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chapter 24
過了幾天, 韓家迎來了兩位客人, 那是一對師徒。
走在前邊的中年男人身材乾瘦矮小, 整個人瘦骨嶙峋的, 他穿著一件紅色的大褂子, 褂子底下的身體看上去空落落的, 根本撐不起這樣大的衣裳來。而後邊的男人, 卻是和他截然不同,年輕,但是身材卻很胖,整個人就像是一個吹脹的氣球,旁邊人看著都有一種心驚膽戰的感覺, 仿佛下一秒這人的身體就要被撐破了一樣。
「黃大師, 您老的大名,那可是如雷貫耳啊。」韓尚笑意盈盈的迎了上去,伸手往前做了一個請進的姿勢,道:「您請!」
黃大師叫啥, 這沒人知道, 大家只知道他姓黃,是個十分有本事的人,所以才會把他推薦給韓尚。
韓越坐在輪椅上,就在韓尚身後, 此時便抬眼打量這師徒二人,目光肆無忌憚,毫無遮掩。
一雙眼直直的朝他看過來, 那一雙眼睛狹小而渾濁,並不算明亮,黑漆漆的如同一團深不見底的黑暗,再加上眼底佈滿了一種陰冷的漆黑色,這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充滿了一種陰翳的味道。
韓越被這目光嚇了一跳,整個人下意識的縮了一下——他不知道怎麼形容這個目光,只覺得冰冰冷冷,就像是毒蛇吐信一般,那是一種毫無情緒的打量。
韓尚往右走了一步,將韓越遮在身後,他道:「我弟從小被我慣壞了,如果在某些方面上冒犯了您,還請您恕罪。」
他說得十分客氣,不過客氣中並沒有畏懼。對於這種有著特殊本事的人,韓尚不介意禮貌對待,多給對方幾分面子。只是,這並不代表他怕了對方。
黃大師收回目光,跟著兩人進了屋。
韓尚讓他坐下,他伸手示意了一下,身後的秘書立刻拿出一個銀質的小箱子來,將箱子擺在了桌上,然後伸手把箱子給打開。箱子裡的東西也瞬間映入了眾人眼裡,那是一箱錢,裡邊整整齊齊的碼著一遝一遝的粉紅色鈔票。
韓尚笑眯眯的道:「這是五十萬塊錢,如果黃大師能將那鬼捉了,我還會再給您一百萬當做酬勞。當然,會是現金。」
在情人之前,他自然是打聽個黃大師這個人的,對方有個怪癖,他喜歡現金,喜歡粉紅色的鈔票,而不是銀行卡裡的一串數字。
「您看我這弟弟的腿,都是被那隻鬼給害的。我就這麼一個弟弟,就這麼被這隻鬼給毀了,下半輩子都只能坐在輪椅上,我怎麼能咽下這口氣?」韓尚看向韓越的腿,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聞言,韓越忍不住握緊了手裡的拳頭,他眼裡充滿了恨意,惡狠狠的道:「黃大師,我要你殺了那隻鬼,將它挫骨揚灰。」
從進門來一直沒開口的黃大師終於開口了,他微微點頭,道:「拿了你們的錢,我自然會答應你們的事。只是有關那隻鬼的事情,能不能多多跟我說一說?」
韓越點了點頭,他回憶了一下,道:「那隻鬼,長得很高大,他穿著民國時期的衣裳,就是那種中山裝。他當時捏著我的腿,就這麼一用力,我的腿就斷了。」
似乎會想到了那時的痛苦,韓越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腳。那裡,有一節指頭大小的骨頭完全粉碎了,摸上去那裡的肉都是軟的。
「能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嗎?」黃大師突然道。
韓越點頭,伸手把寬大的褲腳撩了起來。他皮膚不算白,但是那如墨的黑色出現在小腿上,還是十分顯眼的,五個漆黑的手指印,就像是沁到了他的骨血間,看上去陰冷森然。
黃大師湊近看了看,甚至上手摸了摸那五個手指印。冰冷的氣息纏上手指頭,幾乎要鑽進他的手指裡邊。見狀,黃大師雙眼卻是一亮,一直下垂的嘴角竟然上揚了兩分。
