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於情(二)
被合力扶進房間後,譚茗就睡了過去,這麼一睡,竟然睡到了天大亮。
「茗哥哥……」
譚琳見譚茗失魂落魄似的從臥室走出來嚇了一跳。
「你怎麼沒叫我?我真的有重要的事!」
譚茗問,語氣中有隱隱的責怪。
譚琳也很委屈
「我叫了,你沒醒……」
一肚子的火,偏偏無處宣洩。譚茗知道這件事誰也怪不了,只能怪自己,可如今就是捶足頓胸也無濟於事。重要的是謝春秋,謝春秋怎麼想?會生氣嗎?會傷心嗎?他的心裡騰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譚茗快手快腳地套了衣服就奔回宿舍。
等譚茗氣喘吁吁地到寢室的時候就看到他桌上那個包裝精美的蛋糕。
看到那個蛋糕的時候,譚茗暗暗松了口氣,甚至心頭還湧出一絲甜蜜的感覺。
謝春秋做的蛋糕賣相沒有專業蛋糕店做的那樣好看,但比起普通的業餘烘培愛好者已經算是很好的了。蛋糕做得很用心,用草莓擺了一圈還用奶油端端正正地寫了「譚茗生日快樂」幾個字。
好像透過這個蛋糕,就能想象做蛋糕的人是用怎麼認真到虔誠的表情打奶油,烘培,塗層,裝飾……
往年也是收過蛋糕的,但是譚茗看著那個蛋糕,看著看著眼睛竟然有點濕。
明天,明天謝春秋來送飯的時候一定要好好跟他解釋解釋,說自己不是故意不回寢室的,說自己也想跟他一起過生日。
隔天,謝春秋整整一天沒出現。
譚茗寢室里的人都覺得奇怪,但看著譚茗那明顯寫著失落與無措的臉,都默契地選擇不問。
譚茗餓了一整天,最後才不情不願地吃了半盒邢楚河給他帶的食堂盒飯。
真難吃啊……譚茗想,要是謝春秋在就好了。今天可能有事兒,明天謝春秋來了自己的態度一定要好一點,不能給他擺臉色……
聖誕節隔天,謝春秋還是沒有出現。
譚茗難得發了通脾氣,對誰都是凶巴巴的樣子。前來表白的女生話還沒說呢,直接就被嚇哭了。
睡前,譚茗惡狠狠地想,謝春秋明天要是來了,自己肯定要凶他兩句!
第三天,謝春秋依然沒有出現。
譚茗慌了,整個人顯得很煩躁,像是一隻逮誰咬誰的雄獅。室友們知道他正處於低氣壓中心地帶,明哲保身,全都離得遠遠的,就怕掃到颱風尾。
然而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謝春秋依舊沒有出現。
譚茗從一開始地暴躁漸漸地轉為茫然無措,飯量一天天地減少,做什麼事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周圍的朋友看了都忍不住替他急。
譚茗即使再怎麼自我逃避也終於到了窮途末路,他認栽了,他喜歡謝春秋,可能從很早很早的時候就開始。
溫水煮青蛙般地習慣,依賴,每天每天地看著,默許那個人介入自己的生活,默默地把這個人當作自己的一部分。也就是這樣,當這個人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的時候,他才會感覺那麼絕望,那麼痛,就像地將長在他身上多年的經脈相連的一塊肉生生剜去。
譚茗要是不打聽,還真不知道寢室里的其他人都知道謝春秋住在哪裡,他又開始默默自責起來。
相比謝春秋對他,他對謝春秋真是太不好了。他不知道謝春秋的喜好,沒給謝春秋做過一頓飯,也不知道謝春秋的生日,跟謝春秋有關的一切幾乎是一無所知。
為了找個理由去看看謝春秋,譚茗假意過去買小蛋糕。
不看不知道,去了之後譚茗才發現謝春秋住的地方很不好,周圍環境差得不行,小公寓還很破,沒電梯,謝春秋住八樓,每天為了給他送飯不知要上上下下地跑樓梯多少回。
譚茗在謝春秋樓下來回渡步,過了好一會兒才等來了放學回家的謝春秋。
譚茗很震驚。
他的謝春秋瘦了,短短的時間內,也不知怎麼能瘦成現在這個樣子,臉上的肉也少了,兩個大眼睛掛在上面更加大得不像話。雖然精神狀態看起來還不錯,但是譚茗還是忍不住心疼了起來。
心疼歸心疼,脾氣還是有的。謝春秋這會兒能走能蹦的一個人,怎麼也不去學校看看自己呢?也就沒好氣地問。
「你怎麼瘦成這個樣子?肉呢?」
一問之下氣也全消了才得知謝春秋確實病了,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
他想問謝春秋,病得嚴重嗎?誰照顧的他?生病了為什麼不告訴自己?病好了為什麼不來找他?
