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黑暗中，蘇顔只能憑藉著一點點的光亮跟他對視，她親他一下後，他沒反應，蘇顔心裡打鼓，想到他剛剛上樓的樣子，她往後退了兩步，站了起來，遲疑地說道：「你還在生氣的話，那我…我就先回房間了。」

　　說完後，她沒立即走，她手指攪在一起，倒是有點怕了他這個安靜的樣子，她往門口走去。

　　突地，「啪--」地一聲，房裡的燈開了，突如其來的光亮令蘇顔嚇了一跳，她轉身看他一眼。

　　心却狂跳了起來。

　　他淩亂的頭髮搭著，襯衫領口開著，長腿伸長，他一隻手搭在腿上，眼眸似狼，帶著邪肆。

　　他語氣沉沉地道：「你為什麼總惹我生氣？」

　　「……」蘇顏很想說，是你自己愛生氣，張越語氣淡淡地道：「你過來。」

　　蘇顔有點無措，她看了眼房門，張越冷笑：「哦？親一次就跑了，不用負責了是麽？」

　　「……」

　　「過來！」

　　他再次哼道。

　　蘇顔聽他語氣像是有軟化的樣子，慢慢地往他那裡走去，走了沒兩步，手被他一把拉住，他一個用力，蘇顔往他身上跌了去，張越抱住她，把頭埋在她肩膀上，語氣深深地道：「我他媽的這顆心都栽在你身上了，你說你怎麽負責…」

　　「……」蘇顔靠在他懷裡，不想回答他這麽幼稚的話。

　　張越又說：「特別生氣，控制不住我自己。」

　　蘇顏伸手去摸桌子上的書本，攤開，低聲問道：「不如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張越看著她手裡，他正在看財經書，輕笑：「你用我的書給我講一個故事？你耍我呢？情妹妹。」

　　他這一聲情妹妹，讓蘇顏臉頰緋紅，她磨牙道：「你叫妹妹就妹妹，別情妹妹地叫。」

　　「呵，跟我討價還價？你想講什麼故事？」

　　蘇顔翻著財經書，想了下，腦海裡突然想起上輩子的自己。

　　她突然很想跟他講講自己。

　　但又不敢，是啊，她怎麼敢，她不敢。

　　最後，蘇顔不鹹不淡地講了山裡有一個和尚，和尚下山打水喝，碰見了一個母老虎，嚇得丟下挑擔就走了，只剩下個桶蓋在頭上……

　　張越聽笑了，他問：「你想說你就是那個母老虎嗎？」

　　蘇顏：「……」你才是母老虎。

　　她把財經書放下，放鬆了身子，張越發現她身子放鬆了，他心情也好了，摟得她更緊了，他笑道：「我也給你講一個故事。」

　　「說吧。」蘇顔實際上有點困了，她低下頭，悄然打了一個哈欠，眼角浸出了泪水，但她沒吭聲，張越低頭看她一眼，見她眼皮一路往下掉，他假裝沒看到，慢悠悠地說：「我八九歲上小學的時候，我最煩人家問我媽媽在哪，在學校裡就老打架，那個時候有一個女生一直陪著我…」

　　蘇顏睜開眼睛，仰頭看他。

　　難道他心裡有白月光，張越見狀輕笑，他揉了下她的頭髮，道：「你聽我說，那個女生很好，就是聲音有點怪，很硬，不夠柔軟，然後…有一天我說我要娶她當老婆的時候，她一把扯下頭上的假髮，還拉下小短裙，告訴我，他是男的。」

　　「……」

　　「你猜他是誰？」

　　「誰？」

　　「楊凡。」

　　蘇顔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笑完了她更想打哈欠，張越抱緊她，又說：「我繼續給你講小故事。」

　　「哦。」

　　慢慢的，夜深了，張越停下念書似的聲音，低頭看了懷裡的女生一眼。

　　她睡了，手扯著他半開的領口，睡著了。

　　他彎下脖子，親她一口，攔腰抱起她，抱出了房間。

　　……

　　第二天，蘇顏醒來在自己的房間裡，她看到天色大亮，立即拿起手機一看。

　　遲到了。手機裡還好幾個電話。

　　朱盈，周光，朱期…紅彤彤地占據了一個版面。

　　她都沒接到，她邊給周光回過去，邊下樓，周光在那頭道：「回公司一趟。」

　　「嗯。」

　　樓下大廳冷清著，陳姨正在擦花瓶，一轉身看到她，笑著問道：「醒了？」

　　「嗯，叔叔跟…張越呢？」蘇顏打個哈欠。

　　「都出去了，一早就出去了，昨晚累壞了吧，我去拿早餐出來。」陳姨放下抹布，起身去了厨房。

　　蘇顔又打個哈欠，靠在沙發上，懶洋洋地看著大廳跟門口，昨晚的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酒香四溢，到了今早，只剩下繁華過後的冷清，但也恢復了這個家原本溫馨的面貌，茶几上有張越隨意扔在那裡的游戲遙控器，也有蘇顔平時用來聽英語的隨聲聽。

