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挖角

　　腳步回蕩在玻璃隧道間。

　　雖然水流以超乎想像的方式被固定在了半空中，但整座餐廳裏的濕氣卻分毫未減。走在其中，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感覺到一股寒意——也許，這寒意並非來自於海水，而是來自於自身。

　　筵青走在最前。數道視線混雜著震撼與好奇，正交織在一起，落在他背上。筵青沒有理會，只有長髮還在背後輕揚。

　　他身長極高，幾乎能碰到頭頂凝固的海水。橙黃相間的小魚還在海水中遊蕩，隱隱能看見它們往外處漂去——不只是固定住海水，如果仔細看，還能發現這些水流正默契的往破口處擠去。

　　餐廳裏的水流漸漸減少。比起最初，筵青現在的力量，似乎還要駕輕就熟許多。肖宸視線中，長髮男人步履平穩，沒有分毫脫力的表現。

　　沒有人說話。他們的眼神無比複雜，比起欣賞，更類似於恐懼。但除了恐懼，更有股躍躍欲試的好奇——幾乎每個人都來自大家族，雖然對超乎尋常的力量有股未知的惶恐，但比起哪點不必多提的惶恐，為家族利益考量，更成了他們鐫刻在過骨子裏的東西。

　　眾人不動聲色的互相打量，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招攬的意味。競爭對手如此之多，他們趕緊打起腹稿，只等時機成熟，便打算上前搭話。

　　龔世昌也混在人群間。身為大賽裁判長，他自有一股氣度在身，面對這種情況，也是毫不猶豫承擔了收尾的責任，此時正走在隊伍最末端。

　　不過與大力凜然的表情相比，他嘴上念念叨叨的話，就顯得有些破壞形象了：“這玻璃造價這麼貴，好生生的怎麼就破了呢……”

　　對事故發生的原因百思不得其解，龔大師十分痛苦，眉頭都皺成一團。直到走出隧道，重新站在溫暖光明的太陽底下，這位大師還沒能回過神來。

　　聽到他的話，同樣剛走出隧道的肖宸明顯有些心虛。雖然懷中這雙鹿角並非是他召喚出來的，但事情顯然因它而起：“龔大師，修復餐廳需要多少經費？”

　　“這，我也不知道，恐怕不便宜……”龔世昌猛然回過神：“肖大師，您問這個做什麼？”

　　肖宸尚未來得及開口，就見這位比賽前後承受了巨大損失的裁判長大義凜然道：“玻璃碎了，本來就是我們主辦方的責任，還多虧筵大師仗義相助；肖大師，您不用放在心上，我們龔家一定能獨自把這事兒辦妥……”

　　“咳，不是……”龔世昌一番演說，險些直接把肖宸的話堵回肚子裏。肖宸撓撓頭，乾脆把龔大師拉去一邊，向他展示懷中的鹿角：“其實吧……”

　　瞧見肖宸懷裏瑩潤的雙角，龔世昌震驚的瞪大眼；待下一秒聽他說完事情原委，更是驚訝得嘴都合不上：“您是說，就是這麼雙鹿角把有機玻璃砸壞的？”

　　肖宸點點頭。龔世昌整個都是懵的：一雙鹿角就能破壞引以為傲的現代造物，這顯然有悖於他的常識。

　　就算這雙鹿角來自于妖，普通的妖，也不應該有這麼大威力。除非……

　　想起什麼，龔世昌雙眸圓睜，片刻後才遲疑的答道：“這玩意兒是不是……是不是龍角啊？”

　　肖宸一愣：“龍角？”

　　他驚訝之餘剛念叨一句，龔世昌已經迅速的搖了搖頭，打消了自己的想法：“不對。如果是龍角，這形狀也太小了……”

　　一雙手就能輕易納下它，龔世昌就沒見過這麼小的龍。甚至於，它不像是長在龍腦袋上，這尺寸更像是能安在人類腦袋上的……

　　肖宸卻若有所思。再望向懷中，也沒有輕易把它放下：“龍角……”

　　“肖大師，如果是龍角，那可是上好的聖物。”龔世昌在一旁補充說明：“無論是祈求祥瑞，還是化進藥中，都能有非凡的表現。傳說配合其他聖物，甚至能達到起死回生的功效……”

　　越說越激動，再望向“鹿角”時，龔世昌眼中滿滿都是羡慕。先不說這玩意兒真身到底是什麼，既然它會撲進肖宸懷裏，那就說明它主動選擇了青年……

　　考古隊在祭壇流連這麼多年，都什麼也沒發現，最多確定了個祭壇年限；而肖宸一出現，就召喚出一對絕非凡品的龍角……

　　肖大師究竟是什麼體質？好像自從他倆認識開始，肖宸的錦鯉運就沒斷過。無論是主動出遊還是陰邪挑釁，到最後，肖大師總能賺得盆滿體缽……

　　這是什麼？行走的聚寶盆嗎？

　　龔世昌激動的眼神中，肖宸低頭望著懷裏的角，倒沒想到怎麼處理它。雖然龔世昌吹得天花亂墜，但一見面就撲到自己懷裏，這雙角從頭到尾都透著一股奇怪的氣息，似乎不能就這麼輕易的處理掉……

