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宿看著他的面孔，細細地打量，直至確認這是一張同自己完全一樣的臉。

　　連左臉淡褐色的痣都在相同的位置。

　　「你到底是誰？」白宿的眼中難得出現了一絲困惑。

　　「我叫01，」這人說著，湊近了他的耳邊。「湊巧，與你有張一樣的臉。」

　　說著，他輕輕拉下了白宿的口罩，審視著他的五官，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很高興認識你。」

　　這兩張相同的臉相互對視，本身就是一個極有衝擊性的畫面。

　　躺在地上的男人，是唯一的觀眾，此刻顯然已經亢奮過了頭，連滿是青紫的面孔都扭曲了，喉嚨里發出了壓抑不住的聲音。

　　白宿的目光移到這人身上，隱隱露出疑惑來。

　　「我好像又給你添了一個麻煩，」始作俑者01雙手抱胸，瞧著地上的人，又添了一腳。「不過他活該挨揍。」

　　這事01還真沒說錯。

　　下午01參加那勞什子啤酒王大賽的時候，正擠在人堆里，一杯接著一杯往下灌，也沒怎麼在意身邊的人。

　　就有這麼一個男人，擠過來了。

　　乾了一件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他第一眼就認出白宿那張臉了。

　　他看過白宿的電視劇，尤其出名的一個角色，就是他出道不久演的配角齊穆。

　　那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民國片，齊穆也只是個冷淡傲慢的大少爺角色，卻偏偏有一段拷問的戲份。

　　齊穆被鎖在暗室，剝去上衣、赤/裸著胸膛任人凌虐，線條流暢的脊背上布滿了赤紅色的鞭傷，鹽水混合著血水，從他的身體上淌下，引起年輕的肉體一陣陣地顫慄。

　　神色卻偏偏是冷淡而隱忍的。

　　那抿成了一條線的嘴唇，微微屈下的頸項，和那睫毛輕微的震顫，不知道蠱惑了多少人的心神。

　　x站到現在都有一個【抖s向男星凌虐美合輯】，頭一個就是齊穆的視頻，點擊熱度居高不下。

　　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而那個人，如今就站在他的眼前，不住地吞咽著酒水，潔白的頸項暴露在燈光下，喉結一上一下，引誘著他的心跳。

　　流暢的腰線，結實的臀腿，都充滿了情/欲的魔力。

　　也不知道是精蟲上腦，還是被酒精迷了心魄。

　　他竟慢慢地伸出手去，想要去觸摸那輕微晃動的臀。

　　「齊穆……齊穆……」他低聲地呢喃，帶著灼熱又黏膩的溫度。

　　齊穆會是什麼樣的眼神呢？應該是冷淡又厭惡地注視著他，卻因為羞辱而微紅了臉頰。

　　他光是想著，就有一種迷醉的錯覺。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他看到對方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的讓人不寒而慄。

　　然後……

　　他就被堵在了回包間的路上，從上到下被暴揍了個徹底，連原本的面目都分辨不出來。

　　而此刻，真正的白宿站在他的面前，聽01陳述這一段作案細節。

　　01伸出手去，模仿著摸了一把白宿的屁股，一本正經地控訴：「他就是這麼摸我的！」

　　地上的男人瞪大了眼睛：他根本沒有摸到！

　　白宿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驚了一驚，繼而耳根泛起隱約的紅，神色依舊冷淡，吐出來的字卻咬牙切齒：「該揍。」

　　不知說的是01還是地上的人。

　　01短促地低笑了一聲，矮下身子蹲在男人面前，笑吟吟地威脅：「兄弟，今天發生的事情，你最好當作沒發生過。」

　　「否則……」01用兩指從他的褲兜里夾出一張名片來，「我隨時準備找你聊聊。」

　　他的眼神冰冷，彷彿是深淵中的怪物。

　　只不過這樣的眼神只出現了剎那，轉眼間，他又恢復了那嬉笑的模樣。

　　男人連後腦都在冒著涼氣。

　　「你可以滾了。」01站起身來，冷笑著說。

　　男人連滾帶爬地向外衝去，經過白宿時，還頓了一頓，繼而頭也不回走出了包間。

　　白宿注視著全程。

　　01坐在桌邊，帶著隱約的笑意：「現在我們可以聊聊了。」

　　「白宿，你為什麼一直不來找我？」01的聲音里帶了一絲隱約的埋怨。「我給你找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吧？我以為你會更快一點，竟然讓我等了兩個月。」

