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狗皮膏藥
「都是一家人,談錢就傷感情了, 你看著給就完事了唄?」
「看著給?可我一分錢也不想給你啊。」
「小孩子, 不懂事,有些話不要隨便說。」
說年紀,蘇天恩比她是大了快20歲, 是有資格用長輩的語氣來教訓她的, 他笑眯眯地說, 語氣還是很和氣的, 「後果你也未必承受得起,是吧?大家還是坐下來好好聊, 好好分。」
他的威脅,暗藏不露, 但天秀能明白——如果eg現在日進鬥金,是一門很賺錢的生意,那麼其實她根本不用在乎蘇天恩,eg俱樂部已經被轉移到她手裡了,法律檔什麼的, 都簽署過,從法律上來講,這間俱樂部就是她的,她當然可以把俱樂部賣了, 一分錢也不分給蘇天恩。為了賺錢,接手的買家自然會和蘇天恩糾纏,官司打到底好了, 看誰能扛得住。
但問題是,俱樂部本身並不是很賺錢,開支還大,它主要是給資本提供一些稅務上的方便,給知名品牌提供品牌知名度的拓展,它的功能性更勝於生產性,這就對俱樂部的名譽以及清白有很高的要求,如果蘇天恩找人來打官司的話,俱樂部本身就會面臨很多法務上的麻煩,也會吸引一些注意力,而這些對於買家來說都是瑕疵,說白了,沒哪間公司能禁得住稅務盤查的,要是蘇天恩找了關係,就盯著eg來查帳的話,李歌手買這個俱樂部幹嘛?為了被罰款玩嗎?還是賠錢很好玩?
「你沒分到嗎?」天秀笑了下,她根本懶得玩親情這一套,她們兩個從小到大見面次數不超過十次,關係也就比陌生人好點。「難道分家產的時候,你沒分到嗎?」
之前分家產的時候,她回來晚了,倒是不知道兄弟姐妹們都分了什麼東西走——這話大概是戳到蘇天恩的痛處了,或者他就是個戲精,聞言立刻露出了一臉痛心的表情,「哪裡能分到什麼東西?我和你一樣,都是沒在企業裡做事的,手裡沒有公司,能分什麼?就是名下幾套房子,銀行卡裡那點錢,沒了啊——我們那些兄弟姐妹,說是兄弟姐妹,其實就是群狼啊!」
這是還想同仇敵愾怎麼著?天秀現在對這個異母哥哥已經很警戒了:剛找她只是說想聊聊,她不見,他竟直接跑俱樂部來,簡直就是個地痞無賴。見了面告訴她,俱樂部他也是有份的,當時從他手裡轉移給公司,轉讓檔簽署得有瑕疵,問他要證據,他又不出示,只是語焉不詳地暗示她,自己拿捏了eg很多事情,爆出來的話,是可以毀掉這個俱樂部的。
說實話,這點天秀還真信,早期eg在蘇氏多少也充當了避稅的功用,現在蘇氏是牆倒眾人推,不知道多少人虎視眈眈,這也是她想要脫手俱樂部的重要原因,很多人可能是還不知道可以從eg入手,在蘇氏身上咬下一大塊肉來,如果蘇天恩出去一散播,後續她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至少和李卓的交易,推進得就不會太順利了,人家可是消息靈通得很,估計身邊有投行在做盡職調查呢,要不是他提醒,天秀還真不知道蘇天恩從療養院出來了。
可能是當時搶到的一些好處快花完了,又聽說了俱樂部現在的估值,就想著上門來,能鬧一點是一點,當時俱樂部所有權轉讓的合同,不可能有瑕疵,老頭子醒的時候,對公司掌控力還是很強的,蘇天恩又不得寵,怎麼可能亂來,集團內部的風控部根本就不會放過他。
天秀看著這個油膩膩的中年男人,很難掩飾表情中的不屑——這就是個無賴,他也就這個樣子了。
蘇天恩倒也根本不在乎,他給天秀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感覺,「現在,他們是還不知道這個俱樂部估值這麼高,要知道少不得也要插一腳——這可是我做起來的俱樂部,我尋思著真不能讓你一個人來扛,你一個小女孩,無依無靠的,在國內也沒點關係,我們還是要一起把俱樂部做起來才行。」
你做你馬呢?蹬鼻子上臉到這地步了?天秀當然聽得懂他話裡隱隱的威脅,也知道現在最理智的做法就是給他分一點,就當是打發乞丐了,不然有這樣一個人一直和你做對,也挺煩的,至少很分心,她之前也正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會問開價,但蘇天恩這做派實在是太噁心人了。她都被氣笑了,「這麼說,我還得感謝你?」
她沒等蘇天恩回答,直接甩了甩手,「就別虛情假意了,裝尼瑪呢?一百萬,拿了錢給我滾,以後再也別出來礙我的眼。」
