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襲擊
時間仍在流逝,夏天悄悄露出了尾巴,愈發顯得炎熱難耐。
謝依雲漸漸習慣了在研究所和學校裡來回跑,除去最初是她跟杜宇飛一起去研究所,後來還帶上了未完全恢復的葉雯,研究所的測試像是永遠都做不完,每天都能給予她新鮮感。
但不管再新鮮,測試就是測試,枯燥又重複,壓根看不懂測試結果的謝依雲也無法從測試中獲取更多樂趣。
不過至少還有值得期待的測試,在確定謝依雲能觀察擬獸的狀態後,實驗室總算願意讓她接觸更多不同的擬獸了——這個接觸是指隔著單向玻璃,在對方毫無察覺得時候,謝依雲進行單方面的觀察。
在這些細節上,謝依雲能感受到,她對他們而言到底有多麽重要,又受到了多麽嚴密的保護。
觀察其他擬獸的狀態是少有的會讓謝依雲期待的測試,一方面是因爲在這種時候,她能觀察到不同擬獸,各種各樣的不知道她存在的,在研究所進行定期檢測的擬獸。
白大褂給她介紹過,他們大多是曾經心理狀况不佳,或者說獸化狀態不穩定,需要通過定期體檢,才能享有正常人才有的權利,包括且不限於搭乘遠距離交通工具,進入某些客流量過大的公共場合,以及接近學校等公共設施。
因此在這種情况下,謝依雲熱衷於觀察他們在接受日常檢測時流露出來的不同表現和反應,這就像是撕開一張張包裝紙,然後看到底下究竟是什麽口味的巧克力一般,充滿了未知和趣味。
而另一方面讓謝依雲之所以如此感興趣的原因是,觀察到的不同擬獸的狀態。有的擬獸或許只是比其他擬獸顯得更飄忽一些,但她也曾看到過跟校長一般,在某個身體部位具有突兀的一團陰影的人影。
這對謝依雲來說,或許只是一個有點意思的觀察,但對研究所來說,却含有十分重要的意義——不過,這些就沒必要一一贅言了,因爲謝依雲的出現對研究所來說,本身就富含了無比重要的意義。
所以,我們把話題轉回到謝依雲身上。
除去研究所測試之外,學校的補習也開始進入了動作片的下半段,校長作爲她唯一的教材,接受了謝依雲多次且不重複的安撫以及各種控制她的同調度的課程。
前者的反應十分良好,校長的各項檢測數據都說明了謝依雲的安撫在起到正面的作用。
但後者的進度十分緩慢,首先是謝依雲幷不理解同調度究竟是如何作用到其他擬獸身上的,其次是控制同調度這件事……在之前從未有人做到過。
所以這需要他們一步步探索出新的道路,難度可想而知。
「我覺得我們可以走唯心主義的道路。」王餘坐在椅子上,嗑著瓜子跟謝依雲分享。
謝依雲思考了兩秒,否定了他的提議:「我之前就試過了,在心裡默念控制自己的同調度……」她看了眼笑眯眯喝茶的校長,抱怨道:「校長一點感覺都沒有。」
「或許是……」王餘將瓜子殼往垃圾桶裡一扔:「你不够唯心?」
「你是認真的嗎?」謝依雲不認同他的觀點:「我可是靠著唯心主義的方法引導了宇飛,安撫了校長,還觀察到了其他人的狀態,你覺得我不够唯心?」
她吐槽道:「我就快唯心到認爲世界上真的有神的存在了。」
「這可不行,你可不能跑偏,我們要堅定無神論。」王餘跟她瞎扯了一句,才轉回到正題:「就是因爲你靠著唯心都能做到這麽多事,我才覺得之所以我們的進度不行,是因爲你不够唯心。」
這個話聽起來有些繞口,但十分容易理解,謝依雲被說服了,陷入了沉思:「難道真是我不够確信自己能控制住自己的同調度?」
校長捧著茶杯笑眯眯的道:「主要是你控制住同調度之後,除了我單方面的感知之外,我們也沒有更直觀的感受。」
他閉上眼感應了下眼前人。
在他的感覺中,除去對□□的感知外,他能模模糊糊的意識到,這裡有個溫度稍高的小火苗,以及一個平靜的水面。
這是一種極爲奇妙的感受,十分符合唯心主義,只存在於意識以及感知中,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東西能證明,小火苗和水面是切真存在的。
