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風流女命喪黃泉
當晚向擎蒼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那神秘女子的身影,閃爍不定,好不容易迷迷瞪瞪了一會兒,又被陸炳派來的人吵醒了。一睜眼,居然天已濛濛亮。
陸炳正在府中焦急等候,一見向擎蒼便壓低了嗓音道:「永淳公主的貼身侍女小翠已被我派人帶到府中,現在書房內。皇上召我進宮議事,這裡就交給你了。記住,不要嚇著她,此事也切莫對外聲張。」
向擎蒼應聲遵命,陸炳便匆匆而去。
書房內的小翠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麼錯,會被錦衣衛指揮史陸大人盯上。莫大的恐懼感讓她瑟縮著,渾身發抖。見到向擎蒼進屋,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嚇得面無血色。
「你不用害怕」,向擎蒼和顏悅色,溫言道:「我們請你來,只是想瞭解一些情況,是關於永淳公主的。」
「你們……你們想知道什麼?」小翠的臉色愈發的慘白。
「坐下說吧」,向擎蒼示意她坐下,而後道:「我想知道,公主和駙馬的感情怎麼樣?」
小翠吞吞吐吐道:「這……這種夫妻間的私事,也要對你們說嗎?」
向擎蒼道:「我問什麼,你只管回答,答完就可以走了。你到這裡來的事情,我們決不會對外透露半字,你也無需擔心會被公主責罵。」
小翠暗出一口長氣,稍稍放鬆,回道:「據奴婢所知,公主和駙馬的感情一直不好。這麼多年來,奴婢從來不曾見駙馬到公主房中過夜。」
「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向擎蒼問道。
小翠道:「當年皇上和蔣太后為公主選駙馬,層層選拔之後剩下三個最佳人選,最後蔣太后定下了現在的駙馬,可公主中意的卻是另一個人,所以成親十多年來,公主從來就沒有給過駙馬好臉色看。」
向擎蒼心下瞭然,又問道:「公主是否經常徹夜不歸?她的行蹤,你都清楚嗎?」
小翠道:「公主其實很少住在府內,她總說要回宮去住。奴婢只負責照顧公主的飲食起居,其他的公主都不會對奴婢說。」
向擎蒼道:「那日有人見你給一男子開門,還說公主等得急死了,你還記得嗎?那天那男子去了哪裡,你可知道?」
「奴婢記得,那是公主從宮裡帶來的安公公,他是公主最信任的人。那天公主一早就打發安公公出去,但具體幹什麼去了,奴婢完全不知道」,小翠道,「奴婢只是見公主似乎非常焦慮,安公公回來後便隨口說了一句」。
「你可曾見過公主女扮男裝?」向擎蒼換了個話題。
「女扮男裝?」小翠愣想了半天,才道:「公主喜歡看戲,常請戲班子來府中唱戲,有時候興起,她會扮作小生,親自上台與女伶搭戲。」
「駙馬沒有反對嗎?」向擎蒼十分驚訝,高貴的皇家公主做出如此傷風敗俗的荒唐事,難道駙馬竟任由她胡來?
