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解釋&威脅
室內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理解對方話中真正的含義,而等他們理解了之後,沉默便消失了,嘈雜的聲音轟然響起,各種不同的問題,飛快涌現。
「擬獸爲什麽會誕生?」
「世界運行有什麽規律?」
「擬獸和引導者之間存在著什麽深層次的聯繫?」
「怎麽才能……」
王餘所說的話無疑對白大褂們充滿了吸引力,作爲探究世界的科研人員,他們對所有未知都抱著一種探索欲,這是一種實驗者必備的素養。
袁老沒急著開口,也不覺得王餘能知曉世界的奧秘。
他揚起手,制止了這場無窮無盡的疑問,袁老以往沉積的威名瞬間熄滅了他們探索世界的**,在認識到這樣嘈雜的提問是得不出答案的現實後,聲音漸漸微弱了下去,最後重新複歸平靜。
袁老才開口道:「那麽終極是什麽?」
王餘往杜宇飛身後躲了躲,確保他們揍不到他,才繼續將沒說完的話說完:「但是我不記得了。」
不出意外的回答。
袁老輕哼了一聲,將視綫轉移到謝依雲身上:「言歸正傳,剛才發生了什麽?」
謝依雲捧著茶杯思考了幾秒,猶豫總結道:「我做了一個夢,一個美好的夢……」她喝了口水,繼續道:「然後拯救了世界。」
「我覺得你的前後句是沒什麽關聯?」王餘從杜宇飛身後出來,發出質疑:「而且世界也沒有要毀滅啊?你所謂的拯救世界,是什麽定義上的拯救世界?」
「將邪惡毀滅,獨留下正義?還是將滅世的灾難消除,將一切掰回正軌?」
「都不是。」謝依雲語氣輕鬆,像是在說什麽不值一提的話一般:「我只是將我的同調度擴張到了全世界。」
她朝面露震驚,但似乎幷未理解她話語裡真正意思的人們露出有些狡黠的微笑道:「這樣,擬獸就不需要引導者了,而引導者也不再需要引導擬獸了。」
「什麽?」袁老下意識的上前了一步,語速飛快道:「你的意思是,你足以引導全世界的擬獸?」
謝依雲更正他的說法:「我的意思是,我的同調度,足以讓全世界的擬獸都穩定在一個平衡的獸化濃度上,不再頻繁進入完全獸化狀態。」
「你死了之後呢?」袁老瞬間注意到了對方話語裡的漏洞。
他一直以來所有的努力都是爲了實現這一點,將引導者和擬獸獨立成兩個個體,但這不意味著他會接受由一個人來實現這一點,這無法是將對引導者群體的警惕轉變成了對謝依雲個人的警惕。
過於强大的,超出想像的力量,未必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
「在那之前,我覺得科學足以取代我,來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引導者和擬獸的獨立。」謝依雲語氣平靜,但富含力量,篤定的像是在說即將發生的現實而不僅僅是一個猜測。
袁老停頓了幾秒:「你沒想過,這個行爲不會讓你輕易脫身?」
他停頓了下,修正自己的話道:「我是說,你剛才和杜宇飛說的那些,你可以跟他去做你們想做的事情了,但你或許沒想過,這只會讓人們將更多的視綫放到你身上?」
謝依雲有些疑惑的仰頭看他:「你是說,研究我的力量?解析我的能力?控制我的自由?」
袁老沒開口。倒是旁聽了半天的錢老,嚷嚷著開了口:「怎麽可能,我們是民主的國家,不會發生這種事情的!」他在衆人「你認真的嗎」的視綫中,沒什麽底氣的降低了聲音:「我是說,至少我們可以溝通嘛?以大家都同意的方式……」
謝依雲打斷了他,笑著道:「過於强大的力量會引來警戒,但超過想像的力量,却足以得到尊重。」
謝依雲的目光在周圍徘徊了一圈,落到了一直沉默不語的戈言身上:「戈老師,可能你們對我能做到的程度瞭解的不够深刻,但或許你可以問問王老師。」
王餘無辜被cue,他茫然的看了眼謝依雲,又看了眼將視綫落在他身上的戈言,語速飛快道:「不不不,我什麽都不知道……」
戈言的眼神嚴肅了起來,王餘的話語一頓,委委屈屈道:「那好吧,我可能知道一點……」他瞄了眼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怎麽看怎麽柔弱的謝依雲,小小聲道:「那個,她說的沒錯,511事件……」
他在驟然緊張起來的氣氛中,語速飛快道:「我只是拿它做個例子,你們可以類推嘛……她不是說了她的同調度籠罩著整個世界嗎?現在全世界有多少個擬獸?」
「當然我是相信,國家機器的力量是足以抹滅個人的存在的……」王餘咽了口口水:「就是在此之前,全世界擬獸如果都進入完全獸化狀態的話……」
他沒繼續說下去,這種假設太過可怕,以至於光是出現在腦海裡,就能瞬間得到一個血淋淋的答案。