他問:「韓少爺最近除了疼痛之外,是不是覺得整隻右腿有種刺骨的寒意?」
聞言,韓越使勁的點頭,道:「黃大師,你是怎麼知道的?」
怎麼知道的?這腿上全是鬼氣陰氣,你不覺得刺骨冰冷那才是怪事了。就算那截骨頭沒有被那隻鬼捏碎,在這些鬼氣和陰氣的作用下,這隻腿廢掉也是遲早的事情。
說來,這隻鬼下手還真的是狠。
黃大師心裡想著,站起身坐了回去,他道:「從傷口處的氣息來看,這隻鬼可不好對付。這應該是一隻老鬼,做鬼的時間,最起碼在五十年以上。」
難得的是,鬼氣十分純粹,充滿著一股煞氣,卻又不血腥,實在是難得啊。要是能把這隻鬼捉來喂他的寶貝,那他的寶貝的實力肯定能夠有很大的提升。
一邊想著,黃大師伸手撫摸著手上的手串。
這時候,韓越才注意到,這個黃大師手上竟然還戴著東西。不過和其他的老人所佩戴的不一樣,他手上戴著的不是貔貅金珠,而是一種白色的雕刻的珠狀物。
——那是慘白慘白的顏色,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被雕成了一個個鬼頭,鬼頭猙獰可怖,細看之下,有的鬼頭臉上的表情如哭如訴,你看著似乎能聽到耳邊有哭囂的聲音。
「嗚嗚嗚!」
如泣如訴,幽幽怨怨的哭泣聲傳進耳朵裡,韓越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炸了。
「韓少爺還是不要亂看的好。」黃大師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來,伸手在韓越的頭上拍了一下。
被他這麼一拍,韓越腦海裡的那些哭聲突然就消失不見了,他伸手摸了摸鼻子,摸到一股熱流,低頭一看,一抹紅色出現在了指尖,竟然是流血了。
這下,韓越看著黃大師的表情頓時就變得敬畏起來了——原先還想著這人說不定還是個裝神弄鬼的,可是現在看來,這人還真是有本事的。
「大師,請你一定要為我報仇啊!」韓越咬牙道,眼裡充滿了仇恨與憤怒。
他一定要殺了那隻鬼!
醫院。
經過仔細檢查,許心茹和葉景的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心理上還是有些過不去——親眼看著自己的同學一個個死去,他們會產生心理問題那也不奇怪,這個卻是要找專業的心理醫生來為他們做疏導了。
因而,他們兩人完全可以出院了。倒是顧蒙,她身體枯敗崩潰,所有醫生的診斷都是油盡燈枯的狀態,這樣的身體,誰也不知道這個人什麼時候就會死去,也許就是下一秒,她就死了,所以醫生們是希望她留院觀察的。
顧蒙是倒是覺得自己的身體挺好的,她可不是說謊,至少比起剛醒來那時,這具身體已經好了很多,雖然身體裡仍然是死氣縈繞,但是最起碼心臟還在跳動,帶來那麼一點點的生氣,不斷的滋養著這具破敗的身體。
許父買來的那些黃符朱砂,顧蒙全部畫成了符。她現在體內全是死氣,半點力量都沒有,看上去只是一個身體殘敗的普通人。她也不能使用其他的力量,因為只要使用力量,她的身體可能立刻就會崩潰。她可不想這麼早死,她才二十一歲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符篆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畫符所依靠的只需要她一點點的靈力,然後便是牽引天地間的靈氣聚集與符紙上,然後便成了符,又簡單又不費力量。
因為是許父提供的材料,顧蒙將畫好的黃符送了三張給他們,然後還給了顧父一張。
「給我的?這是什麼符?」顧父問。
顧蒙道:「平安福,保你平安用的。如果遇到不好的東西,這符會發燙提示你,也會保護你。」
「……你這孩子,什麼時候也信這些封建迷信了?什麼平安符,這都是騙人的。」顧父嘀嘀咕咕的,一邊喜滋滋的把符塞到了貼身的襯衫口袋裡。