小翠低聲道:「駙馬凡事都順著公主,不敢有半點干涉。」
向擎蒼暗暗搖頭,這駙馬未免也當得太窩囊,太憋屈了。
「大人」,外面響起張涵的聲音。
向擎蒼出了書房,將門掩上,「有什麼事?」
張涵奇怪的看了向擎蒼身後的房門一眼,但不敢多問,只道:「萬花樓的謝瑤琴讓屬下來請大人過去一趟,說有重要的發現要告訴大人。」
「什麼發現,直接告訴你不就行了」,向擎蒼想起謝瑤琴那浪蕩的模樣,心中反感。
張涵道:「她說只當面告訴你,你若不去,就別想知道。」
向擎蒼眉頭緊蹙,張涵暗自好笑,卻強忍著未敢笑出聲來。
「你回去讓她侯著,待我辦完事再過去」,向擎蒼只能無奈妥協。
張涵應聲去了。向擎蒼轉身踱回屋內,又與小翠聊了一會兒,便放她回去了。剛出了陸府大門向萬花樓行去,突覺腹中飢餓難忍,想起原來還未用早餐,便繞道想去街上買兩個燒餅。經過天來客棧時,一名秀麗的少女正在裡頭打掃。抬頭正瞧見向擎蒼,她忙停下手中的活兒問候。那少女便是曾為李媚繪製畫像的沈掌櫃之女沈婧。向擎蒼也認出她來,衝她點頭微笑。
「向大人用過早膳了嗎?」沈婧問道。
向擎蒼如實相告:「還沒有,我就是到這條街上來買燒餅的。」
沈婧笑道:「可巧奴家做了些烙餅,大人若不嫌棄,就進店裡來坐坐吧。」
向擎蒼想著正好可以藉機再詢問一些關於李媚的事情,也就不客氣了。
沈掌櫃見向擎蒼來了,也過來打招呼,親自奉茶。向擎蒼讓他只管忙去,不必作陪。
向擎蒼拿起烙餅咬了一口,連誇美味。沈婧微笑,復又一嘆,「這烙餅的做法,還是幾日前剛向李媚學的,也不知她現在何處」。
向擎蒼也嘆了口氣,問道:「你可知那李媚身上,有何明顯的特徵?」
沈婧搖了搖頭,「我和她也就是比較談得來,至於身上的特徵……」她驟然一頓,「李媚曾問我要治療蚊蟲叮咬的膏藥,她說背上不知什麼原因,起了許多疙瘩,癢得難受」。
向擎蒼想起顏如玉背上也長了許多紅疙瘩,愈發的疑惑混亂起來,自言自語:「那些紅疙瘩,究竟是怎麼回事……」
「病從口入,我猜想是吃了蘿蔔炒木耳引起的」,沈婧道。
向擎蒼驚望著沈婧,等她繼續往下說。
沈婧又道:「就是李媚失蹤的前一天傍晚,有個女子給李媚送了一籃子食物過來,還陪她吃了一會兒。當天晚上李媚的後背就開始瘙癢。後來我讓李媚回想是否吃了什麼東西,她跟我說了那籃子裡裝的幾道菜的名字,其中有一道就是蘿蔔炒木耳。一般人大概不知道,蘿蔔忌木耳,食則得皮炎。但我們這種開食宿店的,必定要對不可同時燒煮或同時食用的食物瞭解得一清二楚,否則誤害了客人性命可就麻煩了。」
「那女子是什麼人?」向擎蒼急問。
沈婧道:「她用紗巾將臉裹得嚴嚴實實,也不開口說話。我將此事告訴爹爹,他說極有可能就是當日來見過李媚的那兩個奇怪女人之一。可李媚不肯說出那兩個女人是什麼人。我想,她和那兩個女人應該有不尋常的關係。」
向擎蒼抬頭看了沈婧一眼,「何以見得?」
沈婧淡淡一笑,「李媚一開始說是來京城投奔姐姐的,可自從那兩個奇怪的蒙面女人出現後,她就絕口不提姐姐了,這兩者之間不會沒有關聯吧。再者說,如果不是信得過的人送來的食物,她會隨便吃下嗎?所以,那兩個女人和李媚的姐姐肯定有關係。」
向擎蒼覃思片刻,豁然起身,疾步而去。
「向大人,您的烙餅還沒有吃完呢……」沈婧在身後喊著,但向擎蒼已經無影無蹤了。
向擎蒼飛速來到萬花樓尋張涵,得知張涵和謝瑤琴在一塊兒,又飛奔上了二樓。
