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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見了我都發愁》第25章
25、chapter 25

  室內昏暗, 只能隱隱綽綽的看見一些東西。樓頂大概是有些漏水, 有水滴滴答答的落在水窪裡邊,

  陸長庸輕輕咳了一聲, 只覺得嗓子眼裡有股血腥氣, 咳不出咽不下。當然, 這肯定是他的錯覺, 他已經是鬼了,鬼沒有軀體,怎麼可能有血。

  他稍微動了一下手,手指一動,便聽見嘩啦啦的鐵鍊撞擊聲響起, 同時帶來的還有一股撕扯的疼痛感, 疼得他手指痙攣,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啪嗒!」燈被人打開,黃大師帶著自己的胖子徒弟慢悠悠的走過來。

  陸長庸抬起頭來,一張臉透著一種慘白的色彩, 眼中帶著幾分暗紅的血色。在他的肩膀上, 各有一條漆黑的鎖鏈穿過他的肩膀,鎖鏈牢牢的扣在牆上,將他整個人鎖在這裡。

  有黑色的霧氣從他肩部的傷口往外逸散,霧氣幾乎把他整個人都包裹在了裡邊——那是他體內的魂力, 魂力逸散,便成了灰黑色的霧氣。

  「這是錐魂鎖,它每時每刻都會吸取你身上的鬼力, 凡是被它給鎖住的鬼,會遭受道魂體撕裂的痛楚。」黃大師低頭看著這隻鬼,不得不說,不愧是老鬼,還得他使用錐魂鎖來。

  他看著陸長庸,忍不住感歎道:「真是純粹而強大的鬼力,你成鬼至少五十年了。」

  對於黃大師來說,這簡直是太驚喜了,這隻鬼的鬼力,可抵得過上百隻的普通鬼魂。

  手上的項鍊在劇烈的顫抖著,一道鬼影從一顆鬼頭裡鑽了出來,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個人形。

  那是一個小孩子模樣的鬼,和其他面色慘白,或者皮膚青黑的鬼怪不同,他看起來白白嫩嫩的,小胳膊小腿胖乎乎的,像藕節一樣。

  乍看之下,他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孩子,根本看不出來是不是鬼。

  「吃,吃,想吃……」小鬼咬著手指頭,紫葡萄一樣的眼睛直盯著陸長庸看,眼裡透出一種不符合他天真模樣的貪婪與食欲,嘴裡發出模糊不清的話語。

  黃大師摸了摸他的頭,笑眯眯的道:「只要你吃了這隻鬼,乖寶你就會變得更強大了。去吧,去吃了他,吃了他你就會變成我最強大的武器!」

  得到他得允許,小鬼一雙眼發亮,嘴裡念叨著:「吃吃吃!」

  他張開嘴,露出嘴裡森白尖利的牙齒來,然後直接朝著陸長庸撲了過去,張嘴就咬在他的手上。

  很快的,屋裡傳來撕扯與咀嚼的聲音,

  陸長庸的手被小鬼咬住,他的手變成了灰黑色的霧氣,不斷的被小鬼吃進嘴裡。

  另一隻手的手指微微抽動,陸長庸低頭,看著手裡的項鍊,使勁的把它握緊了。

  項鍊裡的那層玻璃上有一條清晰的裂開的白痕,只留下梳著大辮子的女孩子,正朝著鏡頭燦爛的笑。

  顧蒙去看老太太,老太太躺在床上,一雙眼緊緊的閉著,已經是行將木就的模樣,就連氣息都幾不可聞。

  醫生道:「老太太昨晚不知道怎麼跑出去了,等找到她的時候,她躺在樓梯口那裡,已經暈厥了過去。她年紀太大了,稍微一點病就能要了她的命,現在……」

  話沒說完,醫生忍不住搖了搖頭,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醫院通知了老太太的家人,讓他們來送她最後一程。只是老太太沒有結婚,她這一生都在為為一個無望的承諾而等待著,她沒有孩子,也沒有丈夫,她的親人只剩下一個侄子。