但錢元忠十分肯定,這就是謝依雲和戈言向外影響擬獸的同調度的存在形式。
他張開眼,思考了兩秒繼續道:「研究所那邊也沒有對引導者的同調度進行具體觀測的儀器。」他不滿道:「他們就顧著研究擬獸了。」
「但總要試一試。」謝依雲倒是沒對缺乏具體的衡量目標的現狀,露出什麽不滿,相反她覺得這很正常,研究所雖然是科研機構,但是什麽都能拿出來也未免顯得太過恐怖了。
「既然這個暫時沒有好方法,我們先完成其他的課程吧。」王餘瞄了眼自己的教案道:「接下來是……」
他們重新進入了補習的日常階段,除去最關鍵的控制自己的同調度之外,他們還有其他補習的內容,比如對校長進行深入安撫和探索校長□□的極限,配合謝依雲的特殊性,對同樣特殊的校長進行雙重反應。
雖然這看起來不像是補習的內容,倒像是研究所該有的測試,但考慮到校長和袁老凑到一起的爆.炸現場,謝依雲自己爲他們找到了理由,將這點小小的突兀拋到了腦後。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葉雯了,謝依雲致力於讓葉雯恢復正常,每天都堅持爲對方安撫,幷積極的運用唯心主義的方式,試圖讓她恢復正常。
但不知是沒有達到量變引起質變的標準,還是這幷不是正確的道路。
葉雯確實在好轉,但這個好轉,很難讓人分辨出究竟是研究所的功勞還是謝依雲的功勞。
按照我這麽牛逼的同調度,我覺得要是我的安撫起了作用的話,對方應該會瞬間恢復成正常狀態,而不是這樣一點點緩解。
懷揣著這個念頭,謝依雲放弃了將功勞攬到自己身上的無意義行爲。
至少葉雯的情况在慢慢變好。
再一次結束了研究所的測試後,謝依雲坐上了回學校的車,在跟杜宇飛聊了下他在研究所的測試,交流感情,將車內的氣氛渲染成粉紅色,她才忽而想起了什麽,詢問戈言。
「戈老師,是不是快開學了?」時間在忙碌中總是過的太快,以至於謝依雲在悄悄溜過的尾巴里才想起了這件事。
戈言握著方向盤聚精會神的看著前方:「還有五天,就是新生們來報導的日子了。」
他皺起眉看著前方有些混亂的街道皺起眉,手下一轉,車輛駛離了每天都會經過的道路,拐到了一旁僻靜的小路上。
「感覺怎麽樣?」小路邊上擺放著有些雜亂的東西,將本就狹小的道路擠壓成不易通行的模樣,戈言皺起眉,手下動作一頓,重新往後倒去,順口問了句謝依雲。
「什麽怎麽樣?」謝依雲沒留神車外的景象,專注在對話中。
「我是說,馬上就要見到很多充滿朝氣的同齡人了,你看上去幷不是很期待啊?」戈言在後視鏡裡看了眼謝依雲,車輛緩緩的朝小路進來的地方倒出去。
「我……」謝依雲的話沒有說完,車輛哐當一聲,似乎是撞到了什麽,劇烈一顫。
「有問題。」戈言短促的說了一聲,不知從哪按了個按鈕,平平無奇的車上發出極其響亮的警報聲,「嗚嗚嗚」的響徹整座城市,瞬間引起了一干人等的注意力。
謝依雲沒被撞到什麽的車嚇到,倒是被這過於響亮的警報聲嚇到了……
杜宇飛反應更迅速,他下意識的將她圈進懷裡,往車後看了眼,語速飛快:「6個人,成年男性,手上有武器,在靠近……他們扔了什麽過來!」最後半句他猛然提高了音調。
戈言皺著眉看了眼身後被障礙物堵住的路,又看了眼前方狹小的小路。他們位於其中就像是被瓮中捉鱉的那隻鱉,後退不能,前進……困難。
「砰」的一聲,什麽東西跟車輛發生了碰撞,發出聲巨響,車輛微微一晃,在這種攻擊下毫髮無損。
「戈老師,前面……也有人在靠近,成年男性,是擬獸!」杜宇飛一手護著謝依雲,眯起眼看了眼小道的前方,語速飛快的給戈言提供情報。
而此時,謝依雲才從「撞車了」這個事實中反應到「我們受到了預謀已久的伏擊」,這個念頭在她腦海裡飄過,她看了眼窗外,方才不知道是什麽的爆.炸物爆.炸後的烟霧傳來,模糊了外面的風景。
戈言幷不著急,他握住方向盤,却沒有啓動車輛的意思,而是轉頭看向謝依雲道:「你看出他們是引導者還是擬獸了嗎?」
謝依雲茫然了片刻,在這種充滿危險又極度緊張的狀態下,你問我……他們是擬獸還是引導者?