張涵正守在謝瑤琴的房門外。一見向擎蒼,他苦著一張臉,「大人,您總算來了,這個女人真難纏,堅決不肯透露半個字,就要等大人過來」。
「讓她開門吧」,向擎蒼一臉無奈。
張涵聳聳肩,喊道:「謝瑤琴,出來吧,向大人來了」。
房內沒有動靜。張涵鼻子一哼,「擺什麼臭架子」,伸手用力敲房門。
還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張涵簡直莫名其妙,「剛剛還和我嘮叨大人怎麼還沒來呢,才一會兒就不吭氣了,這女人到底怎麼回事」。
向擎蒼臉色一變,出手一推門,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謝瑤琴蜷縮著身子躺在裡側洞開的窗戶下,一動不動。向擎蒼幾個跨步沖上前去,蹲下身來,只見謝瑤琴雙目緊閉,面部扭曲,嘴巴張開,卷緊舌頭,和顏如玉的死狀一樣,只不過面部扭曲程度更甚,十分可怖。向擎蒼伸手一探,已經氣息全無。屍身還是熱的,剛死去不久。
張涵嚇傻了,雙腿一軟跪了下來,「怎麼會這樣?我一直在門外守著的,絕對沒有離開過半步,而且她剛剛還和我說話的」。
「先別急,弄清楚死因再說」,向擎蒼道。
「我去請仵作來驗屍吧」,張涵正要起身,卻聽向擎蒼道:「不用了,是『見血封喉』,和顏如玉的死因一樣。」
張涵驚訝得瞪大了眼睛。向擎蒼指著謝瑤琴額頭上一處溢血的細微傷口道:「你看,這像是針扎留下的傷痕,我想凶手是將毒液塗在針上,刺入謝瑤琴的額頭。」
「可為什麼沒有聽到慘叫聲?」張涵不解。
向擎蒼道:「顏如玉背後的傷口只是撓破了皮,加上那些木槿花泡在水裡,毒液無法立即進入到血液中,毒性發作略遲,所以她才會痛苦慘叫。而毒針刺破謝瑤琴的額頭時,毒液同時接觸到了血,她根本已無力發出任何聲音了。」
向擎蒼說著,留意到謝瑤琴右手拳頭緊握,似乎拽著什麼東西。他將她的手鬆開來,裡頭是一隻珍珠耳環。繼而將目光投向謝瑤琴的耳垂,兩邊的耳洞很明顯,卻沒有佩戴耳環。
向擎蒼緊盯著那隻珍珠耳環,「謝瑤琴可是因為發現了什麼秘密而被滅口?她臨死前想用這只珍珠耳環向我暗示什麼嗎?」
腦子飛快的轉了幾轉後,向擎蒼起身,「張涵,快找找另一隻耳環是否在這個屋子裡」。
二人四處尋找,很快就發現,謝瑤琴的梳妝台上擺放著一本《詩詞選集》,另一隻珍珠耳環就擱在書本上。
「大人,難不成這謝瑤琴一邊梳妝,還一邊看著《詩詞選集》」,張涵甚為奇怪。
「她剛才在房間裡做什麼?」向擎蒼問道。
張涵窘道:「她說要梳妝打扮迎接大人,具體做什麼,屬下在門外哪裡看得到。」
「我想她是在戴耳環的時候聽到了什麼響動,起身走到了窗邊。她當時已經戴上了一隻耳環,死前為了暗示什麼才摘下來緊攥在手中的」,向擎蒼推測道。
「對了大人,我想起來了,謝瑤琴進屋前,我瞥了裡頭一眼,當時那兩扇窗戶是關著的,而現在卻開著了。我好像……好像還聽到了『砰砰砰』的奇怪聲音」,張涵猛然回想起來。
向擎蒼走到窗戶邊,探出頭去,下面是一大片的花圃。向擎蒼的手下是在暗處監視,花圃一帶沒有隱蔽的地方,窗戶這一側發生的事情,他們是看不到的,但是白天只要有人出入這別院,不管是光明正大從正門進出還是翻過圍牆來往,都不可能瞞過那些監視者的眼睛。向擎蒼立即挨個兒詢問那些負責監視的手下,答案都是並未見到任何人進出,那麼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凶手仍在這萬花樓別院內。但與此同時搜遍了所有的房間和院子裡的各個角落,並沒有外人潛入的痕跡。居住在這別院內的人也被召集起來詢問,並沒有人見過外人進入,也沒有人聽到什麼異常的聲響。