  在半夜的時候,他的侄子風塵僕僕的趕到,身邊陪伴著自己的妻子還有孩子,他已經五十歲了,年紀也不小了。

  「老太太大概就是今晚了。」醫生對他說。

  這時候,老太太突然醒了,她醒來就著急的叫道:「長庸!長庸……」

  長庸,那是她未婚夫的名字。

  聞言,他的侄子沈老先生泣不成聲,他道:「姑姑,您忘記了嗎,姑父去打仗了,他沒回來,他沒有應承他的承諾,他沒有回來,他讓您等了一輩子!」

  對於陸長庸,對於這個讓自己的姑姑等了一輩子的男人,沈老先生心裡是怨恨的。他的姑姑,等了一輩子,盼了一輩子,可是卻始終沒有等到。

  「……不,我看見他被鐵鍊鎖著!」沈老太太滿臉著急,他抓著沈老先生的手,道:「沈雋,你快去救他,他遇到了危險!」

  沈老先生搖頭,他只覺得自己的姑姑是夢怔了。

  老太太心裡著急,她道:「你不去救他,那我自己去!」

  說著,她一掀被子就要下床。

  「姑姑!」沈老先生急忙攔著她。

  老太太目光在屋裡掃過,而後落在了遠遠站著的顧蒙身上,她似是想到了什麼,忙道:「顧蒙!顧蒙,你過來!」

  眾人的目光落在顧蒙的身上,他們這才注意到病房裡竟然還有一個人,可是他們竟然誰都沒發現。

  「奶奶,怎麼了?」顧蒙走過來,柔聲問。

  老太太緊緊的抓住她的手,她道:「顧蒙,我知道的,我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人。」

  她想起顧蒙給她的那張符,她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那符在手心裡已經變成了黑色的粉末,就好像經過灼燒,直接被燒成了灰燼,這讓她不得不多想。

  她說:「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長庸被關在屋子裡,他的肩膀上鎖著兩條鎖鏈,他有危險!」

  顧蒙眨了眨眼睛,她突然道:「奶奶,您知道您的未婚夫一直在您身邊?」

  「……」

  沈老先生皺眉,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斥道:「你這孩子,在說些什麼了。」

  什麼叫「您知道您的未婚夫一直在您身邊」,這是什麼意思?

  老太太卻是笑了一下,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一直有種他一直在我身邊的感覺。一開始我只是猜測,可是後來,我就覺得我的猜測是真的。」

  只要有人欺負她,那些人總會受到懲罰,就好像有個人一直在暗中保護她一樣。

  「在他離開的十年後的某一天,我做了一個夢,我夢到他滿身是血,整個人血肉模糊的……」說到這裡,老太太仍然覺得有些恐懼,她道:「就是從那天以後,我就感覺,他一直在我身邊。」

  但是,這一切都是猜測,她一邊篤定陸長庸的鬼魂一直在自己身邊,一邊又充滿了懷疑。要知道,鬼怪之說一直存在,但是大家都沒見過,那也只是傳說,誰都不知道它到底存在不存在。

  直到昨天,老太太終於確定了。

  「我聽到了他的聲音,聞到了他身上的香味,我確定,那就是他!」老太太無比確定的道,她看著顧蒙,道:「我看見了,他遇到了危險,他很痛苦。顧蒙,你能救他的,對不對?」

  她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然後死死的抓住不放,因為這是唯一的希望。

  在她希冀的目光之下,顧蒙沉默了一下,然後忍不住點了點頭,她說:「是,我能救他。」

  頓了頓,她看著老太太幾乎被死氣完全所包裹的身體,心裡想著,這人快要死了,或許就是下一秒了,然後她說道:「您等著我,我會帶著他來見您的。」

  說完,她臉上露出了一個可以稱為迷茫的表情來,然後轉身離開了。

  沈老先生一家人聽他們兩人說話,聽得那叫一個迷迷糊糊的,聽兩人的意思是,老太太的未婚夫的鬼魂一直跟在她身邊?

  想到這,眾人忍不住抖了抖,覺得屋裡的空氣有些涼。

  老太太坐在床上有些神思不屬,但是看上去她的精神很不錯。

  突然想到了什麼,老太太摸了摸自己的臉,她才想起來,自己已經老了,老成了這個樣子,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漂亮大方的沈家大小姐了。

  想到這,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讓人拿了梳子和鏡子過來,她拿著梳子一邊給自己梳頭髮,然後讓她的侄子把櫃子裡的那一身衣裳拿出來。