雖然很荒誕,但謝依雲下意識的感受了下不斷靠近的人類,在此之前,她從未意識到,她可以在瞬息間分辨出對方是擬獸還是引導者,但在這一刻,她却好似無師自通般,知曉了他們的特殊之處。
「前面的是擬獸,後面的是引導者,那邊還有幾個普通人。」謝依雲朝小道旁的房子指了指。
「普通人?」戈言重複了一遍,在攻擊者逐步靠近的情况下,轉身問謝依雲:「你怎麽知道他們是一夥的?」
謝依雲遲疑了下:「因爲他們差不多?」她重新感知了下,這次語氣篤定了幾分:「我是說,他們不久前才接觸過。」
在她的感知,或者具體形容爲某種奇妙的唯心主義的超現實狀態中,她能清晰的看到那些擬獸和引導者身上帶著某種相同的頻率,一直彌漫到理論上不該存在她的感知中的普通人身上。
謝依雲淺薄的知識無法理解這是什麽,但總之不管是什麽,反正他們是一夥的就對了。
戈言爲她的說法微微一楞,在清晰可見的襲擊者前,仍疑惑的轉頭問謝依雲:「你看到了什麽?」
「戈老師……他們……」杜宇飛比他的反應激烈多了,他指了下手裡拿著武器的襲擊者,試圖喚起戈言的注意力:「就在前面了!我們是不是得做些什麽?」
戈言轉回頭看了眼他們手裡的武器,基於□□的管控力度,他們手上拿的都不是具有高傷害的槍.械,而是畫風十分不合的刀具……莫名的將這場襲擊的逼格拉低到了街頭鬥毆的地步。
戈言伸手敲了敲方向盤,十分淡定的安慰杜宇飛:「沒事,警報已經發出去了,我們的人馬上就到,而且這輛車的防護……」
他沒說完這句話,他面前的襲擊者們當著他的面,一秒獸化,進入了完全獸化狀態,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堆毛茸茸。
謝依雲從縫隙中看了眼毛茸茸們的模樣,小熊猫?中華田園犬?猴子?
毛茸茸們看上去幷不危險,甚至還因爲憨態可掬的模樣,顯得有些可愛,但戈言淡定的模樣却瞬間變了,他踩下油門,握著方向盤,朝前方狹小的道路直衝而去,眼看就是要壓死對方一了百了的模樣。
車輛啓動速度極快,幾乎是戈言一做出動作,就瞬間奔馳而去,謝依雲在杜宇飛懷裡探頭看了眼同樣朝他們飛奔而來的毛茸茸們,對事態突如其來的發展有些摸不透。
不過下一秒,她就得到了答案,雖然看上去憨態可掬,毫無殺傷力,但實際上對方仍是擬獸獸化狀態,換句話說,是身體素質强化後的人類。
這不是碰瓷,而是一場貨真價實的襲擊。
謝依雲眼睜睜看著和車輛撞到一起後,毫髮無損的反手就是一爪,方才爆.炸都未破防的車頭瞬間癟了下去。
而緊跟其後的是剩下幾個擬獸,他們撞到車上就立刻開始了亂撓亂抓,試圖撕毀這層薄薄的鐵皮,對他們的目標發起進一步攻擊。
隨著場上情况的變化,杜宇飛的狀態立刻發生了波動,在緊張和焦慮下,他的獸化濃度飛快提升,眼看要進入半獸化狀態,被謝依雲給重新壓制了下去。
「雲雲?」杜宇飛不贊同的道:「我要保護你。」
「我保護你。」謝依雲輕描淡寫的道:「我覺得身爲引導者的我,更有資格保護你。」
「可是……」杜宇飛停頓了下,在車輛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下,語速飛快:「在這種時候,引導者很難對他們做什麽吧?」他不容反駁的篤定道:「相反只要雲雲在我身邊,我就有無窮的勇氣來面對所有的敵人。」
車輛仍在急速行駛中,戈言死踩著油門,在狹小的小道上掀翻了一路亂七八糟的障礙物,朝著前方的出口開去,順便聽了一耳朵他們的對話,讓他忍不住插話:「你們倆坐在車裡就就行了,誰也別下車。」
杜宇飛和謝依雲抬頭看他,神情裡有些一致的迷茫,他們看了眼在車頭蹦躂的毛茸茸們,車開的飛快,但他們仍沒有被甩下車,相反他們的努力已然起了效果,前方的玻璃蔓延出一層蜘蛛網,眼看就要徹底失去隔離的作用了,他們跟敵人幾乎就近距離接觸了……
在這種情况下,誰也別下車?