花映月、劉暗香和四個丫鬟都惶恐不已,接連死了兩個人,餘下的人人自危,也不知道厄運是否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你說,那凶手不會是要將我們『四大名花』全部殺光吧?」花映月無助地扯著劉暗香的衣袖,之前那種目空一切的架勢已經蕩然無存了。劉暗香依舊是謙卑恭敬的模樣,臉上看不到太多的表情。
幾個丫鬟也都嚇得哆哆嗦嗦的。冰凝拄著一根木棍,她的手在顫抖,連帶木棍也微微抖動。
「冰凝,你的腳好些了嗎?」向擎蒼表示關心。
可兒道:「冰凝說老這樣被我扶進扶出的實在過意不去,堅持要自己拄著枴杖走。我只好找人到後山的竹林裡砍了一根竹子,回來她自己做成了枴杖,剛剛才做好的。」
向擎蒼微一點頭,又詢問從張涵最後和謝瑤琴對話,到發現謝瑤琴屍體的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內,眾人都在做什麼。
可兒說,她和冰凝一直在屋內,冰凝在做枴杖,而她在縫補衣裳。冰凝也證實了可兒所說的話。
花映月和劉暗香在涼亭內下棋,丫鬟珍珍在一旁伺候著,可以相互作證。只有綺紅稱自己正在雜役間忙碌,沒有人可以為她作證。
「大人,奴婢絕對沒有殺害謝姑娘,奴婢與她無怨無仇,沒有理由害她呀」,綺紅急得哭了起來。劉暗香也幫她解釋:「綺紅膽子很小,連只螞蟻都不敢踩死,怎麼可能殺人。」
向擎蒼道:「現在還不是下結論的時候,你們都下去吧,放心,我不會冤枉好人的。」
姑娘們都散去了,向擎蒼進雜役間察看了一番,又繞到了窗外,這棟小樓的窗戶都在同一側,與門相對,雜役間的窗戶上方對著的,正是謝瑤琴房間的窗戶。雜役間左邊是珍珍和綺紅的房間,右邊是冰凝和可兒的房間,窗戶成一字排開。
命人將謝瑤琴的屍體抬走後,向擎蒼重又回到謝瑤琴的房中,對著梳妝台上的那本《詩詞選集》出神。
「謝瑤琴的梳妝台上,為什麼會擺放著一本詩集」,向擎蒼問過可兒,謝瑤琴過去雖讀過不少詩書,但對詩詞並無特別的愛好,平日裡也很少看書,他百思不得其解。
「啊,大人」,張涵一拍腦袋,「謝瑤琴跟我說過,要考考你」。
「考我?」向擎蒼莫名。
張涵道:「我問她為什麼非得你來了才能說,她說這是能夠和你單獨見面的大好機會,怎能不好好把握。」他偷瞧了向擎蒼一眼,又小心道:「後來她又說,聽聞大人能文能武,正好也可以考考你,看你的腦子究竟好不好使。那本詩集,該不會就是她要用來考大人的吧?」
向擎蒼腦中靈光一閃,他抓起那本詩集,翻閱起來,當他翻到其中某一頁的時候,觸電般僵住了身子。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種種事情走馬燈似的在腦海中一幕幕浮現,那飄浮不定的思緒霎那間落到實地,許多謎一般模糊虛幻的影子驟然清晰起來。
「張涵,你去弄清楚一件事情」,向擎蒼吩咐完張涵後,自己去了天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