  那是一件紅嫁衣,大紅色的顏色,上邊繡著精緻而吉祥的紋路,看上去充滿了喜慶的味道。

  沈老先生捧著那件紅嫁衣,一雙眼睛全紅了,他哆嗦著聲音道:「這件嫁衣,是姑姑自己親手,一針一線縫製的,這是她為自己縫製的嫁衣。她等著姑父回來,然後穿上這身嫁衣嫁給他。」

  可惜的是,直到現在,馬上就要死了,她都沒有達成這個願望。

  「來,快給我穿上。」老太太說道,她的臉上已經有了一層死氣,展現出一種青灰的顏色來。

  大家幫忙給老太太換上了嫁衣,沈老先生的妻子幫她把花白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的,將一朵牡丹金花別在了她的發間。穿著紅嫁衣的她,看上去喜慶而精神。

  老太太微笑,看上去十分高興的樣子。

  「姑姑。」沈老先生叫了一聲,然後泣不成聲。

  他們姑侄關係很好,幾十年前鬥地主的時候,他們沈家就剩他們兩人,他算是被沈老太太一手拉扯長大的。而現在,他的這位親人,也要離他而去了。

  老太太轉過頭來,她伸手撫著嫁衣上的花紋,眉眼間帶著幾分歎息,又帶著幾分歡喜,她道:「沈雋啊,以後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沈雋使勁的點頭,說:「我會的。」

  老太太笑,她躺在床上,微微閉上眼,她喃喃道:「我答應過長庸的,我會等他回來的。」

  所以,她要等著他回來。

  滴滴答答的水聲還在響起。

  黃大師看著小鬼張嘴撕咬著陸長庸的身體,臉上忍不住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來。

  他用鮮血與鬼物飼養這隻小鬼五年了,這小鬼馬上就要成長成鬼王了。而現在,就是他成長成鬼王的契機,只要完全將這隻男鬼給吃了,他就會獲得足夠的力量,直接成為鬼王。

  而作為鬼王的主人,他也能獲得很大的助力。只要想到自己以後依靠鬼王呼風喚雨的日子,黃大師眼裡跳動著幾分興奮和野心來。

  隨著吞吃陸長庸的鬼力,陸長庸的身形越來越淡,身上的鬼力也是逐漸消失,但是與之相對的,則是鬼力越來越強的小鬼,他赤紅著一雙眼,趴在地上撕咬陸長庸的樣子,看上去就像是一隻空有著人形的怪物。

  「嘩啦啦!」

  一條金制的項鍊滾落在地,鏈子撞擊發出輕響來,心形的墜子打開,露出了裡邊的一張照片來。

  陸長庸看見,照片裡的姑娘在對著自己笑。

  「慧心,你等我回來,等我回來,我們就成親。」

  「……我會等你的,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會一直等你的。」

  ……

  腦海裡閃過一個個場景,陸長庸的雙眼中流出血淚來,血淚劃過臉頰,滴落在地上,立刻就將地面腐蝕出一個小坑來。他低頭看著眼前的小鬼,眼裡閃過一絲狠色。

  「嘭!」

  他體內龐大的鬼氣突然朝著四周逸散開來,灰黑色的陰氣與鬼力交雜,形成了一個球狀物,就像是天空中的一團「烏雲」一樣,那是龐大而純粹的力量,直接就將那小鬼給裹了進去。

  「哇哇哇!」

  屋裡響起了孩童尖利的哭聲,刺耳極了。

  看到這一幕,黃大師表情一變,暗道不好。

  他倒是沒想到,都到了這個地步,這隻鬼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他竟然想把那隻小鬼給反吞吃了。按理說,他的魂魄被錐魂鎖鎖住,一點力量都使不出來的。

  心裡罵了一句髒話,黃大師伸手敲了敲手鏈上的另外兩顆鬼頭。

  一男一女兩道鬼影分別從兩顆鬼頭珠子裡鑽了出來,狹小的屋子裡的溫度瞬間降了十多度,有呼嘯聲響起,兩道漆黑色的鬼影出現在屋子裡。女鬼是曾經見過的哭鬼,表情哀怨,而男鬼,身材高大,皮膚和女鬼一樣,也是青黑色的,只是在青黑色上邊,又身上佈滿了紅色的紋路。