顧蒙看著他,有些不解的道:「你這人可真奇怪,明明高興得不行,可是為什麼又要說這是騙人的?」
顧父:「……」
顧蒙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她伸出手去,道:「你不喜歡那就還我。」
顧父立刻道:「誰說我不喜歡了?你別胡說!」
顧蒙確定了,顧父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許心茹和葉景既然出院了,兩家父母就要帶他們回s市了。顧家這邊,顧蒙這還需要住院觀察,顧月那邊肋骨被顧蒙踢斷了,也得住上十天半個月的,顧家人還得在這待上幾天了。
說到這,顧月和趙穎那是氣得要死,可是她又不敢去找顧蒙的麻煩。這人失去記憶了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不管不顧的,比以前還要瘋,她還真怕對方又跑來揍她一頓了。
顧父見狀,也懶得在說什麼了,這兩姐妹以前感情就不好,現在把她們硬湊在一起,他真怕兩人會打架。當然,他覺得,如果真的打起來了,那一定是顧蒙單方面捶打顧月。
顧蒙現在沒事就喜歡去花園那裡散步,當然,散步是順便的,跑去和沈老太太聊天才是正事。她現在不僅對那隻鬼感興趣了,她對老太太也挺感興趣的。
她喜歡和沈老太太聊天,對方就像是水一樣,充滿了一種包容性,又像陽光,給她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這就是手機啊?」顧蒙湊到老太太手邊,看她擺弄著那小小的手機,眼裡充滿著一種好奇,她道:「我看到好多人都在用這個,不過我沒有。」
老太太摸了摸她的頭,她知道顧蒙因為意外失去了記憶,心裡對她充滿了憐惜,便低頭教她怎麼使用手機。別看老太太年紀大了,但是她這人一直很跟得上潮流的,現在她拿著的手機就是現在最流行的智慧手機。
所以,等顧父下午給她送飯過來的時候,就聽見顧蒙說她要手機。
顧父一拍腦袋,道:「你看我,竟然把這事都忘了,忘記給你買手機了。」
顧蒙他們的東西全部都落在黎家村了,手機還有身份證件之類的都沒有了,倒是她的學生證,閻羅當時給她掛在脖子上,因此現在還留著了。
「我還要錢!」顧蒙晃著一雙腳道。
顧父看了她一眼,沒好氣的道:「你可比我有錢多了,還要向我要錢了。」
這段時間父女兩人的感情那是突飛猛進的,顧父天天在酒店給顧蒙帶好吃好喝的,在顧蒙心裡的地位那是直線上升。而顧父呢,推了生意,也是難得有時間和顧蒙相處,倒是發現這孩子雖然有些任性,但是只要不招惹她,還是很好的。
他這邊老是往顧蒙這裡跑,父女兩人感情眼見越來越好了,趙穎和顧月倒是有些坐不住了。
「你不在,月月嚷著不願意吃東西了,在那生悶氣了。」趙穎柔聲細語的說,她看著顧父的表情,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孩子最喜歡你了,這兩天你眼裡只有顧蒙,她心裡吃味了。」
聞言,顧父心裡倒是覺得熨帖,雖然顧月不是他親生的,但是他和趙穎結婚之後,也是把對方當成親女兒看的。
「那我……」去看看她。
顧父話還沒說完,顧蒙就從後邊跳了出來,她以一種挑剔的目光看著趙穎,道:「不行,爸爸不能去。」
趙穎微笑,道:「濛濛,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月月……」
顧蒙呵呵一笑,道:「我的確不喜歡她,她和你一樣,都討人厭。你們兩個,我都不喜歡。」
趙穎:「……」
顧父拉了拉顧蒙的手,無奈道:「好了,你別對你阿姨這麼凶。」
顧蒙轉過身來,她拉住顧父的手,道:「爸爸,你是我爸爸,你要陪也得陪著我。」
「可是你妹妹那邊……」