「太少了吧。」她雖然罵了髒話(並且因此感到一陣爽快),但蘇天恩根本油鹽不進,他語氣裡還滿是開玩笑的味道,「一百萬,你也不怕我拿了轉頭就把你給賣了?至少這錢我得分一半吧——沒說七三這都是我給你面子了。」
這就他媽的是個無賴吧,天秀想在他臉上潑杯開水再往下說——她現在開始體會到搞事業的不容易了,老頭子白手起家,說起來當年真不知道和多少這樣讓人作嘔的人周旋,說不定有些人的嘴臉還會更加惡劣,而這杯水當然無論如何是潑不了的。她還想順利把俱樂部賣掉的話,還要好好地說話。
「如果癔症還沒好,就該繼續入院治療啊。」她說,「你這樣說的話,就連一百萬都不會現在給你了,得等我拿到錢再說——你真不想要這錢的話,我也無所謂啊,反正eg已經變更過主體了,以前有沒有什麼問題,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現在我們乾淨得很,你想出去說的話,隨便你,我記得以前,公司法人是你吧?」
她要是一味生氣,蘇天恩只會越來越得意——沒有任何實質性威脅的發脾氣和撂狠話,只會讓人感覺到說話人的弱勢,可這威脅就很實際了——以前的法人代表,就算不是蘇天恩,肯定也是他的近人,天秀看他的臉色,又追加了一句,「噢,看你的表情,現在我連一百萬都不想給了,五十萬要不要?不要我自己去稅務局舉報你,清帳發現不對,該追討欠稅的話,應該是找原本的法人代表……還要多謝你給我提供思路啊,哥哥。」
蘇天恩的表情嚴肅了些,也不再那樣大模大樣地癱在沙發上了,他慢慢直起腰,「可以啊……小妹,你說話的樣子,有點像老頭子啊。」
怎麼這麼說她!
天秀的臉一下掛了下來,她沒有回答,但蘇天恩已經看出端倪,他吃驚地笑了,「這——我覺得他們都說你很受寵的呀,怎麼,連我們的小公主都和老爸不親啊?」
親個屁!
本來蘇天恩的出現,就讓她的心情很糟了,這句話更加是火上澆油,天秀回家一路上心情都很惡劣,已經完全沒心思去想比賽了——比賽輸了,她也很氣,但更氣的是這個什麼狗屁蘇天恩,還有他代表的一系列問題。
「哦喲,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啊?」
客廳裡,招呼她的是阿姨,天秀平時回來的時候,家裡人都睡了,最多在桌上給她留份夜宵。
「嗯,有點累了就回來休息——我媽媽呢?」
「去普吉島了,剛走的,她沒和你說嗎?」
估計是忘記說了吧,或者說了被她忽略,天秀捏著額角,心情更惡劣,回到房間,撲上床動也不想動,心情又惡劣又委屈,還覺得自己非常孤立無援——如果可以,她想親手暴打蘇天恩一頓,這完全就是在敲詐勒索,但更讓人討厭的是,她不能這麼做,蘇天恩的社會關係肯定比她廣,在蘇家子女的關係網對拼上,她年齡不佔優勢,肯定輸。
這俱樂部,法律上確實屬於她,絕大多數價值也是她做出來的,他想要分一杯羹毫無道理可言——但卻一點都不荒謬,這世上強取豪奪的事還少了嗎?公平只是幻覺,一億多的大桃子,會覬覦的人,又何止蘇天恩一個?天秀都不敢請大姐出面主持公道,蘇氏集團大部分還是落到大姐手裡,以他們的財勢和eg充滿曖昧的傳承——老頭子沒死,可沒分遺產,蘇氏和她的確簽了法律檔,但如果不認呢?當時他們只是支付了象徵性的對價,如果蘇氏說這合同是假的呢?是簽字的ceo收受職務賄賂呢?如果要打官司呢?集團就算沒錢了也還是有人力和關係在,就和你慢慢周旋,她憑什麼和他們鬥?
蘇天恩肯定是看透了這點,所以才來威脅她,這種紈絝子弟,就是算計自己家裡的錢最精明,不過他也不敢逼得太緊,因為這口肉他還想吃到嘴巴裡,而且他一定會吃得比大姐可能要的少很多,只有這樣她才會選擇割肉給他,不然的話,她還不如直接和大姐合作,畢竟也有一定幾率,大姐對這份錢並不在乎,蘇氏那麼大的家產,她沒必要貪圖小妹的錢,傳出去終究也不好聽。
最後,他的落點可能在一成到兩成左右,要收拾他花費的代價可能也差不多,天秀倒在床上,雙目無神,只想把誰痛打一頓,她還不能馬上下決定,畢竟還年輕,不願為了利益和這種人合作,但又受過相關的教育——如非必要,勿增實體,如果為了收拾他請別的高人出山,她怕自己損失得會比給蘇天恩的更多。
一整個晚上,她都沒有睡好,覺得胸口一直有口氣梗著下不去,第二天起來才想起,昨天輸了比賽,自己連一句話都沒有,剛想要在群裡問問情況,電話就響了。
「老闆,那個,」李經理在電話裡有點緊張。「稅務剛給我們打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