  女鬼捧著臉嗚嗚嗚的哭了起來,哭聲刺耳而哀怨。

  男鬼則是怒吼一聲,直接朝著眼前的那團「烏雲」撲了過去。

  黃大師眼裡閃過一道狠色,他道:「倒是沒想到,就這麼一隻鬼,還得我動用哭鬼和凶鬼。」

  這三隻鬼都是黃大師精心養出來的,不管是那隻鬼,實力都很強。凶鬼身上肌肉虯結,凶煞之氣浩然,那是他用無數鮮血所養出來的。這樣養出來的鬼,凶性大漲,極為兇惡。而哭鬼,因為是飽受痛苦和悲傷死去,她的哭聲能哭得人鬼魂魄不穩,殺傷力也是極為強悍的。

  哭鬼和凶鬼加在一起,那可是能形成一加一等於三的作用。有他們兩隻鬼在,這隻鬼再厲害,也得給他趴著。

  「嗚嗚嗚……」

  哭鬼幽幽怨怨的哭著,她的哭聲像是波浪一般,不斷的朝著四面八方蔓延而去。凡是聽到她哭聲的,是人則是七竅流血,是鬼,則是魂消魄飛。

  陸長庸眼裡閃過一絲痛苦,他被錐魂鎖鎖著,即使不動,魂體也一直遭受著撕裂的痛苦。這條鎖鏈對於他的魂魄的傷害那是巨大的,現在再聽到哭鬼的哭聲,魂魄更是忽明忽暗,竟是有種要崩潰的趨勢。

  「砰!」凶鬼一拳打在他的身上,他滾落在地上,眼裡的血淚滴落得更凶了。

  那隻小鬼從他的束縛中掙脫,一直在哇哇大哭,他身形瞧著是四五歲的孩子,可是哭起來卻像是剛出生的嬰兒那般,聲音尖利而刺耳。在他的哭聲之下,哭鬼的哭聲更加哀怨悲傷了,威力也是更大的,震得陸長庸眼前發黑,魂魄欲散。

  「哭哭啼啼的,可真煩人!」

  就在陸長庸覺得自己的魂魄就快要潰散之時,他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恍惚間,他轉過頭去,看見一個女孩子坐在窗戶上,一雙腿晃來晃去的,看上去十分悠閒的樣子。

  黃大師扭過頭去,面色一瞬間有些扭曲。

  這可是十三樓,這丫頭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的?

  「你是什麼人?」他心中驚怒,立刻問道。

  顧蒙從窗戶上跳下來,她沒回答黃大師的問題,而是蹲在陸長庸的身邊,看著他狼狽的樣子,道:「哇,你這個樣子,可真狼狽,要是沈奶奶看見你現在的樣子,肯定不會喜歡你了,你現在看起來好醜。」

  陸長庸看著她,這才想起來,這個小姑娘是最近一直跟在慧心身邊的那個小丫頭。

  「你……你看得見我?」這才是最讓他驚訝的。

  顧蒙點頭,道:「我當然看得見你,你就是沈奶奶的未婚夫,那個叫陸長庸的吧!」

  陸長庸輕咳了一聲,他靠在牆上,身上的鎖鏈嘩啦啦的在響,眼裡的血淚還在滴滴答答的往下留,他問:「你怎麼到這裡來了?慧心怎麼樣了?」

  「慧心?是沈奶奶的名字嗎?如果你問沈奶奶的話,她一點都不好,她就要死了!」顧蒙說道。

  聞言,陸長庸的表情頓時就變了。

  顧蒙道:「所以,我是來找你去見她的。她就要死了,她很想見見你的。」

  被忽略了一個徹底的黃大師,他的面色那叫一個扭曲,他面色陰冷,聽到顧蒙的話,冷笑道:「你是哪裡來的黃毛丫頭,竟然還想救人。你竟然到了這裡,那就別回去了。」

  他眼裡露出一絲狠色與殺意,殺人這種事情,他又不是沒有幹過。

  「去!殺了她!」他伸手一指顧蒙。

  下一秒,哭鬼捂著臉又開始悲悲切切的哭了起來,她的哭聲極為悲傷幽怨,充滿著痛苦,一邊哭她還一邊在流淚,看起來十足的詭異。

  而另外一隻凶鬼,伴隨著鬼哭聲,直接朝著顧蒙衝了過來。

  鬼哭聲顧蒙充耳不聞,她往後退了一步,手裡掐著一張符,符紙碎開,無數道風刃直接朝著凶鬼刮了過去。風刃刮過四周牆壁,立刻在上邊留下了一條深深的痕跡,但是落在凶鬼身上,卻只能在他身上留下一條白痕。