　　吃過早餐，劉叔過來接她去公司。

　　進了公司，但凡見到她的，都會上來打個招呼，甚至有些人她都叫不出名字，但她知道是新進的藝人。

　　朱盈剛從練聲房出來，嘖嘖兩聲，叉腰，走到她面前，意味深長地道：「蘇顏，你深藏不露啊。」

　　蘇顏看她一眼，問道：「還不去劇組？」

　　「明天出發。」朱盈不跟她貧，抱住她的手臂，道：「走，要開會了，本來早就應該開的了，結果你睡晚了，全公司都等著你呢，話說我聽說昨晚譚雨跟朱姐兩個挺精彩啊？」

　　「還好吧，都提前走了。」蘇顔不願意提起這兩個人，朱盈點點頭，也就不吭聲了，到了會議室。

　　果然，都在等她，不少的人朝她送來注目禮，周光倒挺正常的，抬手道：「坐。」

　　蘇顔看了下位置，譚雨跟朱期坐在對面，旁邊還有一個空位，朱盈鬆開她的手，道：「我去對面坐。」

　　「謝謝。」蘇顏低聲道。

　　隨即她走到周光身側坐下。

　　會議室裡的人多少會把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蘇顔挺不習慣的，但會議開始了她也就不想那麽多了。

　　周光剛剛提出要給蘇顔換一個經紀人的時候。

　　好幾個經紀人刷地站了起來，舉手錶示要人，連經紀人總監都插了一脚，周光好笑地看著他們幾個。

　　扯了扯領口道：「長啓，你不是打算不帶藝人了嗎？」

　　蘇長啓笑了下，道：「我之前就跟你提過了，我希望帶蘇顔的，是你一直以爲我開玩笑。」

　　說完，他衝蘇顏一笑。

　　蘇長啓是很老牌的經紀人了，他手裡此時只剩下一個蘇顔的師姐，歌手轉爲演員的，混得一般吧，蘇長啓在這一行幹很多年，有點不想乾了，打算後年就退休，所以經紀人總監這個位置現在就開始擺在檯面上，朱期等人爭搶著。

　　現在蘇長啟又要帶蘇顏。

　　蘇顏的人生才剛開始呢，他能帶多久？

　　但是周光看著台下的經紀人，却沒有一個能讓他完全放心的，他現在責任重大，蘇顔不單單是他的責任，也是對張家的一個交代。

　　對面朱期一直看著蘇顔，期望蘇顔給她一個眼神。

　　她還是希望能繼續帶蘇顏的，也好給她個機會彌補。

　　最後，周光問蘇顔：「你怎麼看？」

　　蘇顔看了眼眉目溫和的蘇長啓，道：「長啟哥吧。」

　　於是，蘇顔的經紀人就定下來了，現任總監蘇長啓，會議完了，蘇顔去了蘇長啓的辦公室，蘇長啓跟蘇顔聊了一會，看了看手錶，抄過手機，對蘇顔說：「走，我們出去轉轉，下午去試鏡。」

　　蘇顔楞了下，問道：「試鏡什麼？」

　　「追擊啊。」蘇長啟含笑，他搭著蘇顏的肩膀，往外走，說道：「周光昨晚臨時聯繫的追擊的導演，今天讓你去試試。」

　　「不過…有些人吃你是張家的女孩，有些人是不吃的，追擊的導演就不吃，他只是賣一個面子給周光而已，所以你得好好表現，到了試鏡那裡，導演會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準備，如果你沒演好，這個角色會再找人。」

　　「嗯。」蘇顔緊張了。

　　她翻著手機，想百度一下追擊。

　　却突然發現，她重生了，不像上輩子那樣，打出追擊這兩個字，百度的篇幅會占一大片，譚雨的那個名字也霸占了榜首，這輩子的追擊，還只是一個劇本而已，她放下手機，又問蘇長啓，「之前我好像聽朱期說，譚雨兩個劇都能兼顧…」