「她又不是沒有爸爸,為什麼要找你?她想爸爸了,就讓她去找她爸爸啊,她又不是沒有爸爸。她吃醋,你就不怕我吃醋嗎?我才是你親生女兒了。」
顧蒙說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這種小氣吧啦的樣子,竟然讓顧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又生不起氣來。
「你要是去,我就再去把顧月揍一頓,這一次絕對讓她在床上躺上十天半個月!」
「顧蒙!」顧父警告了一聲,覺得這個孩子實在是有些過分了。
顧蒙:「……」
她眨了眨眼,扭頭哇的一聲吐出一口血來,一張臉慘白慘白,模樣那叫一個可憐兮兮的,然後她控訴的看著顧父,道:「你凶我!」
顧父大驚,立刻心慌意亂起來,連聲問道:「濛濛!你沒事吧?哪裡不舒服啊?」
他也顧不得生氣了,急忙伸手扶住她,著急的道:「我先送你回病房,我去叫醫生!」
被拋棄在原地的趙穎一瞬間有些茫然,她抬起頭來,正對上顧蒙笑眯眯的眸子,對方正直直的看著她,眼底帶著幾分譏誚。
趙穎頓時心頭大怒,她咬牙切齒的道:「這丫頭,是故意的!」
這丫頭竟然變得越來越狡猾了,以前明明就狂躁易怒,現在怎麼就變聰明瞭?失憶還能讓人變聰明嗎?
顧蒙則表示,電視劇真好看!
顧父讓顧蒙躺在病床上,轉身就要去找醫生,顧蒙拉住他,道:「不用,我健康得很,短時間死不了。」
聽到「死」這個字,顧父表情一變,立刻道:「呸呸呸!什麼死不死的?你別亂說話,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我真的沒事,又不是第一次吐血了。」顧蒙伸了一個懶腰,她說:「我不想讓你去看顧月,我討厭她。」
顧父在床邊坐下,無奈歎道:「你就不能好好和她相處嗎?」
他有些心累,要是以前,他早就對顧蒙發脾氣了。可是一想到醫生所說的,這孩子說不定哪天就隨她媽媽去了,顧父哪裡還生得起氣?
「不能,我討厭她!」顧蒙直接就道。
顧父就奇怪了,他說:「你不是失憶了嗎?怎麼還記得討厭她?」
顧蒙輕哼了兩聲,道:「我怎麼知道,我看見她就覺得討厭,甚至想揍她。」
那種厭惡,是打心底裡冒出來的。
顧父道:「你這孩子,怎麼不聽話呢?一直這麼任性。」
顧蒙不和他說話了。
顧父:「……」
「你不是要手機嗎?我讓秘書給你買了,聽說只是現在最新型的水果手機,你們小年輕都喜歡,你看看怎麼樣!」
顧蒙用餘光瞥了一眼,然後飛快的扭過頭來,臉上已經露出了笑來,她問:「給我的?」
顧父嗯了一聲,看她笑起來,也忍不住笑了一下,道:「你這孩子,脾氣還真大!」
但是,也好哄。
「你的身份證和銀行卡都已經補辦好了,手機銀行也給你下載好了,你瞅瞅。」
顧蒙拿著手機摸索著,她很聰明,不一會兒差不多就弄懂了。然後她又登錄了手機銀行,看了看自己有多少錢。
「個十百千萬……億?」
顧蒙眨了眨眼,轉頭去看顧父,道:「爸爸,我有十多億的資產啊!」
深受電視劇毒害的她,深深的知道這個數字是一個多麼龐大的數目。沒看電視上演的,因為幾億的家產爭得死去活來的,可是她一個人就有這麼多。
消化掉這個數字,顧蒙就有些興奮了,她道:「我可以買好多隻烤雞了!」
顧父:「……」
他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心裡暗道還真是個孩子。
揉了揉顧蒙的頭,顧父眼中神色很是慈愛,又帶著幾分悲傷,他說道:「你有齊氏集團百分十五的股份,還有宏業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從你十歲開始,每年的紅利都打在你的這張卡上,十年了,有這點錢也不奇怪。」
