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辭將無人機放在最高的一棵樹上, 鏡頭的角度調整向下，正好能拍攝到趙家院子裡的全景。他手裡拿著無人機的另一端，可以通過卡牌隨時監視趙家的情況。

然而, 秦楓和蕭明離開之後, 沒有人再走進趙家。無人機拍攝到的畫面, 始終是空空盪蕩的院落，看不見一個人影。

陸九川皺眉：“趙家的靈堂會是誰布置的？”

唐辭道：“目前, 趙家的人下落不明，即便有親人布置靈堂, 也不會在他們失蹤的第一天就布置, 至少要確認他們已經死了，才會擺出他們的靈位。我估計，起碼要三天。”

“也就是說, 這幾天我們得一直監控趙家, 才有可能找到布置靈堂的那個人？”陸九川頓了頓, 又道, “如果他每次都是到了夜間才給趙家的人上香，肖樓他們夜間護被傳送去鬼城，肯定遇不到對方, 所以, 這人是誰，只能由我們來調查。”

“是這樣沒錯。”唐辭冷靜地說道，“我們來到三年前, 可以查到一些肖教授他們沒法調查的線索。除了給趙家布置靈堂的人之外，還有‘厲鬼索命’傳說的起源, 你們不覺得有問題嗎？”

“很多人都說昨晚都看見了厲鬼。”楚華英的聲音通過耳機傳來，她道, “但第一個說出昨晚看見厲鬼的，是住在東市附近的劉老伯，這位老人家是小鎮上最長壽的，已經八十歲了，老眼昏花，所以一開始他說自己看到鬼的時候，很多人都不信。”

“但後來，有幾個年輕人、小孩子也說自己看到了厲鬼，厲鬼索命的傳言，才會越傳越離奇。”歸遠章補充道。

“具體是哪些人說他們看到了白衣女鬼，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看到的，你們仔細調查了嗎？”唐辭低聲問道。

“當然。剛才走訪小鎮的時候，所有說‘昨晚看到了厲鬼’的人的名字，我都記了下來。”楚華英不需要用紙筆，她記事情都是直接記在腦子裡，身體的各項素質都被強化過，她的記憶力也比一般人要優秀好幾倍。

楚華英閉了閉眼，仔細整理了一下腦海里的信息，說道：“除了第一個提到厲鬼的劉老伯，其他還包括住在城西的獵戶張成渝；住城北的服裝店老闆娘秦若蘭；城南的林躍然和他7歲的孩子林豆豆；還有城東賣豆腐的薛二嫂。”

唐辭聽到這裡，不由疑惑：“東西南北都有人親眼目睹白衣女鬼？”

楚華英點了點頭，道：“應該是凶手故意在整個小鎮晃了一圈，讓各個方向的人都看見厲鬼的身影，這樣也方便他製造‘厲鬼索命’的輿論。”

唐辭問：“這些人看見厲鬼的時間呢？”

楚華英語帶遺憾：“大半夜看見厲鬼，都嚇傻了，沒有人能說清楚具體的時間，但大家都是雨停之後才看見的，雨停應該在寅時。”

陸九川道：“也就是說，趙家二小姐趙澤安在七月十四的寅時出嫁，陳御的夫人也在同一時間生下了孩子。陳御、趙澤遂一前一後走出小鎮，陳御去燒紙，趙澤隨跟神秘男子約會，同時，小鎮上出現了披頭散髮的白衣女鬼，再然後，趙家、陳家的人集體失蹤。”

唐辭道：“這樣一來，跟趙澤遂私會的那位面具男嫌疑大大降低，他不可能一邊跟趙澤隨約會，一邊又扮成厲鬼，在小鎮上遊蕩一整圈，讓不同的人發現。”

陸九川道：“蕭明的嫌疑也不大。昨晚是他成親的日子，按照他的描述，他是在越州等待迎親的隊伍，一直等到吉時已過，還不見新娘的影子，於是，他先派人回青峰鎮尋找，得知新娘失蹤後，次日大清早快馬加鞭來到了青峰鎮。”

唐辭贊同道：“我也覺得蕭明作案的可能性很低，作為新郎官，他一旦消失，很容易被人發現。而且，如果他中途來青峰鎮扮鬼殺人，再回到越州，之後又演戲回青峰鎮找人，時間上根本來不及。”

不是新郎官蕭明，也不是和趙小姐私會的神秘面具男子，昨晚扮鬼殺人的到底是誰？四人都陷入了沉默。片刻後，陸九川才問道：“鎮長秦楓呢？”

“表面上看不太像，但我們沒有確切的證據。”唐辭頓了頓，建議道，“不如這樣，他現在正好在到處調查小鎮上失蹤的居民，秀水巷的住處肯定空著。我們再走一趟，仔細查查他那間密室？”

陸九川乾脆點頭：“走吧，抓緊時間。”

