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僞•修羅場

　　華國特殊人才培養高級技術學校門口。

　　太陽執著的發散著炙熱的溫度，將地面上的生物曬得怏怏的，無精打採的耷拉著腦袋，等著正午的高溫過去。

　　大街上幾乎沒有了人影，但就在這種情况下，偏僻又廖無人烟的山坡上，站著個人影，他穿著件樸實的長袖，毫無遮擋的站在太陽底下，在滾滾熱潮中無動於衷。

　　「說好了兩點，怎麽還沒來？」校長看了眼手錶，盯著道路上空無一人的場景有些疑惑。

　　實驗室出來的人都有個通病，對約定的時間有一種偏執的在意，說好了幾點就是幾點，從沒發生過遲到的事情，但現在錢元忠眼睜睜看著表上的分鐘從5走到10，又眼看要向15進發，他忍不住有些嘀咕：難道老袁爲了跟他較勁，連遲到這種事情都幹的出來了？

　　這不太像是他認識的老袁，但誰知道對方是不是太嫉妒他先找到了謝依雲呢？

　　校長這麽一發散思維，就不覺得時間過的快了，焦急的心態瞬間平息了下去。

　　「錢老……」

　　錢元忠耳朵微微一動，從等待的姿勢改爲了筆直的站姿，他看了眼空蕩蕩的道路，依舊沒看到熟悉的車輛，但是風中依稀飄來熟悉的人聲，焦急的呼喚聲。

　　他神情嚴肅了起來，穿著布鞋的脚在地上摩擦了兩下，猛然加速，消失在道路上。

　　他跑得很快，因爲沒有對照組，無法形象的察覺出他跑的究竟有多塊，但是可以換個說法來描述，從他聽到有人在喊他，到他抵達了對方所在的位置，時間只過去了幾分鐘。

　　錢元忠停下脚步，盯著停在道路上的運輸車看了幾秒。

　　運輸車是老實的型號，後面是一個大型集裝箱，前方是一個狹窄的駕駛艙，最多允許兩個人同行。

　　集裝箱通過鎖扣扣在駕駛艙上，箱門也是用老式的鎖扣上鎖的，比起近年來愈發流行的電子鎖來說，落後了許多。

　　此刻集裝箱的箱門被打開了，運送擬獸的司機仍在駕駛艙上，哪怕發生了突然事况，也沒有要下車的意思，而另一個座位上的監察員則正在箱門處仔細觀察，一看到錢元忠出現在他們面前，他飛快跳下集裝箱，抬手向錢元忠行了一禮。

　　「錢老，有個擬獸逃跑了。」他簡明扼要道：「不是送到您校區的擬獸，是接下來要送到實驗室的擬獸。」

　　錢元忠皺起眉，整個人瞬間從笑呵呵的模樣轉變成目光犀利：「送到實驗室的擬獸？他狀態怎麽樣？」

　　「《擬獸人身權利法案》第21條，未盡對方及其家人的允許，他的**權受到法律保護。」監察員飛快道。

　　錢元忠看了他幾秒，沒對此發表什麽意見，口風一轉道：「既然如此，那告訴我，他被初步評判的危險性是多少。」

　　對方似乎是思考了幾秒，又在錢元忠不耐煩的表情下，飛快道：「A級，」似乎是知曉錢元忠的想法，他飛快道：「他對人類的攻擊性不高，自我意識較爲清晰……」

　　錢元忠打斷了他的話：「既然這樣，他依舊被評估出A級，你是在告訴我，他獸化濃度極高？獸化原形極爲難纏？」

　　監察員閉上了嘴。

　　錢元忠看了眼空蕩蕩的集裝箱，輕哼了一聲：「A級擬獸按照規定需要兩名以上監察員，單獨護送，你帶著他還有……」他走到駕駛艙前，探頭看了眼除去司機外另一個人，回頭看向監察員：「另一個狀態不穩定的擬獸，一起到學校？你違規了。」

　　監察員語速飛快道：「是實驗室那邊催的比較急，我跟上級打了報告，獲得了允許。」

　　錢元忠從他的話裡品出了些其他意味，如果情况允許的話，監察員是絕對不會冒著擬獸逃脫的風險這樣做的，但實驗室那邊催的比較急，才導致目前這個狀况的發生。

　　換句話說，錢元忠合理懷疑老袁那傢伙在這裡面插了一手。

　　他重新看了眼空蕩蕩的集裝箱，上面有些抓痕，但最爲顯眼的是車厢上那個大洞，不像是被嚙齒類生物咬開的，倒像是被尖銳的爪子硬生生抓開的。

　　錢元忠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回頭去看監察員：「這個集裝箱沒做過測試？」

　　「報告長官，它做過全面測試，外殼足以抵擋A級擬獸獸化後的攻擊和挖掘。」監察員語速飛快：「錢老，情况我方才已經彙報給上級了，但爲了避免他之後造成更大的破壞，您看，是不是我們先在這邊搜尋起來？」

