道，皇子不知道。

　　只有梟自己清楚。

　　他卻吹了聲口哨：「這麼激烈？」

　　「……誰弄的？」皇子定定地瞧著這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彷彿喉嚨里堵住了什麼。

　　「記不住了。」梟看著皇子的眼神，終於少了那種醉生夢死的輕浮旖旎，嗤笑了一聲，「問那麼多幹甚麼？」

　　皇子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他跟他們不一樣。

　　跟他們所有人都不一樣。

　　皇子張了張嘴，想起剛才自己說的話，竟然發不出聲來。

　　梟厭煩地瞧著他，嘀咕了一句：「……貴族崽子。」

　　一眼就能瞧出來的、高高在上的出身、狂妄無知的清高，是他最討厭的口味。

　　皇子沈默了好久，把煙放在他的手邊，拿起了藥瓶：「我給你上藥。」

　　梟重新點上煙，嫌棄似的瞧了他一眼：「……別跟那兩個說。」

　　他最惡心那種眼神。

　　在床上那麼看他的，十有八九都被他一腳踹了出去。

　　「……嗯。」皇子低聲說。

　　「……我喜歡酒，」梟說，「如果有酒，我不會出去。」

　　他原本就是隱沒在黑暗深處的人，在哪裡都沒有任何的關係。

　　不如說，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反倒會讓他松口氣。

　　上過藥，皇子又重新坐回電腦面前，打開了自己的直播間。

　　他的情緒還有點怪異，並沒有往日玩遊戲的激動，只按部就班地念：「柚子還沒上線，小號抽一位兄台帶上分……」

　　「啊～啊～～」

　　皇子往後看，梟正在那自己慢悠悠地喘，見他轉頭，還吐出口煙衝他笑。

　　彈幕上瞬間充斥著無數的

　　【主播你片子沒關——】

　　【皇子小哥哥你怎麼了！！】

　　【臥槽，主播你是不是想掰彎我！！！】

　　【主播你這樣要被封直播間的——】

　　皇子關掉麥，瞪大了眼睛：「你幹甚麼？」

　　梟天真地眨著眼睛：「玩。」

　　皇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會打病號？」

　　梟舔了舔嘴唇，笑了起來：「用什麼打？」

　　……為什麼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會這麼難搞！

　　晚飯梟也沒能出來吃，從理論上來講，他至少要在那張沙發上躺小半個月。

　　晚上聚眾吃外賣的時候，白宿還問了一句：「他怎麼樣？」

　　「死不了，」皇子扒拉著炸雞蓋飯，似乎想到了什麼，「我懷疑他行當有問題。」

　　儘管他那副德行，但渾身上下都是淬了毒似的危險，絕對不是光吃皮肉飯的。

　　尤其是那一身傷，根本就不是玩特殊愛好玩出來的。

　　「要人命的職業，不是特工就是殺手，」01淡淡地說，「我從他身上卸下來了一包小玩意兒。」

　　都是致死的東西。

　　連他的電話都能找到。

　　如果不是他自己找上門來，恐怕查到下輩子都追查不到這個人。

　　01把人扔給皇子的時候，笑得春光燦爛，原話是：「兩個任務，看著他別搞事，讓他離白宿遠點。出了問題，他現在什麼樣，你就是什麼樣。」

　　嚇得皇子戰戰兢兢，生怕自己又挨一頓揍。

　　他向來不懷疑01的心狠手辣。

　　在這個家裡，白宿就是那威嚴穩重的家主，01就是那黑心狠毒的後媽。

　　而他，就是撿回來的小可憐，看人眼色過日子。

　　當然，現在家裡還有了食物鏈的最底層。

　　躺著的那個事兒精。

　　但是那個事兒精極度危險。