兩人根據記憶中的路徑，飛快地來到秀水巷，潛入秦楓的住處。

來到書房後，唐辭快步走到書櫃前——他記得書櫃的中間有一本很厚的《本草綱目》，只要將這本書抽出來，書架就會朝兩邊展開，露出一間密室。

唐辭輕輕抽出這本書，然而讓他意外的是，面前的書架依舊紋絲不動。

陸九川怔了怔：“密室呢？難道三年前的機關不是這本書？”

唐辭蹙著眉環顧四周，嘗試著抽出其他的書籍，但書架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他伸出手在周圍的墻壁上仔細敲了一圈，並沒有聽到任何的回音。

唐辭篤定地道：“三年前，這間書房裡還沒有密室，也就是說，連環凶殺案發生的時候，秦楓並沒有用密室藏一整間屋子的撥浪鼓。”

陸九川臉色一變，道：“去他臥室，看看那本名冊在不在。”

兩人快步走進隔壁的臥室——床邊的木櫃倒是還在，但並沒有上鎖。陸九川打開櫃子，拿出一大疊名冊，上面果然記錄了小鎮上所有居民的資料。

唐辭和陸九川各自拿了一半名冊，飛快地翻閱，卻沒有找到打滿紅叉的那一本。

所有的名冊看上去都很正常。

兩人面面相覷。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一陣腳步聲，聽起來像是兩人並肩走進了院子。

陸九川立刻帶著唐辭，飛身來到屋頂，豎起耳朵聽著屋內的動靜。

只聽秦楓說道：“蕭公子，你可知道趙家還有什麼親戚、朋友在外地的？”

蕭明道：“我真的不清楚，我和趙家小姐見面不超過三次，我們是指腹為婚的……對了，我剛才聽見很多人說，昨晚小鎮上出現了厲鬼，七月十五就是鬼節，該不會真是趙家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被厲鬼索命了吧？”

秦楓笑道：“鬼神之說不可全信。這樣吧，蕭公子你先回客棧休息，有什麼消息，我一定會盡快派人通知你。”

蕭明點了點頭，神色凝重地轉身離開。

秦楓獨自一人在書房裡來回踱步，他眉頭緊皺，像是陷入了思考。片刻後，他拿出一本空的藍色本子，坐在書桌前，提起筆，一筆一劃認真地在上面寫起了字。

陸九川藏在屋頂，透過瓦片的縫隙可以看到，他寫下的，正在昨夜失蹤的人的名字。

陳御一家十一口人。

趙澤安一家十八口人。

每一個人的名字都被他端端正正地記在了本子上，陸九川和唐辭對視一眼——這正是他們在三年後的調查中發現的那本名冊，只不過彼時，名冊上的名字已經被打了紅叉。

回到客棧之後，唐辭低聲說道：“秦楓應該不是凶手，而是一直在調查凶手。”

陸九川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片刻後才說道：“看來秦楓那本名冊，紀錄的都是無辜的死者，剛才他還沒有在名冊上打紅叉，可能是他還不確定這些人是不是死亡，只作為失蹤人口來紀錄。”

唐辭忽然想到了一個關鍵：“可是，我們發現的名冊上，很多人並沒有死，也沒有失蹤，還好好的活著。為什麼秦楓會將那些人的名字也寫上去？”

陸九川無奈道：“這要等肖樓他們調查，三年後的事情，我們根本查不到。”

唐辭道：“那我們該怎麼給肖樓留下線索？”

陸九川也陷入了沉思。

三年前的人，該怎麼給三年後的隊友留下線索？

不在同一個時空，他們根本不能直接對話。所有的團隊傳送、語音耳機、心有靈犀全部失效，過去的人和現在的人，該如何互通消息？

忽然，唐辭想到了一個主意，道：“秦楓三年前開始紀錄的名冊，肖樓他們可以在三年後看到。如果我們留下一些書本，肖樓也可以在三年後找到吧？”

陸九川雙眼一亮：“沒錯。問題在於該怎麼留？留在哪裡才最安全？三年時間，變化太多了，萬一中途有人拿走了我們留下的線索，肖樓很可能會一無所獲。而且，天亮之後找不到我們，他們一定會心急如焚。”

就在這時，歸遠章忽然說道：“我的書畫，應該能派上用場。”

唐辭道：“老歸，你想畫什麼？”

歸遠章說道：“畫一些畫，描述三年前的場景，然後藏在肖樓他們必定會去、而其他人必定很少會去的地方——”

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唐辭很快就反應過來：“您是說，趙家、陳家，兩處案發現場？”

歸遠章點頭：“既然趙家和陳家相傳被厲鬼索命，青峰鎮的居民肯定不敢靠近這兩處凶宅，但肖樓他們想要調查，自然會再去現場找線索。我們將這些線索畫成畫，藏在趙家、陳家兩地，肖樓他們三年後再去，就會明白我們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