  黃大師得意的哈哈大笑,他道:「凶鬼刀槍不入,想要殺他,沒那麼容易!」

  可是就在他話音落下,就見顧蒙腳下一蹬,整個人不但不躲,竟然直接朝著凶鬼衝了過去。

  「琤!」

  水果刀直接割過凶鬼的脖子,對方堪堪的往後退了一步,刀身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條十分鮮明的痕跡,竟然直接割破了他的喉嚨。

  「這不可能!」黃大師一句話脫口而出。

  顧蒙站定身子,她舉起水果刀,刀身上還沾著凶鬼身上的血氣。

  她微笑,道:「下一次,割斷的可就是你的吧脖子了!」

  比起符篆之類,她還是喜歡用刀,刀刀見肉,多爽快啊。

  女鬼還在哭,哭聲淒淒慘慘的,哀怨不止。

  顧蒙用手指掏了掏耳朵,嘟囔道:「你哭得可真難聽,為什麼不笑呢?」

  說著,她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黃符來,符上靈光閃動,眨眼間就看見一道火球從符上衝出,直接朝著哭鬼飛撲而去。

  「砰!」火球撞在女鬼身上,就像是火星落在了火油上邊,她的身體立刻就開始燃燒了起來,熊熊大火,燒得她的哭聲裡立刻多了幾分淒烈的慘叫聲。

  聽到這個哭聲,站在一旁一直安靜的凶鬼突然有些焦躁起來,他雙眼赤紅,嘴裡發出了一聲低吼聲:「吼!」

  就連那隻小鬼,此時哭聲也更加尖利了,整個屋子裡瞬間只聽得見女鬼和嬰兒尖利的哭聲。在哭聲之下,陸長庸的魂魄隱隱有潰散的趨勢。

  見狀,顧蒙拿了一張符塞到他的手裡,道:「拿好!」

  那道符上用朱砂畫著難懂的紋路,紋路上有銀色的光芒閃動,陸長庸低頭看了看自己,竟然發現自己的魂魄停止了潰散的趨勢,就連不斷逸散的鬼氣與力量也逐漸收攏了回國。

  黃大師將女鬼急忙召回鬼頭珠子裡邊,這些鬼可是他花費了大量的時間與功夫養成的,不管毀了哪一個,他都心疼死了。

  然後,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木盒子來,盒子打開,裡邊是一根漆黑的釘子來,那釘子底端尖利,泛著一種不祥的紅光,給人一種沉沉的感覺。

  黃大師拿著釘子,卻不是對付顧蒙,而是直接將釘子打入了那隻小鬼的頭頂。

  小鬼的哭聲戛然而止。

  看到這一幕,顧蒙微微皺眉,他看著黃大師,伸手在口袋裡拿了一把黃符出來,那真的是一把,有的飄飄的落在地上,符上靈光閃動,品質竟然都不低。

  在她的催動下,符上的紋路霎時間活了過來,而後只見風雨雷電,直接就朝著所有人撲了過去。

  黃大師瞳孔猛縮,他直接蹲下身子,只見電光閃動,一道雷電朝著他的頭頂直接劈了下來。

  「轟!」

  附近的人抬頭看了看窗外,嘟囔道:「是要下雨了?我怎麼聽到打雷的聲音了?」

  凶鬼倒在地上,身上被雷電劈得個稀巴爛,而後整個魂體頓時就消散開來,融於空氣之中。雷電本來就是各種陰邪之物的剋星,這麼一道雷電劈在他的身上,直接把他劈得魂飛魄散。

  同時,黃大師手上的三顆鬼頭珠子中的一顆轟然碎開,化為了湮粉。

  看到這一幕,黃大師眼裡閃過一絲恐懼,看著顧蒙的表情更加難看了,心中頓時驚疑不定,忍不住猜測起顧蒙的身份來。

  能一次性拿出這麼多符篆出來,這樣的家底,怎麼也該是玄門中那種大家族的孩子。想到這,黃大師看著顧蒙的目光裡又忍不住帶了幾分嫉恨。

  要知道,畫符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尤其是品階高點的符篆,那更是難得。而現在,顧蒙這麼一拿就是一大把,簡直是讓人忍不住想仇富。

