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他也不伸手去接,隻仰頭咬了一口,笑音含混,“好奇怪……你吃著是甜的嗎?”
“甜的呀。”沈蔚望了望自己右手這一串,又疑惑地望了望左手上他咬過一口的那一串,不太明白他為何會忽然問這個。
“我怎麽瞧著我這一串,仿佛沒你手上那串甜?”托腮望著她的美人面也是一臉疑惑。
沈蔚好笑地垂眼嘲他:“你廚藝究竟靈不靈的呀?總該是一鍋和的糖吧,怎麽會一塊甜一塊不甜呢?”
楊慎行拿走她左手上這一串,抬臂送到她唇邊:“不信你嘗嘗。”
“還好啊……”沈蔚不疑有詐,順口嘗了,又接著吃自己那串。
好半晌之後卻忽地紅了臉。
“楊慎行,我懷疑你在佔我便宜。”
“唔,仿佛是有些不好,”楊慎行笑意坦蕩,慢條斯理地將那串團子吃光,“總不能讓你吃虧的,來吧。”
見他眼神不對,沈蔚連忙站直,悄悄退了三四步:“做什麽?”
“我知你一向做人不吃虧的,絕不叫你委屈,”楊慎行站起身,不疾不徐地來到她面前,雙手環住她的腰背,幾乎笑得眉目含情,“快把便宜佔回去吧。”
沈蔚在他懷中笑得恣意開懷,一徑往後仰,口中軟軟嗔道:“滾。”
燈花輕響,於靜謐秋夜中伴著窗畔清風、院中蟲鳴,劈啪炸落滿地綺麗的人間煙火氣。
光影幢幢中,相擁而立的兩道身影疊疊重重投映在牆上,兩張彼此心心念念的盈盈笑臉近在咫尺。不過只是這樣沒頭沒腦的隨口笑鬧,竟就像是溫軟紅塵中最綿長情深的相守了。
“告訴我,你在怕什麽。”
她心中那個最隱秘卻最重大的心事,他是一定要知道的。
這六年沉默的等待中,他反省過無數回,卻始終不能十分確定,當年導致這姑娘自他懷中撲騰而去,再不肯回頭的那致命差錯,究竟是哪一樁。
彼時年少,仗著她滿心滿眼毫不遮掩的心愛,便由著性子作天作地。明明也心愛極了她,卻總拉不下面子在人前待她溫言軟語。
旁人總說他並不將她放在心上,說得多了,只怕連她也信了。
這六年裡他做過的許多事,他那些載不動許多愁的懊惱與痛苦,他並不打算立刻就叫她知曉。
他不想拿那些來叫她心疼,他不願交換,不願她再委曲求全。
他就想慣著她,護著她的舊日心傷一點點痊愈,叫她毫無負擔地重新在他的懷中恣意飛揚。
“你說過,我並非你會喜愛的那種人。”沈蔚唇角的笑意仍在,只是徐徐閉上了眼。
將心中最大的魔障宣泄於口,雖只是短短一句,雖是那樣平靜安寧的語氣,卻耗盡了她此刻能斂聚的所有勇氣。
她就在他懷中靜靜的等待著那個答案,惟有那輕顫如蝶的長睫泄露了她的底氣不足。
十九歲那年被傷到片片碎裂的琉璃少女心,此刻回想也仍清楚記得那種痛。
不能忍受,在心愛的少年眼中,自己竟只是退而求其次的不得已。
不能忍受,心愛的少年被自己逼到無路可退,只能委屈周全。
無數話本裡都在歌頌小兒女們赤忱熱烈無偽無悔的愛恨癡纏,可那些故事之所以美好動人,全是因著,那是兩情相悅啊。
這,便是當年的真相了?愣怔許久的楊慎行終於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睫畔眉梢揚起笑意如水。
“是,我那時說,你並非我會喜愛的那種人……”
見懷中的姑娘面色隱隱轉白,徐徐張開雙眼怔然望過來,眼底隱隱已有月光瀲灩,他忙將雙臂手得更緊,笑得委屈又討好——
“你並非我會喜愛的那種人,卻是我喜愛的那個人啊!傻姑娘。”
我心悅你。
在這四字中間,我隻選中“你”。
“X的!你才傻小子咧!”沈蔚眼中的瀲灩月光洶湧而下,將她此刻面上止不住的飛揚笑意浸潤出驕麗的華彩。
並不是太使力地抬腿踹他兩下,恨恨咬牙,又哭又笑:“就說我沒什麽腦子的,講話就好好講人話,不要這樣繞啊!”
“我那時又不是在同你講,誰知道你在偷聽……”笑得開懷的傻小子由得她踹,環住她的雙臂沒有放松絲毫。
“所以,眼下心情好些了嗎?”楊慎行抬手抹掉她面上的淚痕,含笑的目光始終不離她須臾。
多年的心魔得到了救贖。原來從沒有什麽退而求其次。
從始至終,沈蔚都是被人放在心尖上的好姑娘。
沈蔚微有些赧然地半垂了眼簾,嘴硬道:“還、還行吧。”
其實都樂得感覺隨時會騰空飛身了。
“還行的意思就是,沒有完全好?”面前的美人假模假式地擺出一臉憂心忡忡。
沈蔚驀地繃直了脊背,有種“可以準備逃命了”的預感:“你想做什麽?”
“聽說,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甜的就會好。”他的目光很燙人。
“吃、吃完了呀……”心中發慌的沈蔚輕咬了自己的下唇,抬手指了指桌上的甜白瓷小碟。
“那是哄小孩的,”美人滿面春風,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唇,嗓音沙沙的,“這……才是哄大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 出關太晚了,希望大家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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