不管是齊氏還是顧家的宏業集團,它們都是s市鼎鼎有名的大公司,而顧蒙身具兩家的股份,股份還不少,每年所獲得的分紅數字就很可觀。而這些股份,原本是顧蒙的親生母親所擁有的股份,在她去世之前,她就把所有的股份都轉到了顧蒙的名下。
突然暴富,顧蒙高興了一下就拋到了腦後,她除了吃吃喝喝,目前對其他的並沒有什麼感興趣的,也就是說還沒有找到其他的花錢項目。
拿著一包薯片走到窗邊,顧蒙往外看了一眼,果然看見老太太坐在偏門那裡。然後她目光一轉,在距離老太太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不出意外的看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人鬼殊途,老太太年紀又大了,要是這隻鬼一直待在她的身邊,對她的身體會產生一定的負面影響,所以他一般是隔著老袁的距離靜靜的看著老太太。
顧蒙咬著薯片,有些搞不懂這一人一鬼。
老太太等一個人從年輕等到老去,一直等到現在,而那鬼呢,看樣子也守在老太太身邊不知道多久了。這一人一鬼,距離看起來不過咫尺,實際上卻隔著天塹,那是生與死的距離。
這就是愛情?
顧蒙不懂,但是心中卻有所莫名的觸動。
「嗯?」心中突然一動,顧蒙轉頭朝著一個方向看去,然後忍不住皺了皺眉。
在老太太后邊的方向站著三個人,一人身材瘦削乾癟,一人身材圓潤龐大如吹氣的氣球,第三人則是坐在輪椅上。此時,坐在輪椅上的青年怨毒而憤怒的看著老太太的身影。
「我就是在這裡遇到那隻鬼的,那隻鬼就在這個老太太身邊!」他惡狠狠的說道,看著老太太的目光跟淬了毒一樣。
他算是記恨上了老太太,那天要不是撞到這個老太太,哪裡有後邊那些事情?他的腿也不會出問題了。
黃大師撫摸著手上的鬼臉珠子,他先在老太太身上瞥了一眼,一眼就看出了對方身上的沉沉死氣,這個老太太命不久矣,就快要死了。不過,一個行將木就的老太太,他對她並不感興趣,他想要找的是那隻鬼。
目光飛快的在四周轉動,在掃過某一處的時候,黃大師的目光猛的移了回來,渾濁的目光突然爆發出精光來。
高大的身影站在一棵樹下,樹影落在他身上,將他整個人幾乎都罩在了陰影之下。他穿著民國時期的中山裝,這種打扮在這個時代是很顯眼的,可是這附近來來往往的人卻沒有一人朝他看去一眼。
黃大師眯眼,他不是那種有天分的人,沒有開天眼,看不清楚鬼怪,能看見的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團黑影。但是即使如此,那股鬼氣,隔得老遠,黃大師都聞到了。
真是純粹而乾淨的鬼氣!
黃大師嘴角露出一絲陰冷的笑容來,他手上的珠子似是感覺到了那股純粹乾淨的鬼氣,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乖,別激動!」黃大師輕輕撫摸著珠子,像是在撫摸著什麼什麼寶貝一樣,他難得的笑了起來,道:「踏破鐵鞋無覓處……乖,你忍耐一下,我會把它抓來,讓你吃個夠的。」
一旁的韓越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在黃大師手上的手串上看了兩眼。
「嗤!」似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一道鬼影突然從一個鬼頭上竄了出來,直接撲到了他的臉上。
韓越短促的尖叫了一聲,整個人飛快的往後傾倒,鬼臉猙獰,在距離他的臉頰不過咫尺的時候突然停下。
「乖寶,這個可不能吃!」黃大師將鬼臉抓住,親昵的摸了摸它的頭,鬼臉哧溜一下,又鑽進了鬼臉珠子裡。
韓越看著黃大師,仍然有些驚猶未定,他問:「那是什麼?」
黃大師笑眯眯的回答道:「韓少爺放心,那是我的寵物,它是不會傷害你的。」
放棄!剛才它差點就一口咬在我的臉上了!