  看著凶鬼消失的地方,黃大師的臉皮抽搐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道:「大家都是玄門中人,這位小姐你何必苦苦相逼?」

  「誰跟你是玄門中人?」顧蒙伸手,輕輕一扯就將陸長庸身上的鎖鏈給他扯斷了,看得一旁的黃大師臉皮又是一陣抽搐。

  鎖鏈從身體裡拔出來,那種疼痛讓陸長庸的表情一瞬間有些扭曲,他看向顧蒙,道了聲謝:「謝謝。」

  顧蒙看向黃大師,手裡的水果刀在燈光下映照著她的面容,臉頰乾瘦,只有一雙眼灼灼發亮,亮得有些嚇人,而現在,她就用這一雙漂亮的浮水印水盈盈的杏眼看著黃大師。

  「現在,該割斷的是你的脖子了!」她說。

  黃大師頓時竦然一驚,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顧蒙衝過去,水果刀的刀身在空中劃過一道銀亮的光芒,直接朝著黃大師的脖子割去。

  「琤!」刀身砍下,直接砍在了小鬼的手上,竟是沒有割破他的肌膚。

  顧蒙往後退了一步。

  黃大師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等看見小鬼,他雙眼頓時一亮,立刻拋掉了剛才狼狽膽怯的樣子,得意洋洋的看著顧蒙,道:「這可是我花費了大量的心血才養出來的鬼童!乖寶,去,殺了她!」

  鬼童雙眼是冰冷的紅色,就像是有血在其中流淌一下,而在他的頭上,一顆漆黑的釘子直直的插在他的頭上。

  四周溫度降低,四周鬼氣縈繞,鬼童張嘴,直接朝著顧蒙撕咬了過來——他擁有著一口尖利的牙齒,能輕易的要破一個人的皮膚。在即將撲到顧蒙身前之時,他的身影突然散去,而後直接出現在了顧蒙的身後。

  顧蒙眨了眨眼睛,一個旋身,手上的水果刀散發著冰冷而嗜血的味道,刀尖直接插進了鬼童的胸口,而後直接把他定在了地上。鬼童在尖叫著,顧蒙的手腕一動,就要震破對方的魂珠。

  魂珠碎,鬼再也維持不了形態,只會化為青煙,消散在空中。

  不過,在震碎之前,顧蒙的動作頓了一下。

  他看著張牙舞爪,已經完全失去理智的鬼童,喃喃自語道:「雖然看起來味道沒有那邊那傢伙的好吃,但是好在鬼力強大,囫圇吞下去,也是可以的。」

  說著,她刀尖就想將他的魂珠挑出來。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有人哭道,

  顧蒙轉頭,看見一個鬼影從黃大師的手鏈上的一個鬼頭裡鑽出來,那是剛才的哭鬼,她面色仍然青黑,看上去醜陋極了,可是此時她卻在流眼淚,祈求的看著顧蒙。

  鬼是沒有眼淚的,他們要是哭,必是血淚,那是他們的鬼力,流一滴淚,對於他們的傷害,那是不可逆轉的。

  顧蒙看過去,那個女鬼直接朝她跪了下來,顧蒙嚇得直接往後蹦了一下。

  女鬼哭道:「求求你,放過他,他還只是一個孩子。」

  顧蒙伸手指了指鬼童,道:「可是,他也是鬼啊。」

  女鬼:「……」

  不過顧蒙倒是沒了殺鬼奪珠的心思了,她道:「好嘛,那我不要了,反正看起來味道就不好,全是血的味道。」

  她將刀從鬼童胸口拔出來,然後看向黃大師。

  黃大師立刻朝後退了一步,顧蒙朝他微笑,偏著頭的樣子似乎帶著幾分天真,她道:「那個不能殺,那這個我總能殺了吧?」

  「我是人!」黃大師立刻大聲的道,他惡狠狠的瞪了女鬼一樣,咽了口口水,道:「他們是鬼,你殺了他們不用負刑事責任,可是殺了我你這是犯罪!」

  犯罪?

