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夏汐汐俯下身，在桌前翻開登記本。她看了看登記本上需要填寫的信息，心血來潮地在班級和姓名那一欄裡寫下--

　　高三（1）班，謝源川。

　　姓名後面還有一欄「家長聯繫方式」，夏汐汐拿出手機找到謝源川的號碼飛速填了上去。她填完後將登記本交還給門衛大叔，如釋重負般向校園內走去。

　　門衛大叔將登記本擱在一旁，等吃完一個茶葉蛋才記起來要核查學生信息。他躺在搖椅上將登記本翻開，用手指著最後那一行剛寫沒多久的字：「高三（1）班謝源川，回校事由'忘記將暑假作業帶回家'……」

　　謝源川？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

　　門衛大叔將眼鏡扶正盯著「謝源川」看了半天，他一拍腦袋突然想起來，前段時間「青舟市十大杰出青年」評選活動中有個帥小夥就叫「謝源川」，因爲他曾是二中優秀畢業生，校長多次在廣播中號召大家爲他投票，最後帥小夥不負衆望，以絕對的票選優勢成爲青舟市十大杰出青年之一。

　　門衛大叔將「謝源川」輸進二中在校生查詢系統，系統顯示查無此人。

　　誒喲嘿，小丫頭片子居然敢騙他！

　　大叔立刻奔向教學樓幷撥打「家長聯繫方式」中的手機號……

　　******

　　夏汐汐漫步在空無一人的校園中，回想起很多高中發生的事情。

　　涌思湖畔，曾經有一個男生因爲公開表白被拒，手捧殘損的玫瑰花跳進湖裡洗了把凉水澡，最後慘遭學校的記過處分，賠了鮮花又折兵；

　　學生餐廳，多少個中午和傍晚聽到下課鈴後朝那裡一路狂奔，隻爲搶到最愛的魚香肉絲蓋澆飯；

　　教學樓裡，無數個晚自習都在向窗口外張望，因爲謝源川被教務處主任欽點爲晚自習巡查員，她總會期待他什麽時候出現在眼前；

　　籃球場上，她的視綫總會不受控制落在一個男生的身上，那個男生就是謝源川，謝源川很多次都會穿著休斯頓火箭隊的一號球服，後來她才知道謝源川最喜歡的球星是麥迪……

　　夏汐汐在操場邊的台階上選了處陰凉地坐下，看著紅色的塑膠跑道和綠油油的大草坪，腦際閃過一些畫面。

　　記得有一年運動會，她參加了100米短跑，由於最後衝刺用力過猛，抵達終點時不慎崴了脚，同樣地，謝源川參加200米也崴了脚，於是她和謝源川就在傷患休息區相遇了。

　　那是高中三年中他們離得最近的一次，隻相隔兩個座位。她假裝戴著耳機聽歌，却時不時用餘光瞄謝源川兩眼。

　　那份悸動的心情，也許只有回到特定地點才會感同身受。

　　夏汐汐驚訝地發現，在她的高中回憶裡，除了接連不斷的作業和考試，還有許許多多「謝源川」。

　　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麼。

　　事實證明，不瞭解的人果然不能接觸太多，否則會顛覆最初留下的美好印象。以前謝源川是她心裡神級的存在，現在……呵呵，他就是一個變態。

　　╭(╯^╰)╮誰年輕不懂事的時候沒喜歡過幾個變態，頭可以繼續斷血可以繼續流，但是眼睛絕不可以繼續瞎。她慶幸自己及時認識到謝源川的真實面孔，以後她絕不會告訴任何人她曾經瞎、過、眼！

　　如果有人不小心知道了，統統殺無赦沒得商量！

　　一個人的時光，排除那些紛紛擾擾還是非常舒坦愜意的。有些事既然已成定局，想太多也沒有用，倒不如好好感受闊別以及的風景。

　　夏汐汐拿出手機，拍了一張操場全景圖傳上微博，並配以文字：你好，久別重逢的二中操場。

　　過了一會兒她的手機響了起來，當看到令她瞎過眼的名字時，夏汐汐終於明白了什麽叫做冤家路窄。

　　她接通電話，還沒等她開口，謝源川的聲音就飄向了她的耳裡。

　　「你在哪？」

　　「二中操場。」

　　想追債就放馬過來，她夏汐汐不怕。有種來操場單挑，姑奶奶伺候著。

　　她從小就是遠近聞名的小霸王，江湖人稱「汐姐」，有多少異性曾經跪在她的膝蓋前求饒，她不信謝源川敢來。

　　「我在你正前方十米處。」

　　夏汐汐下意識抬起頭，發現謝源川在台階下冷著臉看她，「你……妹……啊……」話語微弱到只有她自己聽得見。

　　謝源川你丫的是不是多啦A夢後代，她才剛剛說完「二中操場」他就出現，這世上只有任意門可以辦到！

　　不經意間，夏汐汐和謝源川的目光毫無預兆在半空中交匯。

　　時間變得悠遠而綿長，仿佛永久停留在這一刻，連帶著周圍的空氣都躁動起來。

　　落日的霞光灑在謝源川身上，給他的白襯衫鍍上一層金燦燦的顏色。他挺秀高頎的身姿散發著冷傲和清寒，但目光却比先前見他時柔和了很多。他背著夕陽站在塑膠跑道上，給了夏汐汐時光倒回高中的錯覺。

　　她有些錯愕，站在原地看著謝源川奔上臺階，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他動作倒挺自然的，好像這裡是他承包的一樣。