　　蘇長啓翻看蘇顔的資料，笑道：「哪裡能兼顧啊，只不過不想把劇本給你而已，一旦周光鬆口，她轉頭就會再去拉別的藝人去試鏡的。」

　　蘇顏猛地捏緊手機。

　　蘇長啟放下資料，看她：「你怎麽得罪的朱期？」

　　「不知道。」蘇顔搖頭，但腦門一閃，恍惚似的她像是想到了什麽，但她頓了頓，不太確定，蘇長啓又說：「朱期也算是顛覆了我們對她的印象，其實她一直以來都挺兢兢業業的，加上她的交際能力不錯，在業內的口碑也還好，陳琪琪當初就是毒舌，但陳琪琪的劇本都是朱期給挑的，大概朱期神經太細，經受不住陳琪琪那張嘴吧，所以才會被周光一挑，就來了青春時代。」

　　「陳琪琪得知朱期不聲不響跳槽的時候，她還哭了，小女孩一個，成天陪著自己的經紀人突然跑了，她又氣又惱，後來這氣就成了恨了，一見到朱期，她是懟得更厲害…」

　　「還有這回事？」蘇顔以爲陳琪琪就真的很不喜歡朱期，但沒想到她還爲了朱期的離開難過過。

　　可見陳琪琪幷沒有表面上看著那麽强大，她也有女孩子脆弱的神經。

　　「有啊，這圈子裡啊，事情多著呢。」蘇長啓語重心長，像是個老者似的，又拍了拍蘇顔的肩膀，「好好休息下，到了我叫你。」

　　「謝謝。」

　　蘇顏真的閉上眼睛，打算休息一會，醞釀一會。

　　朱盈給她發了微信。

　　【朱盈：本來定的明天去劇組，結果今天就讓去了。】

　　【朱盈：我先走了，祝你試鏡成功。】

　　【蘇顏：嗯，好，注意安全。】

　　【朱盈：好的。】

　　試鏡的地點在導演的工作室，一百來平米，因爲導演個人的喜好，幾乎沒雜物，甚至看不出像是一個工作室，導演助理出來迎接的人，剛跟蘇長啓說了兩句話，視綫往後一看，導演助理立即往後跑去。

　　蘇長啟跟蘇顏齊齊轉頭。

　　就見到佟藝穿著黑色斗篷上衣下身緊身褲，含笑著摘掉墨鏡，她的身側是一圓胖的助理。

　　四個人一照面，佟藝上前，握住蘇顔的手，「你也來試鏡啊？」

　　蘇顏點點頭：「是，佟姐，你呢？」

　　「我也是。」佟藝笑著牽著蘇顏的手，往裡走。

　　蘇顏心裡有點怪異，她輕聲地問道：「是陳鈺這個角色嗎？」

　　佟藝很詫异，「你看過劇本了？」她視綫朝導演助理看去，導演助理立即擺手，表示劇本沒有露給別人看。

　　蘇顔當然知道，《追擊》的女主是陳鈺，而蘇顔要試鏡的刑偵畫師，叫於秋麗，她道：「我就是上次聽譚雨說的。」

　　「哦。」佟藝一笑，道：「不是，陳鈺的角色有了，我是來試鏡於秋麗的。」

　　那一刻，蘇顔感到了一股冷意，甚至連蘇長啓都非常詫异，下意識地跟蘇顔對視了一眼，像這種女二號，佟藝多少年沒有主動試鏡了。

　　偏偏這次，卻來試鏡這個角色。

　　佟藝對蘇顏說：「我沒演過這種人格分裂的角色，對我來說是一種挑戰，我想嘗試一下，蘇顔，我們一起加油。」

　　她笑意盈盈，神色柔和，眼眸裡帶著笑意。

　　蘇顔跟她對視兩秒，她微微地挪開了視綫，幷輕輕地把手從她手裡抽了出來，別人也許看不見。

　　但她看得清楚，佟藝對她有敵意。

　　她一樣的，對佟藝也有敵意。

　　進了休息室做準備的時候，蘇顔撑在化妝臺上，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上輩子，張越跟佟藝的那場訂婚宴。

　　盛大得整個金城同一天都在報導。

　　手機網路微博刷得遍地都是，一點開就是佟藝訂婚…

　　對方是金城張家太子爺。

　　如果這輩子不是她的轉變，家裡的轉變，蕭丹嫁給張啓中，張越的軌迹會跟上輩子一樣，跟佟藝也會有個美好的未來。

　　她忘記了，最大的情敵，不是譚雨。

　　而是佟藝，這個身家背景不差，蟬聯兩年影後的女人，蘇長啓拿著剛剛從導演助理手裡接來的劇本，站在蘇顏的身後，緩慢地走動著，說道：「佟藝真的挺奇怪的，這個角色她演不演，明年最佳女主角都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