　　就光在那躺著的一會，就冒出了一萬個危險的提議。

　　在他得知白宿和01的關係以後，他有著無限的妄想。

　　「如果我們兩個去找白宿玩，01會不會氣死？」他似乎很想看到01暴躁的樣子。

　　「你想死別拉著我。」

　　「我還沒試過跟自己接吻，或者你跟我來？……」

　　「我對你沒興趣。」

　　可被這種話影響，他自己也難免想象一下那個畫面，混亂得他精神恍惚。

　　一下午下來，皇子覺得自己遊戲都是拿腳打的，觀眾瘋狂吐槽說他失了智。

　　你們旁邊坐這麼個人試試！！！

　　皇子毫不懷疑，如果不是在這麼一個地方，梟掉進哪兒，哪兒就能立刻成為一個雞窩。

　　他甚至懷疑，他把梟送給他的任何一個兄長，他的那位兄長大概率會死在床上，簡直就是處理威脅的最大殺器。

　　可當他看到梟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孔，和那一身的傷痕，又覺得自己這個想法不太厚道。

　　白宿見皇子表情一言難盡，不由得想追問幾句，卻被01摟著後腰哼唧：「你惦記他幹甚麼？惦記我。」

　　說著，就去啄他的左耳尖。

　　白宿忍不住用給了他一肘子：「你老實點。」

　　01眯起了眼睛，壞笑道：「都說了是我的，怎麼不准我碰？」

　　皇子聽見這句，沒忍住，瞪著眼睛瞧他倆。

　　白宿感受到皇子的目光，目光忍不住閃爍。

　　01送給皇子了一個如沐春風的眼神。

　　「我撤了！」皇子猛地從椅子上跳下來。

　　這個家現在怎麼回事！到處都如狼似虎的！

　　屋裡面一個！屋外頭兩個！都應該抓去流放啊啊啊！

　　他還是個孩子！！

　　01見皇子走了，愈發放肆，在他的耳尖兒一下一下地輕輕啄著，弄得白宿只有一邊的耳朵滾燙，燥熱地垂著頭，只肯低頭扒盒子里的白飯。

　　他就知道，自己那句話就不該說出來。

　　他的喜歡就是心臟里埋下的線，他親手把絲線一根根交給了01，由著對方拉扯撥弄，隨意牽扯著他的情緒，在他的心尖兒上興風作浪 。

　　甘之如飴。

　　白宿的眼裡又是那種淺淺的笑意，彷彿水波似的，一點點漾開。

　　「這個什麼時候是我的？」01捏著他右邊兒的耳朵揉了揉，又在耳垂上吻了吻，「他不想我嗎？」

　　於是原本微涼的右耳也跟著灼熱了起來。

　　01又摸了摸他的嘴唇：「這兒呢？」

　　親了親眼睛：「這兒呢？」

　　「你別鬧，」白宿已經被他弄得沒有半點脾氣，低聲說：「吃飯。」

　　01乾脆把蝦仁兒挾到他的嘴邊兒，笑眯眯地瞧著他：「好呀，吃飯。」

　　白宿不肯動，他就那樣舉著。

　　過了好一回，白宿才慢吞吞地咬上了那顆蝦仁。

　　01彷彿愛上了這個遊戲，一點一點看著白宿垂首咬住自己遞過去的食物，咀嚼著消失在唇齒間，嘴唇還帶著一點醬汁，被紅艷艷的舌尖舔乾淨，卷進了肚子。

　　他似乎明白白宿為什麼喜歡餵他胡蘿蔔了。

　　01感覺自己一點都不餓。

　　卻特別想吃點別的東西。

　　在他撲上去的前一秒。

　　白宿拍了拍他的肩：「走吧，幫你看看劇本。」

　　01的劇本是要去試鏡的，但這人演技始終是個巨大的難題，尤其是跟他本人有出入的部分，根本就進不去角色。

　　01十分委屈，他不想工作，只想談戀愛。

　　白宿懶洋洋地勾著他的脖子：「不能光吃不乾活吧？」

　　白宿琢磨著，他確實該出去工作了。

　　再不出去，他可能真的會在自己的家裡，當著另外兩個自己的面兒，被吃得渣都不剩。

　　這句話繞嘴得要命，但是怎麼看都是無比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