　　「你來幹嘛？」夏汐汐的語氣不是很和善。

　　「看看我女兒長什麼樣。」謝源川面不改色地回答。

　　夏汐汐：「……」

　　場景回放分隔綫

　　夏汐汐離開茶茗軒以後，謝源川獨自在包廂裡打開macBook審查項目施工圖紙。他正修改圖紙上一個細微的結構失誤，這時手機響了起來。

　　「您好。」謝源川接通電話禮貌地說。

　　「先生，我是青舟二中門衛。請問你女兒到底是哪個班的叫什麽名字，她說回校拿暑假作業，沒有帶學生證也沒有帶身份證，我就讓她在本子上登記，結果她寫了別人的名字……」

　　謝源川：「……我沒有女兒，您應該打錯了。」

　　女兒是什麽時候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他沒戀愛沒結婚連細胞都沒有貢獻就喜當爹了？特麼的純屬扯淡！

　　「不可能，她留的家長聯繫方式就是你的號碼，我核對了三遍才打給你的。」門衛大叔堅信自己不會弄錯。

　　「……」核對了三遍還打錯電話，謝源川真不知道該吐槽些什麼，如今的二中門衛就這麼沒水準？

　　「你家閨女用誰的名字不好，張三李四王五都可以啊，但是她偏偏用了謝源川。你知道謝源川是誰嗎？我們青舟二中的杰出校友，她這不是在毀人家聲譽麽… …」

　　謝源川用左手揉了揉太陽穴，耐著性子聽對方說話。大腦飛速運轉中，他終於明白了，某個人用了他的名字和電話號碼在門衛室登記，所以才造成門衛大叔的誤解。

　　其實根本不用刻意搜索，那人的模樣已經在閃現在他腦海中

　　聲譽早就被她毀光了，還用在乎這一時半會麽！！！

　　「她是不是很白很瘦，穿著一件白色連衣裙，頭髮散在肩上？」謝源川用最簡練的語言描述那人的特徵。

　　「對對對，沒錯，果然當父親的最瞭解女兒。你家姑娘看起來挺文靜的，沒想到小小年紀就不誠實，你這當父親的該好好反省一下了……」

　　「謝謝您的提醒，我一定會好好教育她。」

　　有的人就是欠教育！！！

　　表面上的風平浪靜掩飾不住心底燃燒的熊熊火焰，謝源川連正在修改的圖紙都忘記保存，合上macBook出門打算找夏汐汐新賬舊賬一起算。

　　場景回放結束

　　謝源川質問道：「夏小姐，我和你非親非故，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麼要用我的名字在門衛室登記？」

　　正常人絕對乾不出來這種損人利己的事！

　　「噗……」夏汐汐好像突然明白他剛剛說「看看我女兒長什麽樣」的意味，忍不出笑出來，「是不是門衛大叔打電話給你，說我是你女兒？」

　　「有什麼好笑的。」謝源川默認了答案，真是又窩火又無奈。

　　雖然謝源川仍然擺著一張臭臉，但夏汐汐看到他樂開了花。她坐下來，故意逗謝源川：「需不需要我喊你一聲爸？」

　　「我生不出你這麽蠢的女兒。」

　　「就算你想生，我還不想投胎去你老婆肚子裡呢！」

　　「 ……第一次看到有人錯做事還如此理直氣壯。」謝源川嘴上這麼說，卻並沒有因為夏汐汐的態度臉色大變。

　　理直氣壯？其實幷沒有，她也就比一般人擅長裝模作樣而已。

　　說實話夏汐汐非常心虛，因爲不管是傳相親照還是用謝源川名字，都是她理虧在先，但她實在咽不下「茶茗軒」那口氣，才表現得很……粗暴。

　　她的確是在意氣用事。

　　夏汐汐收起笑容，正經道：「反正我和你注定是被告和原告的關係，既然你連校友情誼都不顧，我又何必熱臉貼你冷屁股。」

　　謝源川：「法庭見或者民政局見，選擇權在你自己手上，我應該還算有人性，給了你選擇的權利。」

　　不管法庭見還是民政局見都是把夏汐汐逼死的節奏，但若被謝源川告上法庭以後還怎麽見人！萬一她哪天功成名就却被爆出黑歷史--知名插畫師夏汐汐曾因誤傳某男士相親照慘遭控訴，那時她就真成了插畫圈的笑料。

　　對比一下，也許……可能……大概……她更傾向去民政局，畢竟那是洋溢著喜氣的地方。可是她一介黃花大閨女，戀愛都沒談直接和一個半生不熟的男人扯證，瘋了吧！哪怕那個男人是她曾經暗戀過的男神……

　　怒摔！還不如天臺見！

　　「謝源川，我有話想說。」夏汐汐突然開口。

　　「……說。」

　　「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即使你有難言之隱，也不該隨隨便便了事。去民政局領了證，就代表你要履行法律規定的義務，還會遇到亂七八糟的麻煩，所以我覺得你還是考慮清楚比較好。」

　　謝源川問：「你結過婚？」

　　「沒有，我連戀愛都沒有談過。」好像有點丟人啊。

　　「沒有經歷過的事情，不具有任何參考價值。」謝源川得出結論。

　　都說了是假結婚，她明顯多慮了。

　　「那我問你。」夏汐汐接著說，「你想找人假結婚，為什麼對像不是別人而是我？」應該不僅僅是她虧欠了他這麽簡單吧。

　　「因為你是長輩們喜歡的類型。」

　　「哪種類型？」夏汐汐還真不知道。

　　謝源川腦海裡浮現三個詞--

　　胸大、腰細、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