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肖讓和沈意一直跑到學校兩百米外才停下來，他回頭看一眼，說：「好了，現在應該不會有人來抓我們回去了。」

　　沈意縮回手，他才發現自己剛一直緊緊抓著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咳嗽一聲，「你剛跑挺快的。」

　　沈意沒吱聲。被他那樣拉著，能跑得不快嗎？她怕稍微慢點就會摔在地上被他拖著走。

　　她扭頭看了看，楊粵音她們不在附近，不知道跑去哪兒了，手機裡也沒有新消息。她們自己去玩不等她了嗎？

　　「總的來說，我們配合得挺好，逃亡成功！」肖讓說著舉起一隻手，掌心朝著沈意，用眼神示意。

　　沈意很想不理他，却管不住自己的手，頓了幾秒還是抬起來很輕、飛快地和他擊了個掌。

　　肖讓心滿意足，這才左顧右盼道：「好香啊。」

　　學校外面這條街本來就有很多小吃店，到晚上又多了各種用小推車推著的路邊攤，此刻周圍擠滿了和他們一樣逃亡成功的學生，空氣中彌漫著鐵板魷魚、燒烤串、香辣土豆和炒河粉等等等等的香味。

　　「我有點餓了，你想吃東西嗎？」

　　肖讓沒等沈意回答，又說：「你在這兒等著，我去買點兒吃的，很快回來！」

　　沈意看著他徑直朝街道對面一個小攤跑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麽明星可以這麽隨意的嗎？直接去路邊攤買吃的？他就不怕被人認出來？！

　　却見肖讓過街後先把帽子拉了上來，他今天沒穿校服，而是穿著灰色衛衣搭配水藍牛仔褲，兩手一提就把衛衣兜帽戴到了頭上，站到小攤前彎腰跟老闆說起了什麽。

　　沈意緊張地看著他，生怕露餡，然而也許是小吃攤燈光太暗，又或者是周圍的人都忙著吃東西，居然真的沒人注意到他，肖讓很快端著吃的回來了。

　　「來，嘗嘗，鐵板土豆。我最喜歡這家的了，在外面工作時經常想得不行！」

　　夜色中，男生還戴著兜帽，只露出一張俊朗的臉。手中的白色紙碗裡裝了滿滿一份土豆，切成塊，外皮炸得又焦又脆，上面淋了辣椒油和醋汁，還灑了孜然，光是聞就能聞到那股酸酸辣辣的味道。

　　肖讓用一根竹簽叉起三塊，一口氣全放到嘴裡，這才滿足嘆息，「就是這個味道，絕了。真的，不誇張地說，我願意爲了這一口跟這個老闆結婚！」

　　沈意立刻看向對面，體型微胖、系著個紅圍裙的中年男人正熱火朝天地炸土豆，幷不知道自己已經多了個未成年的大明星未婚夫。

　　肖讓見沈意沒動，又說了一遍，「你不吃嗎？這家真的很好吃，你之前吃過嗎？我還給你拿了個簽呢！」

　　沈意不愛吃路邊攤，總擔心不乾淨，之前隻陪關越越買過兩回，也沒吃過這家的鐵板土豆。雖然現在的環境讓她很擔心被人看到，但肖讓一再邀請，她只好拿起竹簽，叉了塊土豆放到嘴裡一咬，登時楞了。

