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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嫁》第46章
第46章

  宋宜幾乎是瞬間就要對他這話繳械投降和盤托出了,但話到嘴邊,還是改了口:「嗯,受委屈了。」

  見她如此實誠,沈度低頭去看她,她却突然俏皮一笑,故作輕鬆道:「好些時日沒見你了,你也不來看我。」

  沈度楞了楞,伸手在她腦袋上輕輕揉了揉,低聲道:「是我不是。」

  宋宜小性子上頭,不依不饒,「人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可都三十三個秋了。」

  撒嬌的女人最難纏,沈度頭一陣陣地疼,偏生一低頭看她委委屈屈的樣,只記得一句:「給縣主賠個罪,別生氣了。」

  宋宜遲疑了下,問:「當真賠罪麽?」

  「當真。」

  宋宜指了指那叢瀟湘竹,「那你站過去,讓我消消氣。」

  沈度沒忍住嗤笑出聲,這是當日定陽王府那頓未能開張的小灶佳肴惹出來的禍,他當日隨口玩笑說了句罰站,她便當真讓他在那兒站了兩個時辰不說,還將他後來將她一人丟在那兒的事記到了如今。

  宋宜盯他一眼,「笑什麽?」

  「笑有時候斤斤計較的小姑娘也挺可愛。」沈度說完這話,乖乖站到了庭中,留下宋宜一個人面紅耳赤,半天沒回過神來。

  宋宜找了把太師椅坐下,靜靜地看著這一進院落,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是古樸雅致的調,但透著幾分蕭索的調。庭中那簇瀟湘竹年頭已有些久了,竟然開了花,更是顯得有些沒有人氣。

  她默默將目光挪到了一旁的沈度身上,他站得端正,幷不嫌弃她這般小性子,反而縱著她,幾近百依百順。

  偶有光綫從枝葉縫隙中灑下來,傾灑在他身上,爲他打上一層朦朧的光暈。

  宋宜看得有些痴了,腆著臉將椅子搬到了他身邊。沈度仰頭望了一眼日頭,雖不像盛夏裡那般毒辣,但已然不可小覷,他低下頭看了宋宜一眼,勸道:「曬,趕緊進去。」

  宋宜搖頭,「想靜靜陪著你待會兒。」

  沈度沉默下來,又聽她糾正了一遍:「不對,是想你靜靜陪我待一會兒。」

  許是藥效未完全消盡,或是幽篁之下帶起的微風拂過,令她微微鬆懈了下來,不過盞茶功夫,她淺淺眠了過去。

  沈度低頭,目光落在她臉上,他無端想起來歸京路上,她親爲宋珩熬過湯藥的那晚,他曾在滿室藥香中,像今日這般從上至下地仔細地打量過她。

  那時,窗外飛雪簌簌,而室內火光跳躍,她的眼神在不安分的火光的映襯之下,竟有一種世事洞明的詭异的平靜。

  親舅謀反,九族之內,黃泉之路難逃,她尚未有過半分慌亂,一路出奇的平靜,還能與他針鋒相對而不落下風。可如今,她却在他面前,數次卸甲,泣不成聲。

  沈度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麽滋味,安安靜靜地站著等她醒來,目光一直逡巡在她身上,半點沒捨得挪開。他垂首就剛好能清晰地看到宋宜的睫毛,長且密,厚重地蓋下,爲她隔絕出一片短暫的平靜和安寧來。

  太師椅幷不適於小憩,但宋宜却眯了半個時辰才緩緩醒過來。午時日頭大,光綫明亮得有些晃眼,她剛睜開眼又趕緊閉上,等適應了才又睜開。她側頭去看沈度,沈度的目光靜靜落在那叢瀟湘竹上,她同他一塊看了好一會,輕聲說:「把這竹子換了吧,瀟湘竹也就名字好聽,褐紋一點也不好看,我不喜歡。」

  「好,聽你的。」

  宋宜側頭看他一眼,懶懶一笑,「你剛剛是不是一直在偷看我?」

  她方才第一次睜眼的時候,明明感知到了他的目光,第二次却看見他在看這叢竹子了。

  沈度低笑了聲,「正大光明看的。自家小娘子,用得著偷看麽?」

  宋宜惱他不正經,起身就走,沒兩步又頓住了脚,轉身問他:「沈度,你和我爹通過氣了嗎?準備怎麽辦?」

  宋嘉平是個謹慎的人,若非已經下定决心要推掉宮裡的意思,就算她今日情緒不對勁,頂多也就是叫宋珩回來陪陪她,不會縱她如此行事。但她不知讓他下定决心的是瞧得上沈度這個人,還是對昨夜之事動了肝火。

  沈度猶豫了好一會,才道:「還沒有,這兩日在忙別的事。後日便去拜會王爺,放心。」

  宋宜有些懊惱,又坐回來,悶著不說話,沈度輕聲逗她:「罰够了嗎?我能動了麽?」

  宋宜這才想起來這回事,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一覺醒來,早將方才的話忘完了,臉微微紅了些,走開幾步,「你還真沒走開過啊?這在你家裡,還能我說了算不成?你想怎樣便怎樣。」

