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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準是在地獄》第23章
第23章 夜鶯與玫瑰(五)

寧蕭鋪開一張白紙,問:“我先,還是你先?”

“我。”徐尚羽高高舉手,“我要求先發言,不然等你全說完,我就沒得說了。”

“請便。”

假模假樣的咳嗽了一下,徐尚羽坐正。“首先,這裡面一定有人在說謊。”

廢話,寧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徐尚羽笑一笑,繼續道:“據流傳在外的言論,外人普遍認為兩人的死亡是爭風吃醋引起,但是當我們詢問會館內部人員時,得到的卻是截然相反的答案。”

徐尚羽看了眼二樓,壓低聲音:“按照會館裡的說法,蘇楊二人並沒有太大爭執,相反感情還很好。那麼,外面的流言是誰傳出去的?他為什麼要那麼做?這是一個疑點。”

“還有,會館裡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蘇儷的死有蹊蹺,卻沒有人願意多談。為什麼?我想不是他們不願意說,而是他們不能說。那麼就是有人故意要掩藏蘇儷的死亡,想要大事化小,他必定有足夠的身份。”

“來的了這所會館的人,誰沒有身份?”寧蕭冷冷地插了一句。

徐尚羽苦笑。“好吧,我知道這句話也是廢話。說實話,我目前想到的只有這麼多,畢竟我只是正常人。”

寧蕭轉了轉手中的筆。

“不是因為你是正常人所以辦不到,而是你看問題的角度不對。徐尚羽,你有沒有發現,在分析這幾個人的證言時,你用的完全是第一人稱。”

“這有什麼不對?”徐尚羽不解。

“非常,不對!”寧蕭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如果破案的時候總是沉浸在當事人的情感里,用一般人的思維去想事情發生的過程和結果,你能得到什麼結論?無非是一些感性的結果。你是刑警,徐尚羽,在偵查的時候需要的是理智,不需要對死者的同情。”

徐尚羽沉默幾秒。“好吧,請示範。”

寧蕭打開筆蓋。

“鑒於你剛才說了那麼多話等於沒說。”

“……”

“我現在畫一個簡單的關係圖。”他在紙上寫了三個人名,分別是陳瓊,馬如,鄭盈盈。

“他們三人,一個是蘇楊二人的僱主,一個是無競爭關係的同事,一個是有競爭關係的同事。”

寧蕭在陳瓊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首先,陳瓊,他的話可信度最低。作為會館的經營者,他會將一切不利於會館的證言保留,坦白的只是一些無傷大雅的事情。所以陳瓊的話剔除百分之八十,但是有一點,在提及蘇儷屍體失蹤的時候,他平靜的語氣里第一次有了起伏。打個比方,就像是在一大段以句號結尾的對白中,只有那一句是加上了感嘆號。他對此有不尋常的反應。”

“不過陳瓊很就快收拾好了情緒,他彌補了自己的破綻,根本不留漏洞。這種老奸巨猾的人,是不願意說實話的。”

說著,他毫不客氣地在陳瓊的名字上打了個大叉。

“其次,馬如。作為調酒師,又身為男性,兩位死者與他的關係應該不錯。”

“等等!男性這一點我還可以理解,為什麼調酒師這個身份,也能算做關係不錯的原因?”徐尚羽提問,見寧蕭面露不爽,連忙舉起右手。“老師!請指教!”

寧蕭挑了挑眉。“服務行業隱形原理,聽過沒有?”

徐尚羽老實地搖頭,聽起來夠高端的名字,好像很神秘。

“不怪你孤陋寡聞,這也是我剛剛命名的,你第一個知道。”

“……不甚榮幸。”

“餐館、茶座、酒吧,在這一系列可以由客人自助式活動的地方,服務者提供食物、飲料,但卻常常被客人當做背景板。不管有意還是無意,一般人在這些公共場合與朋友聊天的時候,總不會那麼在意周圍正路過的、打掃的、為你上菜的,或默默站立的服務員。顧客會將這些服務業人員也當做他們所享受的服務的一部分,並不將至排斥在外。”

寧蕭總結道:“所以,從事這種行業的人員,不是當個徹底的隱形人方便顧客自得其樂,就是也融入到顧客的交際圈中,與他們打成一片。馬如明顯是後者,面對我們的詢問時他雖然緊張,但是表現正常,證明即使是面對陌生人,他也有高於一般的交際能力。”

“這樣的一個人,與同事相處,關係自然不會差。”寧蕭看向徐尚羽。“明白了沒?”