  顧蒙眼裡閃過一絲茫然。

  黃大師道:「你需要魂珠是不是,我可以把我的役鬼送給你,他們任由你處置!」

  一邊說著,問了讓顧蒙信服自己,他還伸手將手上的珠串撥了下來,遞了過來。

  珠串上原本掛著三個鬼頭珠子,其中一個在剛才蹦碎了,只剩下兩個。仔細看去,一隻鬼頭是表情悲傷哀切的女人,一隻卻是嬰童模樣,兩者和顧蒙面前的女鬼還有鬼童模樣十分相似。

  「骨頭的?」顧蒙嘟囔了一句,眼裡有些嫌棄。

  思考了一下,她還是把手連結了過來,朝著黃大師擺了擺手,道:「那好吧,你走吧。」

  聞言,黃大師連忙點頭,忙不迭的打開門出去,等關上門,看不見顧蒙他們了,他的眼裡才閃過一絲陰狠和憤怒,心裡肉痛得不行。要知道,那三個役鬼,那可是他花了無數的心血和時間培養的。

  尤其是那隻鬼童,就差一點,就能成為鬼王了,要不是顧蒙的出現……

  想到這,黃大師心裡更是憤怒,不過他還沒有被憤怒蒙蔽理智,看過顧蒙的手段,這姑娘實在是太過捉摸不透了,光是那一手,拿著水果刀就能將役鬼的防禦給破開,就讓他不敢輕易做什麼。

  他這人向來很識時務,最主要,役鬼早就被他控制了,顧蒙拿去也沒用。只要他心念一動,役鬼還是會回到他的身邊的。

  黃大師吐出一口氣,心裡總算舒服了一些,雖然損失了一隻凶鬼,但是還有另外兩只在,最主要是鬼童還在,這才是他最看重的。

  扭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黃大師冷哼了一聲,轉身下了樓。

  室內。

  顧蒙擺弄著從黃大師那裡拿來的手串,皮革的鏈繩,上邊就穿了兩個鬼頭珠子,當然以前是三個。這兩個鬼頭,便是女鬼和鬼童的棲身之地。

  鬼頭觸感細膩,將一張臉雕刻得活靈活現,女鬼臉上的怨恨悲傷,看著就讓人喘不過氣來。

  顧蒙眼裡露出一絲厭惡來,伸手就把鬼頭給捏碎了。

  這兩顆鬼頭珠子,皆是用人骨雕刻的,而且如果她猜得沒錯,骨頭用的正是眼前這隻女鬼的。在她死後黃大師將她的骨頭雕刻成了鬼頭的樣式,讓女鬼可以棲身於鬼頭之中,她自己的骨頭正是最好的養鬼之地。

  女鬼抱著鬼童,身體哆哆嗦嗦的,十分畏懼的看著顧蒙。

  顧蒙卻沒有搭理他們,而是轉頭看向陸長庸。

  對方的模樣看上去十分狼狽,臉頰上還留著血淚的痕跡,魂體更是處於崩潰的邊緣,因此他的鬼氣不斷的往外逸散著,吸引著這四周的鬼物精怪。

  感受著往這邊來的熟道氣息,顧蒙看著陸長庸,眼裡露出幾分貪婪來,她道:「你要魂飛魄散了,這樣吧,與其魂飛魄散,你不如讓我把你吃了吧。」

  對方不僅鬼力強大,力量還十分純粹,是沒有沾過血的,這種味道,可比那些奇奇怪怪的鬼物的味道香多了。

  陸長庸:「……」

  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想吃別人,說得還那麼坦然的。

  「……慧心怎麼樣了?」他問,無意識的捏緊了手裡的項鍊。

  聞言,顧蒙瞪大眼睛,她道:「我差點忘了,走走走,我們得快點回去。我答應過沈奶奶的,一定會把你帶回去的。」

  走的時候,她還不忘記把錐魂鎖帶走。這東西,看樣子還是個好東西了,用來對付鬼怪好像很有用。

  她沒管女鬼和鬼童,女鬼看了空蕩蕩的屋子一眼,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孩子,眼裡閃過一絲澀意,轉身跟了上去。

  醫院。

  沈老先生一家人有的坐在病房內,有的坐在外邊,氣氛都很沉默。

  沈老太太躺在床上,微微睜著眼,胸口幾乎沒有任何起伏,乍看之下,隻讓人想著這人是不是已經斷了氣。

  「幾點了?」她突然轉過頭來,輕聲問。

  沈老先生急忙湊過去,然後看了一眼懸掛在屋裡的鐘錶,道:「三點了。」

  午夜三點鐘,萬籟俱寂的時候。

  老太太問:「長庸回來了嗎?」

  沈老先生張了張嘴,頓時不知道說什麼了。

  「他……」

  「我回來了!」一道聲音傳來,沈老先生猛的轉過頭去。

  病房門口,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那裡,那是一個英俊的男人,五官分明,帶著一種鋒利冷硬的味道,但是他的雙眼卻是十分溫柔的。