戈言語氣稍微有些急切的情緒,但仍穩定在一個足以安撫他們的幅度上:「我能解决,你們不要輕舉妄動……」
話音還沒落,「嘩啦」一聲,車玻璃碎了,小熊猫的爪子瞬間就伸了進來,直衝著戈言的臉而去。
「戈老——」杜宇飛的獸化濃度升起波瀾,飛快的飈升,然後又茫然的在空中停頓,以更飛快的速度萎靡了下去。
謝依雲順手制止了杜宇飛再一次獸化的衝動,也飛快的打消了自己原本的計劃。
原因無他,因爲危險分子已經被戈言幹掉了,在他破開了那面阻礙他們的玻璃後,在車輛疾馳,超出了身後身爲引導者的襲擊者和擬獸之間的最大影響距離後,戈言輕輕鬆鬆的一個强制引導,把對方拍昏了,咕嚕嚕的從車上滾了下去,消失在他們的視野裡。
也不知道有沒有被車輪壓到,謝依雲重新縮回到杜宇飛懷裡,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禮節性的爲小熊猫擔憂了兩秒,就靜靜的等著看戈言大發神威,以一敵多。
其他擬獸反應迅速,幾乎是立刻從車上退了下去,拉開了一長串距離,其動作之敏捷,反應之迅速,幾乎讓人懷疑他們仍殘留著理智。
謝依雲從杜宇飛懷裡探出頭,看了眼警惕後退,似乎在等待著什麽的擬獸,皺起眉:「戈老師,他們這……」
有淩亂的脚步聲從他們身後傳來,謝依雲閉上嘴,回頭看了眼,氣喘吁吁的引導者們在視野裡慢慢顯露,而隨著他們的靠近,擬獸停止了後退,就恍若得到了有力的支持一般,重新朝停下的汽車飛奔而來。
戈言看了眼身後極富有戰鬥意識,在重新將擬獸籠罩在他們的引導範圍後,就飛快分散進路邊的掩體中的引導者,他踩下了油門,車輛朝著後方疾馳而去。
擬獸的速度也跟著飈升,這次引導者們總算沒有傻到楞在原地任由戈言拉開擬獸和他們的距離,他們也跟在擬獸身後,朝著車輛飛馳的方向前進,不讓擬獸脫離他們的引導範圍。
戈言一點都不急,一直到重新返回被障礙物堵住的路口,才緊急刹車。
謝依雲被杜宇飛摟得緊緊的,倒沒有因爲這個急刹車而晃動,不過她現在攢了一肚子的問題想說出口,比如爲什麽戈言一點都不急,再比如爲什麽完全獸化的擬獸却表現出有智慧的模樣?
不過現在肉眼可見不是適合發問的時候,謝依雲只好把自己的疑惑重新咽了回去,繼續旁觀著事態的發展。
倒是杜宇飛的獸化波動十分頻繁,呈現一個波折的曲綫,在謝依雲持續安撫的情况下,勉强停留在正常狀態。
眼看車被障礙物再次攔下,擬獸與他們之間的距離飛快縮短,戈言一直等待的後援終於到了。
直升機的轟鳴聲在上空回蕩,密集的脚步聲從身後傳來,地面都隨著微微震動。
謝依雲轉頭看了眼牢牢堵住他們的石頭後,整齊劃一的軍裝跑步前進,生生將巷道渲染成了某種大片的背景,撲面而來的氣勢宛若汪洋大海,巨浪滔天,讓所有人都察覺到自身的渺小。
這是一種絕對的,國家機器前的壓制性對比。
許是突然改變的强弱對比刺激了擬獸,原本勉强影響著完全獸化的擬獸的引導者們心裡一驚,他們之間的聯繫輕飄飄的斷裂了開去。
原本遲疑著後退的擬獸停下脚步,在充滿風雨欲來的戰場上,被激怒了野性,失去理智的擬獸不會認知到强弱對比,只會遵循著野性的指引。
在看到軍隊出現後,戈言不僅沒有鬆一口氣,甚至還瞬間綳緊了弦。
「哪個蠢貨下的命令。」他低聲暗駡了一句,看了眼轉頭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靠近隊伍的謝依雲,維持住自己的表情,一回頭,擬獸尖銳的爪牙幾乎就在他眼前。
他飛快的對對方拍出了一個强制引導,擬獸在空中停頓了一秒,似乎有下落的趨勢,但在下一秒,眼中凶光大放,就這墜落的勢頭,朝戈言探出了尖銳的爪子。
銀光一閃,忽而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