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這個想法剛一興起，方自明便覺手下一空，整個人直接向前栽去，直直撞入鏡面之中。

　　那感覺與他第一次通過鏡子落回現實世界時極爲相似，方自明仿佛穿過了一層如水般的透明薄膜，他腦中甚至聽到了「啵」的一聲，雖然乾坤顛倒，周圍已然換了一片天地。

　　青年微微睜眼，感受到雙脚終於落在了踏實的地面上。

　　腳下的土地似乎略有些鬆軟，方自明舉目四望，發現自己果然已經身處那片熟悉的黃昏海域。

　　微醺的海風拂過髮梢，方自明彎下腰，捧了把沙礫握在手裡輕輕摩挲，想要確認它們是否真實存在。

　　他的領域徐徐向外延伸，原本風平浪靜的海面因這股力量而翻涌起伏，藏在海底的生物們似有感應，紛紛不安的躁動起來。

　　不過片刻的時間，方自明便將領域範圍內的景象「看」了個七七八八。

　　此間世界只有將近30萬平方公里，而他脚下是此處唯一的一塊兒陸地，隻占世界總面積的十分之一不到。

　　陸地下方的海水深不見底，方自明的精神力一直向下探到一萬三千米時終於力竭，這才勉强罷了探至海底的念頭。

　　這裡沒有人類，島上覆蓋著稀疏的植被和昆蟲，而島下的深海中却藏了數以萬計的海洋生物。

　　其中有他熟悉的品種，也有一些長得奇形怪狀、看不出具體模樣的，方自明甚至「看」見了幾頭足有飛機那麽大的類龍形水怪，對方同樣察覺到他的窺視，它們沒有理會他，只是不慌不忙地擺了擺尾巴，扭動著身軀潜入了更加幽深的海底世界。

　　方自明：「哇，這麼酷！」

　　探查了幾分鐘後，他逐漸感覺到精力不濟，遂緩緩收回了持續外放的精神力，只在周身半徑三米處開闢出一片領域，當做防護罩用以自保。

　　緊接著，方自明右手在身前虛虛抓握，一面鑲著金屬邊框的半身鏡憑空出現。

　　鏡子似乎幷不受到引力影響，就這麽靜靜懸在青年面前。

　　--正是方自明之前在104裡碰觸過的那面半身鏡。

　　青年側耳做傾聽狀。

　　片刻後，他露出恍然神色，對著鏡子道：「你是這方小世界的世界樞紐？」

　　鏡面蕩起層層漣漪，隨後波光頻閃，似在回答他的疑問。

　　方自明好似聽懂了，微微一笑：「原來如此。」

　　笑過後，他復又思索道：「這樣看來，我那鏡中界的世界樞紐，應該也是一面鏡子了。」

　　莫名的，他腦海中浮現出自己初到鏡中界時，在安全屋裡看見的那面落地鏡。也是因爲那面鏡子，他有幸與未來的自己進行了一段簡短的交流--雖然那時他幷沒有意識到那一切都是真的。

　　「'我'曾經好像說過，106號房就是用來放置世界樞紐的。」他喃喃自語：「如果樞紐真的是落地鏡，那當初它從我客廳消失以後，莫非就是返回106裡去了？」

　　就是不知106號房什麽時候能向他敞開，也好解了方自明的心頭疑團。

　　方自明扶了扶額，嘆氣道：「唉，頭疼。」

　　他一指點在半身鏡的鏡面上，意念一動，人便重新回到了104的虛空之中。

　　這回青年沒有放任自己繼續下墜，而是展開精神力，控制著身體緩緩浮在半空，藉此打量周圍的鏡子。

　　無數鏡子似有感應般的緩緩移動，它們彼此間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看起來就仿佛宇宙中大大小小的群星，正按照某種未知的規律漂浮旋轉，隱隱將方自明圍在了最中央的位置。

　　這種衆星捧月般的感覺，令青年或多或少生出了些許异樣的優越感。

　　那種感覺，就仿佛……

　　【只要我想，我就能成爲此間的主宰者】

　　方自明左手覆在心口處，也不知是想抓住胸中那枚碎片，還是隻單純摸一摸自己怦然加速的心跳。

　　「不管怎麽說，先做幾個實驗吧。」他喃喃著說。

　　因爲虛無空間沒有盡頭，單隻方自明領域內能感知到的鏡子，就已經超過了兩萬張。

　　他從中挑出幾面景色相差巨大的鏡子，試探著進入其中，經過四五次的順利往返後，青年愈發肯定，這些鏡子後面的世界，大多應該都處於不同的維度空間之中。

　　如此這般的思考了片刻，方自明對著四周，緩緩道：「請爲我展示，屬於地球位面的通道入口。」

　　仿佛能聽懂他說的話，鏡子們突然便全部動了起來。

　　成千上萬張鏡子依次退去，唯餘下寥寥四十八張，它們被方自明用力量操控著，隱隱在他面前圍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弧。