韓越心裡破口大駡,臉上卻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來,道:「是,是嗎?那黃大師,您可要看好它了。」
遠處的鬼似乎察覺到了這裡的動靜,遙遙的往這邊看了一眼,然後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輪椅上的韓越。這個曾經曾想對沈老太太暴力相向的年輕男人,他記得很清楚。
然後,他才注意到韓越身邊的黃大師,瞳孔瞬間就緊縮了一下。
「那個人……」顧蒙微微眯眼,目光在黃大師乾瘦的身上掃過,然後落在他身後的大胖子身上。
那個胖子實在是太胖了,整個人給人一種鼓脹的感覺,就像是吹脹的氣球,站在那裡占地面積實在是大,引得一旁的人頻頻關注。
打開窗門,顧蒙猛的從窗戶上跳了下去,安安穩穩的落在地上。
「謔!」旁邊一個路人瞪大眼睛看著她,然後抬頭望天上看了看,一臉茫然。
顧蒙拍了拍手,她腳步輕快的走到老太太身邊,笑道:「沈奶奶,馬上就天黑了,我們該回去了。您要知道,入夜了啊,什麼怪東西都會出現了。」
老太太抬頭看了她一眼,笑眯眯的點頭。
顧蒙伸手推著老太太回去,黃大師瞥了她一眼,看見是一個又醜又普通的姑娘,也就沒有怎麼關注了。
等顧蒙他們離開,黃大師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個鬼頭,那是一個看起來是女性的鬼頭,不過小指大小的,但是鬼頭雕刻得卻十分傳神,鬼頭上的女人表情如泣如訴,充滿了一種恐懼憤怒幽怨的感覺。
「去!」黃大師拂過鬼頭,低低說了一聲。
狂風卷地,將地上落下的零星幾片葉子吹得到處亂飛。打掃衛生的阿姨突然覺得有點冷,想到最近醫院鬧鬼的傳言,忍不住一個哆嗦。
巨大的鬼影從鬼頭身上出掙出來,鬼氣衝天,同時有一股哀哀切切的哭聲在人耳邊響起,如泣如訴,哀怨悲傷,哭得人耳朵發疼,眼前一片發黑。
韓越捂住頭,突然感覺鼻子耳朵都有一股熱流流出來,他低頭一看,頓時驚到了。
「血!是血!」
他的鼻子以及耳朵,都有熱血流出來。
這時候,黃大師才像是想起他一眼,伸手拿了一張符讓他拿在手裡,笑道:「不好意思啊,韓少爺,我忘了,你只是一個普通人了。」
韓越:「……沒,沒事。」
他是敢怒不敢言,他覺得這個黃大師絕對是故意的,可是知道對方是故意的又怎麼樣?他也拿人家沒辦法。再看見那個碩大的鬼影,他眼裡透出幾分畏懼,更是不敢說什麼。
鬼影完全從鬼頭裡出來,韓越這才看清楚對方的樣子——那是個女鬼,她身上的皮膚泛著一種詭異的黑色,手上有著漆黑色的尖利指甲,看上去就鋒利極了。
黃大師道:「去,把那隻鬼抓回來。我家乖乖餓了,它已經迫不及待的像吃東西了。」
他話音一落,他手腕上另一個體積稍微小一點的鬼頭上鑽出一道鬼影,親昵的在他手下蹭了蹭。
女鬼低頭看著那道鬼影,眼裡帶著某種光芒。
「你還不快去?」黃大師輕哼一聲。
女鬼這才回過神來,畫作一道黑影,直接朝著那棵樹下的男鬼衝了過去。她手上指甲尖利,在眨眼間變長,直接朝著男鬼抓去。
男鬼的目光一直看著這邊,看見韓越以及黃大師,他就猜到了對方是朝著他而來的。滔天的煞氣與鬼氣從他身上爆發出來,這股煞氣直接與女鬼撞上,竟然有一種要將女鬼的鬼氣給吞噬的感覺。
看到這一幕,黃大師非但沒有覺得受到挫折,反而表情更加興奮了,他喃喃自語道:「沒有邪氣,也沒有失去理智,這樣乾淨純粹的鬼氣,他並不是厲鬼。」
也就是說,對方死了成鬼之後,並沒有殺人。可是沒有殺人,他又哪來的這麼強大的力量?