　　錢元忠盯著箱體上的抓痕看了幾秒，不太確定道：「看這個留下的抓痕，他獸化後的體型不小……是豹子？」他轉頭看監察員。

　　「不是，是一隻獅子猫，但他的體型確實和一般的獅子猫不太一樣。」監察員有些著急了，他看了眼四周空蕩蕩的環境，顯然已經找到失踪的擬獸才是他目前最在意的事。

　　猫？比起純粹的捕食動物來說，這個答案更糟糕，至少正常人不會對豹子放下警惕心，但對於野猫，如果它還長的挺好看的話，那簡直是一場灾難。

　　錢元忠神情十分難看，他最後看了眼一無所知的監察員：「你剛才說，他自我意識較爲清晰？」

　　監察員點了點頭。

　　錢元忠將國駡壓回了喉嚨，朝他來時的道路飛奔而去，留下身後茫然的監察員，不明所以的盯著他的背影。

　　杜宇飛專心致志的填著坑，他速度極快，加上擬獸逆天的體力，幾乎不知疲倦的將宿舍周圍那一圈空地填了個遍。

　　這樣到時候雲雲就不會被坑絆倒了，杜宇飛拍了拍手上的土，回頭看了眼不知不覺就遠離了宿舍區域的大片平整土地，欣慰的翹了翹嘴角。

　　一道身影跟他擦肩而過，又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你在填坑？」校長盯著他灰撲撲的模樣看了幾秒，又看了眼脚下大片已經被填好的坑，一時有些語塞——這小子怎麽這麽實心眼？說讓他回去填坑就真的填了半天的坑？

　　不過一想到他是犬類擬獸，情况又微妙的合理了起來。

　　「對，不是校長你讓我回來填坑的嗎？」杜宇飛露出個笑容，絲毫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饒是校長，都在對方這個燦爛的笑容前，感到了一種强烈的心虛感，他咽了口口水，一副我只是路過的模樣，朝他點了點頭，準備繼續朝著自己的目的地前行。

　　脚才邁出一步，又猛的停了下來，回頭跟他確認道：「謝依雲一個人在宿舍？」

　　杜宇飛茫然的點了點頭，想，這學校一共就四個人，除去不知道上哪了的戈老師外，難道還有其他人能陪著雲雲？

　　「你有看到一隻猫嗎？」校長跟他確認道：「體型比較大的那種。」

　　杜宇飛搖了搖頭，聽到了下，忽而反應了過來：「雲雲？大猫？」

　　他迅速拽住想開溜的校長：「雲雲有危險？」

　　校長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回答，對方已經撒手一溜烟的消失在他面前——身後揚起一大片泥土，灑了他一身。

　　校長盯著對方的背影以及那個搖晃的大尾巴，本就緊皺的眉頭幾乎擰成一個死結，但還來不及細思，擺在眼前更重要的另一件事讓他追上了對方。

　　「你忘記了她是奇迹了？」校長輕鬆跑過了他，遠遠的飄過一句話：「她對擬獸有極强的親和力。」

　　杜宇飛抿著唇，加快了速度，居然勉强跟上了校長，沒被徹底甩下。

　　他們在謝依雲的宿舍前停下了脚步，杜宇飛鼻子動了動，聞到了一股陌生的擬獸味道。

　　他壓根沒在意校長露出的嚴肅表情，轉了轉門把手，被反鎖了。他的目光又落到了二樓的大陽臺上——他清楚如何才能用最快的速度爬上去，他曾這樣做過。

　　「你別……」校長眼睜睜看著對方靈巧的翻過院子，蹭上了二樓，將「衝動」兩個字咽回喉嚨，他看了眼站在陽臺往裡看的少年，又看了眼面前緊閉的大門。

　　上面不會先打起來吧？

　　因爲看到少年沒激動得立刻衝進去，而知曉謝依雲情况安好的校長，忍不住泛起不懷好意的念頭，重重的按下了門口的門鈴。

　　「叮鈴鈴~」

　　有人按門鈴？

　　謝依雲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著天花板，反應了幾秒，才猛然坐起身，找回自己之前的記憶，等等，猫呢？