　　方自明眼中的藍光越來越盛，他口中道：「華國，h省，陽平市。」

　　鏡子們一動不動。

　　方自明想了想，繼續道：「華國，b市。」

　　四十六張鏡子齊齊後退，唯留下兩面來，仍然對著方自明。

　　青年看看左邊那面，鏡中有樹有水，似乎是個幽靜的公園。

　　右邊則像是一間無人的辦公室，靠墻擺放的全是銀灰色檔案櫃，櫃子頂上放了兩盆吊蘭，翠綠色的枝葉順著鐵皮櫃垂下來，看起來長勢喜人。

　　兩面鏡子通向兩個不同的環境，安全起見，左邊那面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方自明如此想著，手却不由自主衝著右邊的鏡子招了兩下。

　　「這些鏡子所選擇的降臨地點，真的只是隨機生成的嗎？會不會有什麽我還不瞭解的規律存在呢。」他若有所思的將手掌貼在鏡面上，一邊道：「怎麼想，都覺得這間辦公室沒那麼簡單啊。」

　　說話間，他已穿過鏡子，站在了辦公室的角落裡。

　　他的身後是那面傳送鏡，它被釘在房間門後的洗手池上方，是一面木質邊框的方形半身鏡。

　　辦公室裡果然沒人。

　　方自明在辦公室的大門前停下來，側耳仔細聽了聽外面的動靜，但幷沒有聽見說話聲或脚步聲。

　　精神力自辦公室緩緩向外延伸，方自明這回「看」得倒是清楚，在他認爲空無一人的走廊上，其實每隔一段距離都站有兩名持槍警衛，一副防守森嚴的模樣。

　　青年沒有再將精神力向其他樓層蔓延，他的注意力目前顯然還停留在這間辦公室裡。

　　此時是華國b市的下午三點十五分，外面烈日正炙，陽光被一層淡藍色窗簾隔在窗外，故而方自明幷沒覺得室內有多麽炎熱。

　　他放輕了脚步，慢慢走到窗邊的辦公桌前。

　　單人辦公桌上放著一個黑色保溫杯，幾本硬皮筆記本，一支鋼筆，半瓶墨水，還有其他一些辦公用具。

　　方自明伸手掀開筆記本，發現裡面什麽也沒寫。

　　他將筆記本放回原處，目光在桌子上搜尋了一圈，猶豫片刻後，終於還是沒忍住，控制著領域之力將桌子右側被上了鎖的抽屜給打開了。

　　「抱歉抱歉，看過之後我會放回原處的。」他小聲碎碎念道。

　　抽屜裡躺著幾個已經被拆開的檔案袋。

　　方自明隨手將最上面的袋子拿了出來。

　　檔案袋上沒有多餘的文字和筆迹，隻正面用紅色鋼印打上了【絕密】標籤，想必裡面裝的應該是一份相當重要的文件。

　　方自明盯著那檔案袋看了幾秒，好奇心再次作祟，他將袋子打開，隨後從中取出了十幾張紙質文件。

　　「特殊人才引進申請表，這都什麽玩意兒？」他一邊翻動紙張，一邊隨口道：「姓名李旦，性別男，職業是飯店廚師。申請原因……咦？」

　　方自明手下的動作一頓，他盯著那頁紙，一字一句地念道：「申請原因……申請人為華國目前發現的……第一位超級人類？」

　　什麼鬼？！

　　【特殊人才引進申請表】

　　【申請人姓名：李旦

　　性別：男性

　　年齡：20

　　婚姻狀況：無

　　學歷：中專

　　出生地：華國y省華虹市

　　職業：飯店廚師

　　家庭情况：農民

　　直系親屬關係：見附錄1

　　教育背景：見附錄2

　　社會實踐經歷：見附錄3

　　申請原因：申請人現為華國目前已知的第一位超級人類】

　　【…………】

　　【申請人代號：天下糧倉】

　　【…………】

　　【申請人可獲得的權利和需履行的義務如下：……】

　　【申請人簽字：李旦】

　　【審核人簽字：羅文】

　　方自明：「……」天下糧倉是個什麼玩意兒？

　　青年捏著紙，不可置信道：「等等，這個申請表……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

　　華國還有其他的異能者！

　　便在他驚愕不已時，距離這間辦公室三十米外的電梯間，突然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唰。

　　電梯間最裡側的那扇金屬門應聲而開。

　　五六名穿著中山裝的男人魚貫走出，他們低聲說著話，路過電梯外立正敬禮的警衛員，然後朝著走廊盡頭的這間辦公室快步走來。

　　其中一人剛下電梯便楞了楞神，那年輕人舉目四望，疑惑地張了張嘴。

　　李旦：「……咦？」

　　方自明仿佛被蟄了一下，他那遍布這個樓層的領域瞬間後撤，青年將手中的文件迅速塞回檔案袋，又動用力量將粘在桌面與抽屜把手上的指紋一一抹去，而後飛快退至門後洗手池前，毫不猶豫的一頭撞入鏡子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