「嗚嗚嗚~」
女鬼開始哭泣起來,她哭的聲音並不算大聲,聲音幽怨,卻是無孔不入一般,直接往人耳朵裡鑽。就算你捂住耳朵,那聲音也還是使勁的往裡耳朵裡鑽,哭得你腦袋發漲發痛,恨不得以頭搶地去。
黃大師拍手,道:「鬼哭,我倒是要看看,你怎麼應對我的鬼哭!」
聽到女鬼的哭聲,男鬼皺了皺眉,突然暴起,一腳踢在女鬼身上,身上鬼氣浩蕩而出,直接將女鬼包裹著,竟是要生生的將女鬼給吞噬掉。
見狀,黃大師表情一變,他倒是沒想到,鬼哭竟然對對方沒有一點影響,要是普通的鬼物,在鬼哭之下,魂魄早就不穩,不堪一擊了。可是對方竟然一點影響都沒有受到的樣子,這倒是黃大師沒有想到的。
「哇哇哇!」
突然,黃大師的手上響起了一陣啼哭聲,那是嬰兒哇哇大哭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被男鬼給壓制住的女鬼渾身突然一震,她扭頭朝黃大師看了一眼,一雙眼裡慢慢的有兩行血淚流下來。而後,是更幽怨的哭聲響起。
男鬼的身形一瞬間有些不穩,他遙遙的看了黃大師一眼,鬼氣收斂,昏暗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中慢慢的散開去,然後不見了蹤影。
女鬼摔倒在地上,血淚滴滴答答的流在地上。
「沒用的東西!」黃大師冷哼了一聲。直接將女鬼給召喚了回來。
見狀,韓越急忙開口問道:「黃大師,怎麼樣了?」
黃大師道:「這隻鬼倒是超出了我的想像,一百五十萬的價格,我可是虧了。」
聞言,韓越急忙道:「只有您能幫我報仇,我願意再追加一百萬的酬勞!您一定要給我殺了那東西!」
「好說好說。」黃大師陰翳的臉上露出一個笑來,他道:「我竟然答應了韓少爺,自然不會食言的,我一定會將那隻鬼抓過來,讓您洩氣的。」
韓越道:「可是現在那隻鬼跑了,我們現在怎麼辦?」
「鬼無形,又是這樣厲害的鬼,要是收斂氣息,那可不好找。」黃大師思考了起來,他微微沉吟,道:「對方會出現在這裡,那就是這裡有什麼東西是讓他留戀的。我們只要找到那個東西,不愁他不出現。」
韓越炸了眨眼,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張口道:「那個老太婆!」
黃大師看向他,他的的表情有些興奮,道:「上次我看見他的時候,他就跟在那個老太婆身邊,他和那個老太婆一定有關係!只要我們把那個老太婆抓了,他一定會過來的。」
「你倒是心狠。」黃大師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下垂的雙眼帶著幾分陰冷。
韓越道:「誰叫她得罪了我?」
他這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那隻鬼毀了他的腿,他就要把對方挫骨揚灰。而那位老太太,要不是那天她擋了他的路。又怎麼會有後邊的事情?所以他更是把她也記恨著的。
真是一個小心眼的傢夥,而且心思還夠毒!