　　外皮酥脆、內裡綿軟，咽下去後滿嘴都是酸香麻辣的滋味，真的很好吃！

　　肖讓一見她表情就知道了，得意揚眉，「怎麽樣，我沒說錯吧？」

　　沈意沒理他，又叉了一塊，肖讓不甘落後，立刻也叉了一塊，兩人就這樣站在路邊你一塊我一塊地吃著，連話都沒功夫說，很快一碗鐵板土豆就見了底。

　　肖讓：「呃，你還要嗎？」

　　沈意：「我飽了。」

　　肖讓：「我也飽了，我上晚自習之前還吃了一份呢。」

　　沈意：「……」

　　她真誠困惑：「你們明星不是要節食嗎？你可以吃這麽多？」

　　肖讓眨眨眼，「別人要節食，我不用啊。我還在長身體呢！」

　　沈意：……好像也有道理！畢竟肖讓才17歲！

　　肖讓却來了興趣，「不過你說得沒錯，圈內明星，尤其是女明星們，真的好慘，我就沒見幾個日常是能吃飽的。周佩佩你知道吧？她是我見過的女星裡最自律的，她的名言就是，女明星沒有吃飽飯的權利！三十歲後，每一塊放到嘴裡的肉，都會化作身上罪惡的、即使在跑步機上付出三倍的努力也减不下去的脂肪。她曾經爲了控制身材，整整五年沒吃一點主食！」

　　沈意回憶周佩佩明艶嬌俏的面龐，頓時明白這位女士爲什麽能紅這麽多年還屹立不倒，「我知道她，你還和她演了《盛小姐》。」

　　「對，那部劇你有看嗎？我演得怎麽樣？」

　　「看了一點……我媽媽很喜歡看。」

　　對班長這疑似不够支持同學事業的行爲，肖讓聳聳肩，「現在行情不行，都沒什麽好本子，那個劇雖然也有很多腦殘的地方，但整體算不錯了。」

　　「腦殘？」

　　「你不覺得嗎？網上不是都吐槽了幾萬條了嘛，盛開大變身那裡的廣告植入……」

　　沈意知道這個，楊粵音給她看過，是《盛小姐的花園》裡的一個劇情，女主角盛開要被富豪男主大改造大變身，這種明顯爲了炫富瑪麗蘇的橋段，要的就是夢幻誇張，可劇裡植入的護膚品化妝品却全是國産的平價品牌。

　　這一段被截圖發到微博，轉發四萬多次，網友紛紛吐槽：「有錢人就給自己女朋友用這種化妝品嗎？我們迪奧蘭蔻香奈兒不配有姓名！」

　　「太假了，真的太假了。這種東西怎麽能出現在男主這種豪門設定的家裡，現在廣告植入簡直不動腦子，傻到侮辱觀衆！」肖讓恨鐵不成鋼，「就連我們在拍的時候，佩佩姐自己都吐槽說，我平時也不用這個呀。」

　　沈意默了一瞬，一本正經道:「理解一下嘛，現在生意不好做，道明寺都送杉菜游戲幣了，男主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啊。」

　　兩人對視，同時笑了出來。

　　笑聲中，他們順著往前走。夜風吹拂面龐，沈意覺得脚步仿佛也踩著風，有一種輕飄飄的不真實。

　　她和肖讓一起從學校逃了出來，還在路邊吃完了同一份小吃，這樣的事換作幾個月前她根本無法想像。

　　好像自從開學那一天，她撞上了翻墻而入的他，一切就開始失控了。

　　她偷偷看向旁邊，男生把紙碗揉成一團，投籃般往前一扔，端端砸入垃圾桶。他滿意地耶了一聲，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17歲男孩，她却想到紅毯上西裝革履、享盡榮光的男明星。

　　她原本平靜如水的生活，因爲他，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轉過拐角，到了一條更寬的街，沈意又遲疑起來。接下來要怎麽辦？繼續跟肖讓這麽走下去嗎？太奇怪了，她是不是應該主動告別……

　　「哎，那邊什麽情况？」肖讓說。

　　右前方是個挺大的游戲城，平時就彙聚了附近的學生，今晚更是人頭攢動。不過這會兒的熱鬧幷不在游戲城裡面，而是在門口。七八個人圍成一圈，中間是一台跳舞機，上面一左一右站著兩個人，正隨著音樂熱烈起舞。

　　那是一男一女，都17、8歲的樣子，男生白t恤黑褲子，高高瘦瘦，女生在這個季節還穿著超短裙，一雙長腿細得跟筷子似的。這無疑是很賞心悅目的兩個人，舞跳得也好，動作利落、黑髮紛飛，在富有節奏感的金屬音裡不斷激起圍觀者的贊嘆。