　　白宿摸不透他的意思：「你為什麼要我找你？」

　　「我想等你養我。」01眨了眨眼睛。

　　「？」白宿感覺自己可能聽錯了。

　　他出道兩年，頤指氣使要養他的是見過的，但求領養還這麼理直氣壯的還是頭一個。

　　「白宿，」01與他四目相對，眼裡帶著隱約的笑意。「我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

　　末世、喪屍、變異、死亡，01的故事里充滿了這些字眼。

　　直到來到這個世界。

　　這個擁有跟他一樣面孔的人，在另一個世界，經歷了截然不同的故事。

　　白宿注視著他，試圖從他的眼中分辨出慘烈的痕跡，然而一無所獲。

　　「我會出現在這個世界，是一個意外。」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去，不過也無所謂。」01的語調輕快，用篤定的目光注視著白宿。「你總會讓我在這個世界過的不錯的。」

　　白宿一直淡淡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變化：「你這麼有自信？」

　　「你很有名吧？」01笑著說。「我在外面，對於你來說，難道不是一個麻煩嗎？」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處理掉我。不過我猜，你沒有這個能力。」

　　說著，他雙手一撐，從桌上跳了下來。

　　大理石的桌子上，留下了兩個清晰的手掌凹痕。

　　白宿的目光凝固了片刻。

　　「考慮一下？」01不緊不慢地跟他商量，語氣中卻帶著分明的篤定。「我還是很好養的。」

　　白宿的眼中終於出現了一絲笑意：「我可能沒有告訴你，我剛剛跟公司解約了。」

　　他看到了01神色發生了變化，又補充了一句：「而且，身負巨債。」

　　01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作為被你添麻煩的債主，」白宿揪著01的衣領，把他扯到近前，隔著不到一釐米的距離，語速緩慢地補充。「我很高興看到你這樣的表情。」

　　要論起來，白宿可從來都不是什麼乖巧的美少年。

　　***

　　酒吧的後門，一個戴著口罩帽子，捂得嚴嚴實實的青年走在前面，後面卻跟了一塊甩不脫的粘皮糖。

　　「我真的很好養，」01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步伐不緊不慢。「你可以再考慮考慮。」

　　「不考慮。」

　　「我在我們那個世界都很強的，非常划算的。」

　　「不考慮。」

　　「我……」話音未落，只見眼前猛得衝出一個壯碩的身影來，01一把把白宿按在了自己的身後，還不忘推銷。「你看，我還可以保護你。」

　　白宿面無表情：「不考慮。」

　　「小兄弟，青龍演藝公司，瞭解一下嗎？」那壯碩的身影衝著01道。「最豪華的包裝，最優質的資源，打造整個公司最靚的你——」

　　白宿這才抬眼去打量這個忽然出現的人。

　　看起來應該是一米九幾，五大三粗的一位壯漢，一身錚亮的腱子肉，穿著迷彩外套，手上正拿著一張名片，還有一把敞亮的嗓門。

　　01看見這個人，眯起眼睛打量了半晌，才道：「我不認識你。」

　　那壯漢道：「我找了你好幾天，我不是騙子，我是真的想簽你。」

　　白宿忽得挑了挑眉：「你認識他？」

　　01皺了皺眉，在他耳邊低語：「前幾天見過一次，說是演藝公司的，攔著我說要簽我。」

　　那壯漢卻不肯讓路：「你可以先瞭解瞭解，我知道你不是白宿。但只要有我們包裝，你不會比正牌差到哪去的！」

　　「白宿有什麼，你就有什麼，我們公司完全能做到！」

　　白宿的腳步卻忽然停住了。

　　他拉下了口罩，轉過頭來，慢悠悠地問：「白宿的資源，你們能拿到？」

　　壯漢看見他的臉，頓時一愣：「我、我……你，你是！！」

　　白宿兩個字，已經在嘴邊打轉，眼看就要脫口而出。

　　「我不是白宿，」白宿卻不緊不慢，指著身邊的01說，「他才是白宿。」

　　01瞪大了眼睛。

　　白宿伸出手去，接過那張名片，慢悠悠地說：「我叫01，你找個地方，我們……可以談談簽約的事情。」

　　壯漢喜不自勝。

　　「怎麼樣？」白宿在01的眼前晃了晃名片，「你是想回去還天價巨債呢？還是跟我一起去談談簽約的事情？」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作為一個無身份的人繼續流浪。」白宿注視著他，眼神冷靜。「當一條喪家之犬也不錯，是不是？」

　　01忽得笑了起來。

　　「那就一起吧。」他在白宿的耳邊低聲說，「你贏了，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