謝依雲笑著搖了搖頭:「看來你確實沒怎麽看到終極的模樣。」
王餘聲音瞬間響了起來:「什麽意思?難道你還有其他的……」
謝依雲緩慢的眨了眨眼,她平靜地模樣不像是在威脅他們,倒像是在耐心解釋:「你們有沒有想過,擬獸同樣屬人類,但爲什麽唯有擬獸與衆不同呢?」
「爲什麽?」王餘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這個解釋起來很麻煩,但我可以用另一種方式來解釋,」謝依雲一本正經道:「首先,我們可以確定,擬獸是人類,只是有點特殊的人類,衆所周知,擬獸大概率是遺傳的,比如說擬獸和引導者結合,就肯定會生出擬獸,當然還有些小概率是雖然父母不是擬獸,但孩子依舊是擬獸的情况出現……」
她停下來,朝突然緊綳的袁老看去:「這說明……」
「你可以修改基因?」這不可能。
「不不不,這太誇張了,這屬上帝的權柄,跟我無關。」謝依雲否定了這一點:「但擬獸和引導者也不是因爲基因上的差异才出現的。」
「這是一種更深層次的,來自於被你們稱爲同調度的東西的影響。」她舉例子道:「同調度就好似一個始終處於某種頻率的……」她思考了下:「聲波,被某些能接收到聲波的生物聽見,從而對他們造成了影響。」
「我的意思是,世界本身就處於一個極大的同調度的圈內,而容易被影響的生物,則在不同方面,發生了變化,這就是擬獸和引導者最初出現的起因。」
王餘沒反應過來她話裡真正的意思,還在驚訝於她所說的話本身:「是這樣嗎?同調度有這麽厲害嗎?我怎麽從來沒感受到過?」
「一方面是因爲他們是不易被影響的群體,在歷史和時光的篩選中,人類的基因十分穩定,導致不易受影響的群體們的基因也變得愈發穩定,很難再被改變。」
「另一方面是你的同調度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微乎其微,以至於完全無法産生作用。」
謝依雲耐心的解釋著,王餘被說服了,連連點頭之後,突然發現了另一個問題,狐疑的看向對方:「我倒是覺得這一覺醒來你脾氣好了很多?」
謝依雲這次是真的忍不住笑了笑,她低調含蓄的道:「人總是會變的嘛。」
「但你之前的脾氣很差勁啊……」王餘仍在嘟囔,他身後的戈言看不下去了,推了他一把,王餘茫然的回頭看他,戈言靠近他耳邊低聲道:「因爲她現在不同了。」
「不同……哪……」王餘猛然停下話,倒是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表情的胡亂點著頭,默默的降低了存在感,最後縮到戈言身後去了,讓戈言來面對她。
袁老腦海裡轉悠著由她的話引申出來的念頭,在再次僵硬的氣氛裡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將人類徹底消滅?」
「咳咳,」戈言咳嗽了下,修正袁老的話:「我想,袁老的意思是,你有把握,在某些即將發生的事情前,將既非引導者也非擬獸的人類變成引導者或者擬獸?」
「威脅就威脅吧,還什麽即將發生的事情前……」王餘在他身後嘟囔,招來了戈言淡淡一瞥,倒是立刻閉上了嘴。
謝依雲思考了下,誠實的同意了這一點:「我想就是這個意思。」
她嘴角的酒窩微微凹陷,露出無害又柔軟的模樣:「你們也可以理解爲,我可以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也可以是毀滅世界的劊子手。」
「這要看世界怎麽選擇。」
氣氛又一次陷入了僵硬。
錢老左看右看,乾脆自己打破了沉默:「沒必要搞的這麽僵硬,我們可以商量的嘛……」
「我不想商量。」謝依雲垂下眼看著她跟杜宇飛緊握的手,重複了一遍:「我們也沒有商量的必要。」
「我走在獨木橋上,兩端都是光明的選擇,但我最終選擇了這一條路——拯救世界。」杜宇飛握緊了她的手:「我選擇一力承擔,那世界就該知恩圖報。」
「談判,協商,退步。」謝依雲抬眼,擲地有聲:「我都不接受。」
「當我是异類的時候,世界會排斥我,但當我不是异類的時候……」她看向袁老:「世界就截然不同了。」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而且是無法辯駁的威脅。
她說的沒錯,她選擇了一力承擔,在平凡世界做一個過於顯眼的异類,這絕對是一個無從質疑的選擇。
她做到了她所能選擇的最好的方式,來保護這個世界,保護這個世界上她所在意的人。
剩下的那些,確實屬平凡世界的勾心鬥角,利益相爭,但這些與她無關。
錢老張了張口,又飛快閉上了,扭頭去看保持沉默的袁老。
袁老在他鼓勵和期待的目光下張開嘴道:「你說的沒錯。」
???