  「早晚不都是你說了算?我哪敢放肆?」

  一句玩笑話被他說得七分認真,三分坦誠,宋宜不好再奚落他,費盡心思想著新話題。

  沈度却輕輕蹲了下來,捉住她左手,宋宜猛地將手一縮,但沈度不肯放,她手上纏著紗布,做事的人仔細,包扎之後也不明顯,但終究是外傷,自然不可能完全看不出來。

  宋宜有些心虛,目光躲閃不定,見沈度仍然不放,只好撒了個謊,「昨夜摔碎了個杯子,不小心劃的。」

  「撿碎片這種事需要你親自動手?」沈度冷冷看著她,她剛來時他便發現了,縱著她胡鬧了半日,見她還是沒有要說實話的意思,他終於先一步沉不住氣。

  宋宜忽地也動了怒,「你這麽凶幹什麽?」

  沈度遲疑了一下,放開了她手,「不想說便罷了,我不問就是,記得好生養著。」

  他一柔下來,宋宜便覺得剛才的反應有些過分,有些尷尬地起身向前走了兩步,裝作無意地岔開話題:「大人都不招待我頓飯的麽?也太小氣了些。」

  「做好了,等你醒呢。」沈度按捺下情緒,自然而然繞到她右側,扣住她手,往後院走去。

  他手掌寬大,包裹住她的手,令她安心了許多,方才那股無名火也沒來由地消失殆盡,有些討好地同他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聖上不在,這幾日不上朝,你也不歇息的麽?」

  「有摺子要上。」

  宋宜遲疑了下,問:「參劉昶的麽?」

  她如今在他面前似乎已經很少再稱劉昶一聲殿下了,沈度意識到這件事,微微怔了怔,才點了點頭。

  「別了吧,上次端王的事陛下都沒深究,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他現在不允許有人動太子,他如今年歲高了,不再像從前那般眼裡容不得沙子了。」宋宜輕輕搖了搖他的手,「別和劉昶硬來,其實他大部分時候不算蠢,何况他手下還有個心狠手辣的孟添益。」

  沈度手用力了些,握得她疼,她要掙脫,他却不允,「怕我比他蠢麽?」

  宋宜被他這莫名的火氣惹笑了,「是,就你聰明。」

  但碰上劉昶,不還是以卵擊石麽?

  後半句話她沒出口,沈度却好似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麽,握得她指節都有些發白,指骨作疼,「你若再想他,我可就請你出去了。」

  宋宜無言,恰好被淙淙的流水聲吸引,也就懶得再搭理他。

  穿過垂花門,入目是一泓池水,面積不大,從外間引進來的活水令周遭滿目的綠意都更添了幾分生機。中庭鋪的青石板,踩上去,青苔却幷不見滑,宋宜看得稀奇,仔細琢磨了這院子一遍。池邊是海棠樹,夏日幷非移植的好時節,但樹下泥土却看得出是新土。

  她抬眼去看沈度,見他不解釋,自個兒輕輕笑了聲:「那竹子還是留著吧。」

  「無事。你不喜歡,換了便是。」

  宋宜隨他跨進小廳,「我現在覺得挺喜歡的。鳳尾森森,龍吟細細,賭書潑茶,還不錯。」

  沈度喚人傳飯,「想得倒挺遠。」

  宋宜聳聳肩,不吭聲了。

  她昨夜未進食,今日又睡到日上三竿,隨後便回城來了他這兒,不想在此處又眠了會子,實在是有些餓了。沈度席間幾乎都在爲她夾菜,自己倒沒嘗上幾口,宋宜有些過意不去,尷尬地放下了筷。

  沈度覷她一眼,「怕我養不起麽?不必。」

  宋宜無意識地摸了摸耳垂,「你也不嘗嘗,我怪不好意思的。」

  「你吃得開心便好,我總不至於背不起你,不必講這些虛禮。」沈度重新將筷子遞給她,她默默接過來,兩相無言。

  等她再次放筷,下人送了茶上來給她漱口,她目光落在那茶壺上,久久沒能挪開。是盞很普通的白瓷茶壺,其上繪了枝梅花,一枝一葉,冷冷清清。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輕輕撫摸了一遍那梅花的紋路,有些遲疑地問:「你仿這個做什麽?」

  「閒著無事。」沈度隨口答了句,見她目光仍未挪開,知她不信,遲疑了下,如實答道,「看得出來是你的手筆,剛好首輔大人送了套剛燒出來的瓷器過來,便仿了一隻。」

  宋宜手縮回來,須臾,又伸出手去觸摸了下那朵開得恣意的梅花,「這麽尋常的東西,你倒看得出來是我的手筆。」

  「梅花枝繁葉茂,哪去尋一枝一葉一花的?」沈度替她斟了杯茶,「除了你還能是誰?」

  他孤身一人入帝京四五年,身如浮絮,嘗過酸也受過苦,獨獨沒有感知過甜。却不想有朝一日,是眼前這個看起來比他還要冷心冷情上幾分的人,穿破俗世枷鎖,向他走來,爲他披上一層溫熱的皮。

  這世間多少軀體朝暮相依,却敵不過兩具靈魂惺惺相惜。

  他靜靜注視著她,宋宜在這樣的眼神下潰不成軍,忍不住突然汹涌而來的泪意,猛地起了身,帶翻了他遞過來的杯子,落荒而逃。

  沈度無奈,扶起杯子,命人給她備車馬,然後才跟出去送她。

  他剛到門口,就見宋宜提著裙子小跑著折返回來,以爲她忘了東西,回頭往桌上看了看,却一無所獲,只好疑惑地看向她。

  宋宜就在這一刻,踮起脚,在他頰上輕輕親了下,旋即面紅耳赤地沿著來路逃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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