　　她看了眼衣櫃，沒看到猫的身影，目光在室內漂浮，對上了站在拉開一小半窗簾的落地窗前的杜宇飛的視綫。

　　他站在陽臺上，抿著唇，委屈巴巴的盯著她，流露出她從未見過的委屈神情，讓謝依雲的思緒瞬間從「猫呢」轉移到「我哪件事事發了」。

　　不過她很快反應了過來，順著杜宇飛的視綫往自己身邊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一隻白色的大猫躺在她身邊，湛藍的目光安靜的注視著她，在她視綫掃來時，毛茸茸的尾巴拂過她的手臂，輕輕纏繞。

　　矜持的邀請。

　　近距離一看的話，他的毛顯得更長，更軟，更白，像是精心保養的絲綢，帶著生物特有的光澤，觸手柔軟，華順，不管是順著毛摸，還是逆著毛摸，都堪稱人間極品。

　　謝依雲的手一路從他身上摸到了圓滾滾的臉上，極其熟練的在下巴處輕輕撓了撓，輕輕纏繞著她的手的尾巴鬆開了改爲一晃一晃的拍打著床，顯出極爲舒適愜意的模樣。

　　下巴也好摸，謝依雲一邊輕撓著對方的下巴，一邊有模有樣的評判著手感，比起薩摩耶來說，他的毛更軟一些……

　　等等……薩摩耶……？

　　謝依雲飛快收回手，從被美色所惑的狀態中回過神來，目光往窗外一飄，果不其然看到了杜宇飛委屈巴巴加强版的表情，耷拉下的眼睛，垂下的嘴角，還有黯淡無光的眼神……

　　這就是傳說中的修羅場嗎？

　　謝依雲剛誕生出一分明悟，又聽見門鈴聲不斷響起，像是對方無聲的催促。

　　謝依雲將不著調的念頭拋到腦後，起身朝門口走去。

　　「喵~」獅子猫蹲在門口，小聲的朝她叫了一聲。

　　謝依雲停下脚步，看了眼被它攔在身後的門，一時不能確定，對方是不是不想讓她下樓，但很快她就確定了這一點。

　　因爲她試探著伸出了手，對方又朝她小小聲的叫了一聲，甜度爆表的撒嬌意味，也沒有阻止謝依雲歪著身體打開了門。

　　但問題是，她打開了門，也下不去。

　　謝依雲盯著端端正正蹲在她面前，攔住了她下樓去路的獅子猫，回頭看了眼陽臺上的杜宇飛，發現就這麽一眨眼的功夫，對方已經消失了。

　　她又轉回頭看獅子猫，對方湛藍的目光透著幾分理智，讓她忍不住小聲跟他對話：「我要下去開門，你別攔著我好不好？」

　　「喵~」對方也朝她小小聲的叫了一聲。

　　「那你讓開？」

　　「喵~」

　　他們有來有往幾個回合，對方叫得軟綿綿，甜蜜蜜，但脚下楞是寸步不讓，十分有原則。

　　謝依雲有些頭禿，她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樓梯，又看了眼態度堅决的獅子猫，不確定要是她强行過去的話，會不會激怒對方——雖然她覺得對方對她應該沒有敵意，但……

　　謝依雲還沒想完，聽見樓下門被推開的聲音，緊接著是脚步聲，然後才是映入她眼簾的人影。

　　校長盯著慢吞吞從蹲姿轉變成警戒狀態的獅子猫，鬆了口氣，雖然對方被吸引到了謝依雲身邊，但至少沒有造成混亂和傷害。

　　他鬆的那口氣還沒徹底吐出，就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從他面前躥過，越過樓梯，跑上二樓平臺，跟獅子猫對峙。

　　嗯？哪裡的狗……嗯！

　　他轉頭看向身後，原本乖巧跟在他身後的杜宇飛不見了踪影，而上方那場對峙已然飛快的越過了試探，眼見就要進入下一步實質性的互毆行爲。

　　獅子猫不斷的朝對面的大傢伙哈氣，尾巴高高翹起，顯出受驚的模樣。

　　而薩摩耶則拿前爪抵著地板，輕輕拋動，朝對面的傢伙齜牙咧嘴，表達著自己毫無掩飾的敵意。

　　氣氛在哈氣聲中漸漸緊綳。

　　謝依雲看著杜宇飛的神情在她的注視下，從委屈到緊張再到焦慮，顯然有一隻完全獸化的擬獸在她面前這件事，讓對方感到了極大的不安感，他喘氣聲粗了幾分，謝依雲還沒來得及發聲，就眼睜睜看著他時隔多日再一次變成了薩摩耶。

　　他們好像要打起來了。

　　這個念頭飄過，謝依雲提高了聲音，試圖阻止他：「杜宇飛！」

　　薩摩耶晃了晃尾巴，向前邁了一步。

　　獅子猫俯低身體，顯出即將攻擊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