在衆人投去的疑惑乃至不解的目光中,袁老不急不緩道:「你有底氣做出這樣的宣告,這是你應得的,政治歸政治,科學歸科學,我們還是再來談談之前那個籠罩全世界的同調度吧?你說,科學也該從這方面著手嗎?」
差點忘了袁老是一個科學家,純粹的科學家,他才不關心政治呢,除去科研和他畢生的目標之外,他壓根沒有關心的東西。
「那太難了,你們不如還是從同調度身上下手,如果能破譯或者說瞭解它哪怕一點,都足以讓你們的進度飛躍。」謝依雲隨口說了一句,想起了另一件事:「對了,之前在夢裡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熟人……」
她看向袁老,克制的道:「他是你的……」她停頓了下,袁老揚眉,簡單道:「兒子。」
「哦,我說怎麽這麽跟你這麽像呢。」她露出笑,像是解開了一個疑惑般繼續道:「雖然我想……做些什麽,但是上帝掌握著生與死的領域,所以……」
「你可以多陪陪他,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她語氣溫和了下去:「科學研究沒有盡頭,但生死有定數。」
袁老的表情凝固成了僵硬的石板,叫人看不出情緒。
「啊?你家那個小兒子好了?」錢老比他先做出反應,他推攘著袁老,朝門外走去:「那你還在這裡參合什麽?趕緊去陪著他啊!」
袁老被他推著出了門,一旁幾個白大褂忙跟上去,生怕國之重器因爲情緒過於激動,出了什麽意外。
錢老瞄了眼他們離開的背影,反手關上門,才轉頭看突然顯得有些空蕩蕩的房間。
戈言上前一步,站到了袁老原本的位置,他沉默了許久,終於到了該開口的時候:「這件事我會上報給領導,至於後續的命令……」他停頓了下,沒有繼續那套冠冕堂皇的套話,而是輕聲道:「我們還欠你一個謝謝。」
「我又不是爲了你們的感謝才這麽做的。」
真切的說起來,拯救世界是爲了完成她從小到大橫跨兩個世界的夢想,而不是爲了得到什麽,跟世人的真心感激更沒有任何關係。
我拯救世界,做我的英雄,但與世界無關。
「對了,說起這個,我想起來了。」謝依雲臉上露出了微妙的嫌弃表情:「之前做夢的時候,我遇到了些……」她臉上的嫌弃愈發深刻,透著過發自內心的厭惡:「臭得過分的存在,我把他們一起處理了。」
戈言在腦海裡反應了下,才能得出她話裡的意思:「你是說,那些……」
「我不清楚他們是什麽,但我覺得他們肯定不是好人,這種事情歸你管吧?」謝依雲仰頭看他:「那你得抓緊時間去逮捕他們才行,不然……」
「我怕他們會死掉。」
「你怎麽處理的他們?」戈言忍不住問了一句。
「就是別讓他們的臭味熏到我,那太難聞了,還污染環境。」謝依雲小聲嘀咕道:「不過在現實中的話,我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情况怎麽樣了,但我覺得應該不太妙。」
戈言嘴角抽了抽,他還有很多話要跟謝依雲說,包括緩和對方的敵對情緒,潤物細無聲的將她不正確的認知扭轉過來,當然最好能堅定的站在組織這一方,和全世界爲敵……不不不,他的意思是,能在必要的時候,對全世界起到威懾的作用。
總之,大家都知道他本該做很多事,但現在……顯而易見,他得去指揮監察局將那些可能即將死亡的犯罪嫌疑人先逮捕歸案了。
戈言有些懷疑對方是不是故意的,但是不管怎麽樣,他都得離開一下下了。
畢竟謝依雲就在這裡,而犯罪嫌疑人的生命可能沒有多久了……
「對了,他們數量還挺多的,遍布全世界,你可能得努力找一找,才能找全。」謝依雲好心提醒道。
戈言邁出的脚步一頓,確定了對方就是故意的。
等戈言也跟著離開了,屋內剩下的就全是傻白甜了。
謝依雲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晃了一圈,最後落到了仍一臉迷茫遲遲未曾反應過來的葉雯身上,她歪了歪頭,招呼葉雯:「葉雯?」
葉雯正在理順方才聽到的那番駭人聽聞的話,聽起來,好像世界發生了什麽巨大的變化?