黃大師心裡這麼想著。
顧蒙將老太太推到了自己的病房,然後她就站在窗戶那裡往外看,在那待站了一會兒。
「你在看什麼啊?顧小姐。」小蘭好奇的問。
顧蒙轉過身來,道:「沒什麼,就覺得有點悶,在這裡吹吹風。」
她走到老太太身邊,伸手在口袋裡摸了一下,最後拿出一個折成三角形的黃符來,將其塞到了老太太的手裡,說道:「奶奶,這是我畫的符,是能保平安的,您一定要好好的拿著,貼身戴著,千萬不能丟了。」
小蘭哈哈笑了一下,道:「顧小姐,你還會畫符啊,你可真厲害!」
「那是當然,我是最棒的,我畫的符也是最棒的。所以啊,奶奶,您一定不能丟了啊。」說到最後,顧蒙又忍不住提醒道,生怕老太太忘記了,又提醒小蘭,道:「小蘭,你也一定要記得,別讓奶奶把它甩一邊了。」
小蘭撓了撓頭,看著她認真的表情,也忍不住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這下,顧蒙才滿意了,心裡也覺得放鬆些。
那個幹幹瘦瘦的傢夥,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好人,還有他身後的那個胖子。
如果顧蒙沒看錯,那是什麼胖子,那完全就是一個屍傀,裝滿了無數怨氣與死氣的屍傀,所以它的身體才會這麼龐大。
當然,顧蒙覺得自己是不會看錯的。
……
小蘭推著老太太回去的時候,還忍不住笑道:「沒想到顧小姐還信黃符這些東西。」
說到這,她又想到老太太身邊的邪門,表情一瞬間有些不對勁。知道老太太以前那些事的時候,她是想過辭職的,只是老太太真的很好,就這麼走了她心理又覺得不好受,所以一直留到了現在。
既然是欺負過老太太的會遭受那些事情,那麼只要她不欺負老太太,不就沒事了?
小蘭這麼自我安慰,不過至少到現在為止,她身上還真沒出現什麼不對勁。
「砰砰砰!」
一個皮球滾了過來,直接滾到了小蘭的腳邊。
不遠處一個小孩站在樓梯口那裡,軟聲軟氣的道:「姐姐,我的球滾過去了,你能不能幫我拿過來啊?」
小蘭低頭看了一眼,伸手把球抱了起來,幾步走了過去,然後彎腰把皮球遞到小男孩身前,笑道:「來,你的皮球!」
這時候她才看見這個孩子的樣子,矮矮小小的,隻到她大腿高,臉上肥嘟嘟的,長得十分可愛。就是臉色有些蒼白了一些,白得沒有一點血色。
「謝謝姐姐!」小孩仰起頭來,軟和的聲音此時聽起來有些陰冷。
小蘭看著他,身體有些僵硬。
老太太手裡攥著顧蒙給的那張符,這時候她突然覺得手裡的符篆有些發燙,燙得她有些疼。
「小蘭!」她忍不住高聲喊了一聲,掙扎著想站起來。
小蘭站起身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的身體看上去有些僵硬。在她身邊,是那個抱著皮球的孩子,小孩矮矮小小的,燈光落在他身上,他身下一片空白,根本沒有影子。
「別看!」一隻手伸過來捂住了她的的眼睛,手掌陰冷,老太太眼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在她昏睡過去之前,她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那個聲音熟悉得她想落淚。
長庸!
她在心底默默叫著這個名字,同時,她感覺自己手心一片灼痛,痛得她想叫出聲來。
老太太睜開眼睛,她恍惚著坐起身來,室內燈光昏暗,是睡覺之時才開的燈。而窗外,是一片漆黑,天已經完全黑了。
不知道怎麼的,老太太突然覺得有些心慌,她下意識的握了握手,卻是握了一個空。
我的項鍊呢?
老太太神色大變,掀開被子掙扎著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