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南君涼雖然外表看上去有些謹慎安靜，但是內裡本質卻到底還是那個南君涼。南三想，鄭飛淵和「他」來往了這麼久，卻終究還是不夠瞭解南君涼這個人。

　　他其實心很軟，社會責任感很強，你可以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驅之以義，但是別想用利益和威脅折服他。這當然不是說南君涼視金錢為糞土這麼矯情，而是因為金錢這種東西，南君涼從來不缺乏，因此也並不曾排在他需求的第一位列。

　　比起金錢來說，骨氣和良知這兩樣東西，是處於更高序列的存在，讓兩者互相爭鬥，有腦子的都知道誰會贏。

　　在南三看來，鄭飛淵就是個沒腦子的。

　　對於這急轉直下的劇情，鄭飛淵也有點始料不及，說道：「條件是可以談的。」

　　南君涼很決絕地說道：「可是我不信任你。我不信任一個拿我妹妹來威脅我的人。」

　　鄭飛淵反駁道：「這並不是威脅！」

　　南君涼：「這就是威脅！」

　　鄭飛淵說道：「你以為你的移民問題這麼容易搞定嗎！？這不是我的決定，說白了我就是傳話的，真正的決定是上層一致同意的。而且你覺得要南總要解決你和你妹妹的移民問題很簡單嗎？不，他要付出的代價可能遠遠要比你想像之中更大——」

　　南三頓時笑了，說道：「哦？我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不如我開個直播，我們來詳細討論一下？」

　　南君涼倒是聽出來了，南三動不動就以開直播威脅對方，其實本質上並非因為粉絲多可怕，而是想用曝光來威脅鄭飛淵。這一方面說明鄭飛淵的行為有違規的地方，另一方面也說明，這個時代的公眾監督力非常強。

　　民主程度應該也很高。

　　這是早就有所預期的事情，此時不過是證實了而已。

　　南三態度咄咄逼人，但是鄭飛淵這回卻並沒有退卻。他開口說道：「就算你拿直播威脅，該說的話我也一樣會說。這事兒上面都不怕曝光——這一次政府開這個計畫，光是花掉的人力物力就不計其數，不可能任由你這麼中途截胡。如果你要帶走他，就要賠償這次企劃所花費掉的各種成本，這可不是小數目。就算是你，恐怕也要傷筋動骨。」

　　他說得嚴重，南君涼不知道他說得是真是假，不由地回頭去看了一眼南三。結果卻不防南三抱胸一立，說道：「我想你可能對我的財力有所誤解。最近希瑞推出的星能網路，因為能夠跨星系交流和物理互動而深受好評，目前已經有十五億兆客戶為它付費了。知道十五億兆是什麼意思嗎？光這個利潤，我能讓你在首都星買不到空置住所！」

　　南君涼為之咋舌。

　　「但就算是你，難道還能把十五億兆星能網路的收入全拿來給他贖身嗎！？」

　　南君涼說道：「我可不記得自己有賣身——」

　　結果就見南三嘲諷地一笑，比了比自己，說道：「我，孤家寡人，窮得只剩下錢了！為什麼不可以？」

　　鄭飛淵：「……」

　　南三說道：「走吧！別跟他廢話了。」又對鄭飛淵說道，「你要錢，可以。讓你背後的人出具這次活動的具體消耗和成本，然後擬出合同給我。這次救助南君涼計畫的錢，我可以全出了。但是你和你背後的人……可要承擔得起相應的後果。」

　　鄭飛淵怒極，但是又拿他沒有辦法，就轉而把目標對準南君涼，說道：「小南先生，你可想好。簽下合同只不過是接受了一份條件還算優渥的工作，拒絕之後卻可能付出好幾倍甚至十幾倍的代價！」

　　南君涼回頭看了他一眼，略一遲疑，還是沒有說話。

　　南三神煩他越過自己跟南君涼說話，似乎就瞅准了南君涼可能會有的年少無知。他自己就因為這種事情吃過虧，所以自然對鄭飛淵防備非常。

　　好在南君涼態度乖巧，絲毫沒有貿然行事，倒是讓南三覺得舒心很多。

　　等離開了之後，南君涼才問南三：「真的沒有問題嗎？如果需要賠償的數目太大，三哥你也沒有必要勉強。其實對我來說，是不是為政府工作關係不大的。」

　　南三冷笑：「既然你這麼想，剛才為什麼不乾脆答應了他？」

　　南君涼認真回答：「雖然無所謂，但是畢竟三哥是在替我出頭，我總不能拆你的台。而且他說的話我也不知道可不可信，所以我不會擅自答應他。但是我也不想因為自己給你造成太多不必要的損失。說到底，我們是獨立的個體。」

　　南三看他態度慎重，頓時也不笑了，正色回答道：「你這麼乖巧，讓我反而不好挑你的刺。你別把鄭飛淵的話當真，他哪裡代表得了銀聯政府？否則他也不用這樣算好時間堵在時空通道門口，就為了堵住我們來陳述『上面』的『一致決定』。」

　　南君涼迅速聽懂了。

　　南依瀾卻到底還不到能聽懂這些東西的年齡。但她的好處在於會讀氣氛，此時看著兩個哥哥都不說話了，氣氛也沒有之前那麼嚴肅緊張，她就立刻跳了出來，說道：「三哥之前好厲害！簡直太帥了！那個壞人一下子被凶住了，根本就說不過三哥呢！」

