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日白日裡, 她仍在恍神看著。
便生出許多心緒來來回回, 叫她一時心中泛甜, 又一時心中發苦。
到最後, 當她在馬車裡鼓起勇氣主動伸手抱住楊慎行時,耳邊仿佛有聲音在輕歎——
原來,我們竟已一同經歷了這麽長的時光。
楊慎行, 我不能肯定下一世還會遇到你, 所以這一生, 我想同你好好過的。
戌時的更聲淺淺漫進院中, 沈蔚對著銅鏡裡那個忐忑又雀躍的自己笑了笑,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
她要去拿到那個困擾了她六年的答案。
這很難, 她明白的。
待她將這樁心魔攤開去問楊慎行要一個答案時,她所有的自卑、不安、難堪,便全都要藏不住了。
可惟有如此,她才能尋回最初的勇氣,將當年沒敢繼續走下去的路接著走完。
姑娘,你要相信,你雖沒有多麽好,卻也沒有那麽糟呀。
整理好心緒後,沈蔚悄然出了房門,徑直行到院牆旁,一躍而上。
院牆那頭一身青衫的楊慎行乍見她憑空出現在牆頭,頓時呆立當場,滿眼怔忪地望著她。
沈蔚也是一愣,旋即露出一個蜜蜜甜的笑:“我的花見團子呢?”
這笑靨襯得她的容顏如冬日暖陽,熠熠有光華生輝。
像極了多年前那個十幾歲的豆蔻少女,明亮,熱烈,卻通透溫軟,叫人心中甜著惱著,卻總盼著這光、這暖能兜頭將誰裹住。
“原以為,你不會這樣早就過來的。”楊慎行也笑了,略近前兩步,徐徐展開雙臂,朝她敞開了懷。
下一刻,那溫溫軟軟的姑娘便自牆頭飄然而下,越過六年的漫長等待,穩穩跌落在他的懷中。
“想好了?”
雙腳一落地,她便欺身將人抱住:“想好了!”
楊慎行垂下臉吻了吻她的額頭,噙笑輕詢:“何時議親?”
“喂!”沈蔚抬頭瞪他,不滿地皺了皺鼻子,哼笑著抱怨道,“我想的又不是這個事。”
這人莫不是鬼打牆了?明明下午回來時他自己還在說,若要一同出使去東寧,便只能暫緩議親。
楊慎行既甜且惱,恨不得將她抱扁了:“那求你得空時還是想想吧。”他看得出她已在慢慢推倒心上的牆,只是她此刻盈盈的笑模樣瞧著他,可眼神裡卻仍有一些晦暗不明的閃躲。
“那若是我想了又想,”沈蔚笑著往後仰了些,略偏頭躲開他徐徐俯下來的臉,“最後還是決定不嫁呢?”
這簡直就是存心鬧事了。
楊慎行幾乎想咬人了:“撩而不嫁,是謂賊。除了同意之外,我不接受旁的答案。”
“我是怕你要反悔,才說緩一緩的。”沈蔚笑著掙了幾下,確並未認真要脫開他的懷抱。
“請教閣下,在下憑什麽要反悔?”
美人就是美人,假作凶狠白眼的神情也仍舊好看得要命。
沈蔚有些心虛地笑著低下頭,一徑拿額頭在他肩頭蹭來蹭去,好半晌之後才訥訥道:“我是怕,我可能……太過胡鬧太任性……所以……”
“你想說什麽?”
完了完了,美人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要鬧脾氣了。
沈蔚飛快地抬頭瞄了一眼,見他果然神色轉陰,忙不迭又垂下腦袋,拿額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撞他的肩,也不知是安撫還是挑釁了。
“就是,其實,好多姑娘都……”
“我聽著這意思,你是很想當眾被親死。”
“可是……”
“絕對沒有什麽可是,”楊慎行長指挑起她的下巴來,四目相對,讓她清楚地瞧見那對美眸中的堅決與淡淡狠厲,“把你腦子裡這些沒用的想法都拿出來扔了,將我放進去就足夠。”
“好吧,讓你一回。”
楊慎行沒好氣地笑了,不知該勒死她還是該親死她。不過,最重要的事,她尚未說出口,他知道。
“不是有花見團子吃嗎?”許是他篤定的目光裡有太多毫不遮掩的情意,那正在一點一點拆掉她心牆殘留的斷壁碎礫。
此刻她已能十分確定他是喜愛自己的,但她暫時還不敢十分相信,真矛盾,可是沒法子。
便再讓她緩一緩,待她甜了嘴又甜了心,才能將六年前被擊碎的勇氣徹底回填圓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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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花見團子共三色,粉、青、白三色的瑩軟團子被交錯成串,繽紛可愛、老實嘟嘟地躺在甜白瓷碟中,簡直讓人瞧一眼就有朵朵心花嗶啵猛綻。
鹽漬粉色美人櫻、淡青的抹茶與櫻葉、白色香草汁,全是費時費心的工序。
“你這個妖怪,明明是一起回來的,我就在家吃了個晚飯,換了件衣裳的功夫……”沈蔚眼兒晶晶發亮,自發地拿了一串遞到唇邊,斜斜靠站在小廚房的方桌旁,睨他一眼。
“你是哪裡來的時間準備這些花花草草?哦,我明白了,不是你自個兒做的。”
這姑娘,一緊張就話多的毛病這麽多年也沒什麽變,只怕她自個兒是沒察覺的。
楊慎行笑著坐下,托腮望著她,嗓音慵懶抱怨:“我只聽過吃人嘴軟,沒見過正吃著呢就說人是妖怪的,枉費我一回來就忙前忙後……”
這話的意思是,他晚飯也沒顧上吃?
心虛又愧疚的沈蔚忙順手自小碟子裡拿了另一串遞給他,笑容狗腿:“在下無以為報,委屈閣下陪我吃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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