她順著謝依雲的聲音看去,迷茫的臉上乾乾淨淨的,帶著最初的美,恍若逝去的時間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烙印。
那些殘酷的現實,未曾被她所知曉,她仍是那個最初的滿懷希望,走出校園的女孩。
這簡直太好了,謝依雲揚起笑容對她道:「你感覺怎麽樣?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葉雯不認識她,但潜意識裡覺得對方看上去很好親近,讓她開口回答了她的問題:「除去感覺自己的人生中缺失了一大塊之外,其他一切都好。」
她聲音十分清爽乾脆,與外表的氣質奇妙融合,帶著乾脆利落的果斷,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的小女生模樣。
「爲了以防萬一,你還是去找那些白大褂們檢查下吧。」謝依雲輕描淡寫道:「發生了很多事情,但不記得或許是一件好事。」她停頓了下,朝葉雯眨了眨眼:「那個傢伙會嘗到比死亡更可怕的痛苦。」
葉雯迷茫的表情一頓,似乎有什麽從她眼底涌現,又似乎什麽都沒有,她嘴角微勾,將極富攻擊性的美貌渲染得愈發耀眼,才邁步走向門口,在按住門把手後,停頓了下,轉頭看向王餘。
「王老師……能麻煩你帶我找下人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不知道該找誰。」
王餘楞了一秒,在對方恢復了理智的表現下,倒是反應過來她本身所具備的超出常人的顔值了,他目光漂移,又反應了過來:「你還記得我?」却不記得謝依雲?
這難道真的是恨比愛更持久的現實寫照嗎?
王餘瞬間忘記了對方顔值的攻擊性,轉爲警惕的盯著葉雯。
葉雯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麽,但是從對方的反應來看,這段她所不記得的經歷中,或許他們的關係還挺……複雜的。
葉雯腦海裡想歸想,還是解釋了一句:「之前我上學的時候,你帶過幾天班……」
「啊?」王餘回憶了下,沒在記憶裡找到對方的模樣——這個顔值的大美人,肯定會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
「我畢業後變化還挺大的,王老師認不出來也很正常。」葉雯笑著道。
謝依雲在王餘身後推了他一把:「磨磨唧唧的,不就帶個路嗎?要不是現場就剩下了老病殘了,你以爲人家爲什麽要找你?」
「我也沒說什麽啊。」王餘嘟囔了一句,目光朝葉雯身上飄了眼,又飛快挪開了,他徑直走在前方,葉雯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後,雙雙離開了他們的視綫。
謝依雲盯著他們的背影看了幾秒,疑惑的問杜宇飛:「我沒感覺錯吧?」
「什麽?」杜宇飛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聞言迷茫的問了一聲:「什麽沒感覺錯?」
這傢伙根本沒在意其他事情,謝依雲挪開目光,看向校長:「校長,你覺得呢?」
「挺好的,天造地設,般配。」校長收回目光,一語帶過了他們,將話題轉回正題:「你把他們都糊弄走了,是要跟我說什麽?」
謝依雲瞥了眼屋子裡的監控,杜宇飛這次倒是瞬間領悟了她的意思:「這樣不太……」好吧?
「哢嚓」兩聲響起,監控被校長掰斷了。
「說吧。」
「校長,我有個不成熟的小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