可是他害怕,害怕所有答案是自己所想的最壞的那一個,猶豫許久最終還是沒臉問出口。
心狠狠地擰成一團,麻麻地痛著。
謝春秋平時雖說對譚茗殷勤,可向來話少。可現在面對面站著,話少得可憐的謝春秋態度卻似乎跟之前有所不同。那種殷切的眼神變了,變得冷淡疏遠。譚茗所有話都能被他一個「哦」字敷衍過去。
譚茗既生氣又無措,如果謝春秋不要他了怎麼辦?
這個問題,譚茗當真從未想過。
謝春秋一定是生氣了!
譚茗第一次察覺到了謝春秋氣憤的情緒,苦惱得又失眠了。
相比譚茗那副鬱鬱寡歡的樣子,錢小多過得就滋潤得多了。自打把S大校草謝麟成功拿下之後,整日就都是一副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歡騰勁兒。
「今天天氣真好吶,適合談戀愛。」
錢小多就跟發情期的貓似的,眼帶桃花,春心蕩漾。蕩漾也就蕩漾了,還偏在譚茗面前蕩個不停。對於譚茗來說,簡直就是雙重打擊,臉色更加陰鬱了。
「譚茗啊,等會兒我們三個都要出去,反正你也孤家寡人的,你就留下來看宿舍吧。」
譚茗在鋪上黑著臉翻了個身,算是同意了。
等到九點多寢室外頭敲門的時候,譚茗才悠然轉醒。
「誰?」
譚茗帶著起床氣問。
「我是謝春秋。」
門外傳來謝春秋軟軟的嗓音。
譚茗一個激靈翻身下了床,徹底清醒了。也沒時間收拾自己,快手快腳地把睡得凌亂的床鋪收拾好,再假裝漫不經心地開了門。
門外的謝春秋被鍍上一層溫柔的晨光。
他額前有短短的碎發,基因關係發色有些黃。他有著又大又明亮的眼睛,乾淨得像是一灣春水。他的個子不高,站在人身前的時候讓人有種想將他摟在懷裡的衝動,他的輪廓,他的眉眼,都如自己夢里千百次所見的那般,閉上眼都能想象出來……
這分明是他熟悉的謝春秋,可又哪裡不一樣了。看著他,譚茗竟然緊張得有些手抖。
譚茗讓謝春秋進到自己的寢室。
密閉的空間,一個坐在凳子上,一個坐在床鋪上,近在咫尺的距離……最近一段時間的焦慮不安,緊張惶恐剎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自制的心猿意馬。
譚茗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臊,好像多看對方一眼都變得艱難。他裝作若無其事地擺弄著自己的手機,暗自絞盡腦汁的想怎麼跟謝春秋搭話。
「很忙?」
譚茗問。
很好,呼吸沒有亂,語調也很正常,一切成功地控制在不會嚇壞謝春秋的範圍內。
謝春秋手中捧著譚茗給他從紙杯,小口小口地喝水,乖得不能更乖。聞言微微一頓,然後說「啊,是有點兒。」
譚茗想問「有什麼事比你來看我更重要嗎?」
但他沒問,遲鈍如他,也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他和謝春秋之間,有什麼東西已經變了。
思即此,譚茗不可避免地有些難過。他從來沒有戀愛過,在愛情面前,平時那些聰明才智,那些驕傲自信就像一秒清空一樣,他只能像個孩子一樣慢慢摸索,時而小心翼翼,時而手忙腳亂,卻仍然錯漏百出。
」吃飯了嗎?「
譚茗故意大幅度看了眼時鐘問。也許,他能有機會與自己喜歡的人共進午餐……
謝春秋想都沒想,說「吃了啊」
譚茗聞言一愣。除去路程跟兩人乾巴巴坐著的時間,謝春秋根本不可能已經」吃過了「,可是即使這麼明顯的問題,他還是撒謊了……就為了不跟自己一塊吃一頓飯。
譚茗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傷心和懊惱都寫在臉上,怕是怎麼都好看不了了。
以為走投無路,卻忽然柳暗花明,絕境逢生。
謝春秋竟然又給譚茗帶了盒飯了。
餐盒是以往的那一個。天藍色的底,上面有淺淺的黃色的花,以前譚茗還覺得這個餐盒太娘們兮兮的,現在這麼一看,卻是怎麼看怎麼可愛。
他的謝春秋怎麼能那麼好,又可愛又賢惠……
盒飯就跟一針鎮定劑似的,讓譚茗驚惶無措的心稍微安定了下來,哪怕是這時謝春秋已經站起來要走了,他還能追過去問
」你,什麼時候過來收走餐盒?「
謝春秋停下了腳步,也沒有回頭,他說。
」不收走了,直接扔了吧……「
原來絕境逢生只是個錯覺,擺在面前的也不是機會,而是斷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