　　不由自主抱緊了“鹿角”，肖宸若有所思，想起了某群大樓裏的妖獸。其中的某只陸龜，似乎還挺見多識廣，說不定會知道些什麼：“這樣，我先回去問問朋友，這雙角究竟是什麼來歷。”

　　自己一個人也看不出什麼，龔世昌點頭同意。見肖宸還是有墊付餐廳維修費的意思，趕緊堅定的拒絕：“肖大師已經幫了龔某不少忙，更何況這事本就是意外，怎麼能算到您頭上……”

　　一番拉扯後，肖宸又被龔世昌態度堅決的推回人群，只能搖著頭說：“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一定告訴我。”

　　來自大師的承諾，龔世昌又怎會拒絕？他自然是滿面含笑的應下，還覺得自己花點修理費就換來肖大師的人情，是占了大便宜呢……

　　人群中並不安靜。筵青已被重重包圍住——“人才是第一競爭力”，這話可不是說笑，為了家族利益，這群人一個比一個積極：“這位大師怎麼稱呼，可否透露和肖裁判的關係……”

　　“大師，我是何家的親傳弟子，我們那兒有各種各樣的古武器……”

　　“大師，剛剛露一手累了嗎，需不需要嘗試我們家的親傳按摩秘法？”

　　“大師，我……”

　　“這位大師，我是陣法大賽的最新優勝者！”這道招攬詞倒是別出心裁。眾人臉色一變，循聲望去——不知是從眾心理作祟，還是真有招攬的意識，就連小門小派出生的小楚，都加入了筵青爭奪大軍。

　　更過分的是，他這句為了顯示競爭力的自我介紹，還戳到了不少人的痛腳。面對危機，眾人都是各自奔逃，只有這個傻子還在找信物……

　　更難以置信的，還真被他找到了！

　　陣法大賽的冠軍就這樣落入“黑馬”之手，而這個踩了狗屎運的傢伙還想插足獵頭活動，眾人望去的眼神都十分不善。

　　被這樣的目光捕捉，小楚渾身一寒，慫兮兮的縮了縮頭。他想說的，卻和眾人所想不太一樣：“多虧您救了我們，我才有機會拿到這個冠軍……請，請問，我有沒有這個機會報答您？”

　　筵青目光移了過去：“報答？”

　　這麼久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回答選手的話。眾人頓時表情一變，恨不得說出那話的是自己的。

　　——這個姓楚的，實在是太狡猾了！要是早知曲線救國有用，他們還秀這麼久肌肉乾嘛，直接說“報答”不就完了嗎……

　　小楚被盯得瑟瑟發抖。他還真沒想這麼多，只是想表達感激而已。要是知道被其他人曲解成這樣，非得喊冤不可……

　　背後投來兩道陰影。小楚還沒動，就見筵青視線往自己身後襲去，驟然變得柔和：“問他就好。”

　　眾人一愣，齊刷刷往那方看去。肖宸正往這邊走來，似乎沒聽見他們的話題：“你們在聊什麼？”

　　他沒聽清，不代表其他人沒放在心上。小鸚鵡挺胸抬頭，腦袋仰得老高：“當著老闆的面搶人？還有沒有良心？？”

　　——會交談的鸚鵡！眾人大驚失色，整齊的往後退了一步；與他們正相反，筵青往前邁步，心情很好似的揚起唇：“他們，似乎想讓我換個雇主。”

　　“那你去嗎？”肖宸並未放在心上。當著眾人的面，筵青毫不猶豫的搖頭：“我為什麼要去扶貧？”

　　見自己引以為傲的家族實力被說成這樣，眾人臉色都是一變。肖宸卻未對他的回答感到半分驚訝，只是如常一笑：“累了？回去休息。”

　　“好。”筵青說，再度站到青年身後。目睹凶巴巴的男人突然變得乖巧，眾人都是睜大眼，直到此時才有些回過神來。

　　對了，不久前在餐廳時，筵青對許玲芹說過什麼？

　　……他稱自己為，肖宸的跟班？

　　意識到自己是挖到了鋼鐵鑄成的牆角，眾人只得鎩羽而歸。既沒撈到冠軍，又錯失了挖角機會，直到登上回程的快艇時，他們都有些垂頭喪氣。

　　龔世昌也捏著電話皺緊眉。剛才攝像機熄滅前傳回的影像，可嚇壞了不少人。

　　登上船後，裁判長才發現手機裏多了不少詢問資訊。但海上信號不好，龔世昌就算撓破螢幕也沒法回復，只能等回去再說了。

　　與他們相比，出個海就撈回一雙龍角，肖宸似乎就春風得意多了。肖宸心情好，筵青自然心情更好，只唇角微揚的坐在肖宸身邊。

　　眾人悶了半晌，還是沒能抹去招攬的心思，悄悄抬起頭。雖然不能挖角，但他們還有機會抱大腿啊！

　　一群人又蠢蠢欲動起來。只苦了許玲芹——沒有參與任何獵頭行動，她一個人蹲在船角。

　　為什麼當時要說裁判組草包？

　　就筵青護短的那樣，她剛靠近一點，就能招來一個狠瞪。要是早知道會承擔連帶責任，她說什麼也會管住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