　　沈意也忍不住說：「好厲害啊。」

　　肖讓點頭，「是挺厲害的，是咱們學校的嗎？」

　　「女生不知道，但男生是。他是15班的藝術特長生，叫喬燁，之前在元旦晚會上表演過，不過那次你不在。」

　　女生介紹得很認真，仿佛這是什麽有來頭的大人物。肖讓揚眉，「就表演過一次，你就記住了？」

　　沈意不明白他爲什麽這麽問，「嗯，關越越和楊粵音都給我說過他，他在咱們學校還挺有名的，是『校草』之一。」

　　「校草？還之一？咱們學校有幾個校草？我在裡面嗎？」

　　沈意覺得男生好像忽然在意起來，有點奇怪，但還是老老實實說：「我不知道。她們評選校草的時候，選了好多人上去，我沒參與，只是知道有幾個得票數很高的，他在裡面。至於你，你不是校草……」

　　肖讓這次是真的驚了。自己好歹也是當紅流量、偶像小生，怎麽母校評個校草都不帶他玩呢？這傳出去他還怎麽混？還要不要做人？宣傳部的同事不全體寫血書檢討都說不過去！

　　沈意：「校草是一個物種，你是另一個。大家都管你……叫王子。」

　　兩人沉默。

　　好一會兒，肖讓偏過頭笑了，像是無奈，又像是暗暗得意，「好吧。這個稱呼我勉强接受。」

　　這時那兩個人跳舞結束，屏幕彈出結果，右邊win，左邊lo色，原來他們在比賽。

　　女生下了跳舞機，沒好氣地說：「行，我輸了，你厲害。真是沒有風度，大男人都不知道讓讓女孩子。」

　　衆人哄笑，有個黑t恤的男生說：「美女別生氣，我來幫你報仇！」

　　說完站上了跳舞機，和那位獲勝的「校草」對視一眼，就開始了新一輪比賽。

　　因爲剛經歷了一場精彩的鬥舞，大家本以爲這次也會一樣，誰知喬燁依舊舞姿帥氣，黑t恤却只是揮動著雙手，大家還以爲他是放弃了，仔細一看才發現不對。

　　跳舞機的規則是參與者按照屏幕上給出的方向指示擺動四肢，但它的打分其實幷不怎麽科學，有時候就算舞跳得不怎麽樣，只要手脚的方向對了也能得高分，所以就出現了很多偷懶的招數。現在就是這樣，喬燁在遵守指示的同時還保證了舞蹈動作的優美，黑t恤却不是，他甚至直接把脚踩在了向上鍵和向下鍵交接的地方，這樣無論指示哪個方向，他只要在那一端用一點力氣就行，連脚都不用挪一下。

　　作弊！這絕對是作弊！

　　沈意看得生氣，「怎麽可以這樣？我要是喬燁，就不跟他比了！這人一點競技精神都沒有嘛！」

　　「你好認真哦，你是真的覺得會跳舞很厲害啊？」肖讓說，「但我覺得你比較厲害，他們應該也這麽覺得，你書念得多好啊。我從小就佩服書念得好的人。」

　　沈意搖搖頭，「我只會死讀書，沒什麽厲害的。別人如果願意像我一樣刻苦，也能學得好。但跳舞不一樣。像他們這樣的人，我是學不來的。」

　　他沒想到她會這麽說，有點驚訝。

　　但沈意說的是真心話。小時候她也學過畫畫，却表現平平，後來課業重了也就放弃了，唱歌跳舞就更不要提了。她一直覺得，自己就是個無趣的書呆子，和那些又漂亮又多才多藝的女孩子比不了。

　　一局結束。

　　依然是右邊win，左邊lo色。黑t恤用了一通花招居然還是輸了，在圍觀者的噓聲裡落荒而逃。

　　肖讓忽然說：「哎，想不想看真正的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