　　南三明顯很吃南依瀾的馬屁，說道：「小嘴真甜。可惜就算你說話好聽，我也是不能給你好處的。畢竟你哥哥說了，教育你這種小魔頭就要賞罰分明，你以後的玩具大概都要自己去賺了。」

　　南依瀾撇了撇嘴，說道：「我又不是為了想要玩具才這麼說的！」

　　南三說道：「所以我是真的帥？」

　　南依瀾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說道：「真的帥！」

　　南三故意逗她，問：「那你哥哥跟我，誰更帥一點？」

　　南依瀾就很鄭重地回答道：「雖然三哥也是哥哥，但是在我心裡，世界上沒有人比我哥哥更帥了。這個是原則問題。」

　　「哪怕他都不讓人給你買玩具？」

　　南依瀾說道：「哥哥給我買玩具的，不是真的不給我買。再說他就算不讓我買很多玩具，也是為了我好。我心裡知道的，玩具只要夠玩就行了，買太多了也只是浪費。我要克制自己的欲望，學會取捨。這對我長大了有好處。」

　　南三沒想到南依瀾會回答這麼一長串的話，頓時十分訝異，忍不住問道：「你真的理解這些話的意思嗎？該不會根本就是在背標準答案吧？」

　　南依瀾搖了搖頭，說道：「我當然懂了。我現在年紀還小，所以只需要在泰迪熊和芭比娃娃之間做選擇，但是如果我變成了能賺很多錢的大人，就需要在飛機和遊艇之間做選擇。爸爸媽媽賺的錢，現在能買下泰迪和芭比都沒有問題，所以我撒嬌他們也會買給我。」

　　「可是如果我養成了壞習慣，有一天在不夠錢的時候把飛機和遊艇都買了，那要是哥哥生病了，我就沒有錢可以幫他治病了。現在的很多大人，就是那種月光族日光族，就是因為控制不了自己，才會那樣子生活，這樣的人很容易缺乏對於危機的防範能力。」

　　「還有大學生裸貸也是。他們就更糟糕了，但是這些大姐姐也不是不知道這麼做是錯的，只是沒有培養好自控能力，所以只能一步一步越走越歪。」

　　南三聽得驚奇，問南君涼：「這些都是你跟她說的？」

　　南君涼嗯了一聲。

　　南三：「大學生裸貸什麼鬼？你怎麼連這種東西都跟她說。」

　　南君涼一臉屈辱，覺得被冤枉了，說道：「你以為我想嗎？她什麼都看！電視，網路，不管是新聞還是八卦都看得津津有味。常見字她都已經差不多認得七七八八了，外公外婆又寵她寵得要命，什麼都由著她！我除了平時把她看的東西整理整理，把道理剖碎了講給她聽我還能怎麼樣？」

　　「爸爸媽媽已經過世了，我總要做點什麼，不能讓他們在天堂也不能安心。」

　　南三聽了，卻是忍不住摸了摸南君涼的腦袋，柔聲軟語說道：「對不起，是我誤會了啊。你已經很努力了。」

　　他突然覺得南君涼有點可憐。

　　他以前並不覺得自己可憐，因為當時未來人採取的手段不同，他和南君涼的成長軌跡其實也是大有區別的。也因為如此，他看到此時的南君涼，尤其是見過南君涼在直播之中一路的努力和成長，才免不了從原來的事不關己，慢慢變得無法再視而不見。

　　說起來真的是非常奇妙。明明是同一個人，但是在不同的外力干涉下，他們的人生卻可以產生這樣巨大的不同。

　　只有這一點，他自覺應該要感謝銀聯政府——讓他見證了命運的奇妙。雖然是自己本身為實驗品。

　　南君涼說道：「你這樣……我怪不習慣的。三哥，你摸摸小瀾的頭就差不多了。」

　　南依瀾聽到自己的名字，主動靠過來，抱住南君涼的腰，然後望向南三，說道：「因為三哥願意收留我們，所以我可以免費給你摸頭哦。不過每天只能摸三次，否則我要長不高了。」

　　南三說道：「可我就想摸你哥的頭，怎麼辦？如果你把你哥讓我摸，我就給你安排小公主一樣的房間，怎麼樣？」

　　南依瀾陷入了遲疑。

　　南君涼：「……」

　　他說道：「南依瀾，你有沒有搞錯？為了一個房間你就打算把我賣了！？」

　　南依瀾趕忙搖頭，說道：「沒有沒有！我就是想，我們都要住三哥家裡嘛，所以摸個頭就摸個頭吧……否則萬一他不管我們了怎麼辦……」

　　南君涼無語。

　　南依瀾就向南三比了個三的手勢，說道：「哥哥的頭一天也只能摸三次。哥哥以後也還是要長高的，雖然他現在已經很高了。」

　　南三笑得前仰後合，甚至整個人壓在了南君涼的身上，南君涼有點不適應，又不好推開他。許久之後，他靠在南君涼肩上，湊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真是好多年沒有這麼開心過了。你把她教得很好，她比我記憶裡……可愛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