  久遠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滾,沈老先生指著對方,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陸長庸大步走進來,他走到床邊,伸手抓住沈老太太的手,笑道:「慧心,我回來了。」

  老太太努力睜大眼睛看他,她突然微笑了起來,笑道:「你回來了啊。」

  她頓了頓,道:「果然,你一直在我身邊。」

  沈老先生帶著其他人出去,她的妻子驚駭的看著他,問:「那個,真的是姑姑的未婚夫嗎?可是他還這麼年輕,他,他是……」

  是鬼嗎?

  「他是姑姑的未婚夫!」沈老先生說道,忍不住抹了一把臉。

  活了大半輩子,自己的三觀在這時候碎裂,讓他有些懷疑人生。

  ……

  陸長庸在椅子上坐下,他抓住老太太的手,笑道:「什麼都瞞不過你,你還是那麼聰明。」

  「你還這麼年輕,我卻這麼老了,我是不是很醜?」老太太問,神智已經有些模糊了,卻努力睜大眼睛,貪婪的看著眼前的人。

  陸長庸搖頭,他說:「你還是和以前那麼漂亮,你一直都是我所喜歡的慧心。」

  老太太笑,她喃喃道:「你為什麼,不出來見見我呢,我一直在等你。」

  「……人鬼殊途,我已經死了,而你還活著,你應該有你自己的生活。」陸長庸覺得眼眶有些熱,似乎有眼淚要流出來,但是鬼是不會流眼淚的。

  他不願意出現在老太太面前,是想她忘了自己,重新生活。可是這麼多年來,追求老太太的人隻多不少,她長得漂亮,又會識字斷文,許多人都追求過她。只是,老太太全部都拒絕了,不管對方多麼癡情,她都拒絕了。

  這一點,是陸長庸完全沒想到的。

  你怎麼這麼傻?

  他想問,可是看著老太太,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老太太輕輕的握住他的手,笑道:「你在這裡,真好……」

  陸長庸低聲道:「睡吧,我在這裡陪著你。」

  老太太嗯了一聲,嘴角帶著笑容,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最後一縷氣息也慢慢的散去了。

  陸長庸低頭親吻她的額頭,將手裡的項鍊放在她的手裡,微笑道:「如果有下輩子的話……」

  他頓了頓,然後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麼。

  他轉過頭去,看見顧蒙坐在窗戶上,晃悠著一雙腿——她似乎很喜歡高處。

  「謝謝你帶我回來見慧心最後一面,按照承諾,現在你可以把我吃了。」他道。

  他的魂魄被錐魂鎖穿過,受到了很大的創傷,後邊又被鬼童撕咬吞噬,自己又燃燒鬼力,這根本就是在自尋死路。在路上,他的魂魄就忍不住潰散開來,吸引了無數的鬼物精怪來——他們都想把她吃了。

  所以,他和顧蒙做了一個交易。

  「我可以讓你把我吃了,但是你得讓我去見慧心一面!」他說。

  而顧蒙,答應了這個條件。現在,老太太死去,他已經見到了她最後一面,他也該履行承諾了。

  顧蒙歪著頭看他,突然從窗戶上跳了下來,她走到陸長庸身邊,伸出手去。只是手伸到半空的時候,她頓了一下。

  「算了,我看你好像也沒那麼好吃!」她轉過身去,嘴裡嘟嘟囔囔的說了兩句,又道:「你心願已了,在這世界上已經沒有牽掛了,可以去轉世投胎了。下輩子,如果運氣好的話,你們兩個還能見面,說不定還能成為一對恩愛夫妻了。」

  聞言,陸長庸瞪大眼睛看她,半晌,他認真的說道:「謝謝你,顧蒙!」

  沈慧心往前一直走啊走啊走,遠遠的,在路上她看見一個人站在不遠處,背影看上去特別眼熟。

  「長庸!」她臉上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飛快的朝著那個人跑了過去。

  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我一定會對你好的,我們兩好一輩子!

  這一次,我們一定會永遠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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