徐尚羽連連點頭,舉一反三道:“明白了,你肯定就是被當成是隱形人的那種。”

“禁止扯題外話。”寧蕭語氣不佳,“現在,話歸正傳。馬如既然對會館掩飾蘇儷的死亡而感到不滿……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打斷我?”

徐尚羽放下高高舉起右手,作好學狀。“我只是有疑問。”

“說。”

“你怎麼看出他的不滿?”

“請注意,他在提起兩個死者時並不吝嗇讚美,但是在提及兩人的死亡時卻只有寥寥幾筆。對於蘇儷的死以及屍體的不見,甚至是用嘲諷的口氣來表述。最後一句則暗示了對這兩個女孩的同情。明顯,他知道蘇儷死有蹊蹺,也正如你所說,這是一個知情但是不敢言之人。”

“對於馬如。”寧蕭道:“我們可以把他當做後續着重取證的對象,他一定還藏着什麼沒有說。”

“最後,鄭盈盈。”寧蕭給這個名字畫上圈。“不得不說,遇到她是一個驚喜。從她的言語中,可以這麼判斷:有一個存在於蘇楊二人之間的人或事,暫名為x,她們因x而產生摩擦,破壞了原本的關係。一般案件,在日常n中,如果產生了死亡因素d,那麼排除合理因素,確定異常因素a。異常通常是導致生活由日常走向死亡的催化劑。列個公式,n+a=d。”

“在這個案子里,可知唯一不正常因素,就是蘇儷二人案發前突如其來的爭執,那個被藏匿的x。因此,a=x。毫無疑問,這個x百分之百就是導致此案的罪魁禍首,x可能是兇手,也可能是某個導火索。”

“只要找出這個x,這個案子就算是告破。那麼x藏在哪裡,它會是什麼?我們現在手中的唯一的證據,就是楊芸以及楊芸留下來的匕首。我們要找出的,是導致蘇儷死亡的x。”

寧蕭講述完,紙上已經被他列上了滿滿的公式。“現在,你還有什麼疑問嗎?徐同學。”

“有。”徐尚羽似笑非笑,道:“我想知道的是,寧老師,為什麼你從頭到尾都只着重蘇儷的死亡,對於楊芸的死,你就不想說些什麼嗎?”

寧蕭放下筆,看向他。“你知道還問我做什麼?楊芸,她的死,根本就沒有兇手。”

“她是自殺。”

兩人同時出聲,寧蕭與徐尚羽相視一眼,徐尚羽笑道:“你明明看出來了,還故意藏起匕首,又誤導老劉和陳瓊,你打的什麼壞主意?”

“和你一樣。”寧蕭捏了捏放在懷裡的那把匕首,它曾經也在另一個人懷中趟過,感受着那個人的體溫逐漸變得冰冷。

“割喉並不會直接導致人死亡。”

早在觀察楊芸傷口的時候,寧蕭就發現,她不是死於窒息,而是失血過多而死。現場沒有打鬥痕迹,她的身上沒有淤青和擦傷。傷口雖深,卻不但沒有觸及動脈,也並不是立即致死。如果是犯人割喉,在死亡前楊芸有足夠的時間掙扎呼救,弄出聲響將醉酒的人們吵醒。但是,她並沒有這麼做。那夜,她只是靜靜地死去。傷口是她自己割開的,不呼喊,不引人注意,就等着血液流干,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

寧蕭閉上眼睛。“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讓一個人願意這樣折磨自己,是什麼逼得她只能這麼做?我只是想要弄明白這點。”

因此,即使明知劉警督陰差陽錯的判斷是正確的,明知楊芸真的只是自殺,寧蕭並不願意就此結案。

楊芸殺死自己,用流滿了一地的鮮血,做出最刺目的控訴。

她不惜獻出生命去吸引世人的目光,究竟是想要告訴這個世界,什麼?

【玫瑰樹對夜鶯說:

你需要在胸口j□j一根尖刺,為我歌唱,整夜地為我歌唱。那刺插入你的心窩,你生命的血液將流進我的心房。

到時候,玫瑰才能再次綻開。】

【用死亡來換一朵紅玫瑰,代價可真不小,誰的生命不是寶貴的?】【但是小夜鶯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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