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數量非常多，大部分是短刀，也有其他款式，比如苗刀、馬來克力士劍、三棱｜刺和子母刀什麽的。」他夾了塊兒排骨塞進嘴裡，一邊啃一邊含糊地說：「全在頭頂上懸著，腳底下豎著，我走到哪裡，刀尖便整齊劃一的衝著我示威。那感覺，真是又勁爆又酸爽。」

　　方自明想像了一下，隨後由衷的打了個哆嗦。

　　唐煜仍在說著：「我在刀林中行走，初時可以落脚的地方挺多，但後來脚下的刀越來越密集，頭頂上密密麻麻的鋼刀也漸漸壓下來，有些地方實在是躲不過去，就只能硬生生扛下了。」

　　方自明皺起眉，目光在他周身掃了一圈：「你在那裡受傷了？」

　　「啊，當然。」唐煜將面前整盤菜全倒進碗裡，呼嚕嚕吃得賊香：「差點兒失血過多栽在裡面。不過幸好，刀林中唯一一把可以帶我離開的小寶貝兒，最後還是被我找出來了。」

　　方自明沉吟：看來唐煜的幻境，是在無數凶器中萬里挑一，找到正確的刀才可以從裡面離開。

　　這樣一對比，自己當初掉進鏡子裡的經歷，著實是相當安全了。

　　「我在昏迷之前，手裡摸到的是一面鏡子，所以後來掉進了鏡子的世界。」他分析道：「你當時拿著刀正在威脅我，結果昏迷後就看見了刀林劍雨。」

　　「這麽看來，那塊兒碎片帶給我們的影響，以及後來的幻境都不是隨機生成的，它一定和我們融合前碰觸到的物品有著某種關聯性。」

　　唐煜若有所思，隨後又露出悔恨的表情：「早知如此，我當時就應該抓一把鈔票握在手裡！」

　　方自明見他滿臉寫的都是「我特麽竟然錯過了五百個億」「我的心好痛」「啊我死了」，傷心之情溢於言表，竟是令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接話。

　　他心裡想著：雖然不太對，但是……聽起來……真的好有道理啊……

　　這一刻，兩個男人臉上都不約而同流露出了一絲悵然若失之色。

　　過了一會兒，方自明回神：「你醒來以後，人仍然留在現實世界，但我後來直接掉進鏡中界了，這又是爲什麽？」

　　唐煜不以為意道：「哦，那大概是我危機意識比較強烈吧。知道外面還有個覬覦我內衣的小變態，我怎麽可能在裡面多待，當然是要早些出來教育教育他。」

　　方自明嘴角抽了抽，乾脆假裝沒聽見這句話。

　　唐煜將自己碗裡的飯扒拉乾淨，一抹嘴站起來，準備往臥室走，方自明叫住他：「還沒說完呢，你去哪兒？」

　　唐煜耷拉著眼皮：「抽烟，烟癮犯了。」

　　「等會兒再抽。」方自明瞪著他：「把你那飯碗和筷子洗了，別指望我會替你洗碗。」

　　唐煜嘖了一聲，他倒退著走回來，臉上挂著「糟糕竟然沒有蒙混過去」的表情，企圖討價還價：「你幫我洗，我給你一條內……」

　　他後面那個字還沒吐出來，方自明立馬聞琴音知雅意，青年頭髮都要竪起來了，砰地一聲將筷子砸在桌子上：「你特麼自己去洗--」

　　唐煜聳了聳肩膀，將手中匕首顛來倒去的轉刀花：「那換一個，我給你變個魔術怎麼樣？」

　　黑色刀刃在白熾燈下折射出略顯幽暗的光芒，方自明此時方才發現不對勁，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臉色突然變得蒼白起來。

　　之前一直隨身揣著的戰術刀不見了！

　　「你……什麼時候拿走的？」青年在椅子裡挪了挪屁股，一雙眼緊緊盯著男人轉刀花的那隻手。

　　「很早，大概是我把你摁在床上的時候吧。」唐煜把玩了一會兒，似覺得沒勁，便停下來，將戰術刀撂在方自明旁邊的桌子上，又道：「我給你變魔術，你來幫我洗碗，怎麼樣？」

　　方自明看看他，再看看匕首，感覺這句話不像是在詢問他的意見：「所以這個魔術，就是從我身上盜走一把匕首？你管這叫魔術？」

　　唐煜咧開嘴笑起來：「不是，給你看個更新奇的。」

　　說著，他將左手抬起來，飛快地在青年臉上抹了一把。

　　方自明：「……」

　　方自明：「？」

　　什麼玩意兒？？？

　　但接下來，他便無暇關心唐煜這個輕佻又放肆的動作了。

　　一把通體泛著金屬光澤的蝴蝶｜刀突兀的落在男人左手中，方自明剛剛發現它的存在，唐煜右手再次打了個響指，左掌中倏地便又多出一把深灰色匕首來。

　　方自明：「？！」

　　唐煜低沉的一笑：「再來一把。」

　　響指過後，第三把戰術刀憑空出現。

　　方自明仿佛想到了什麽，他呼吸一顫，背脊蹭的一下挺得筆直。

　　「這就是你的異能吧？」他不太確定地問。

　　唐煜：「嗯哼。」

　　唐煜：「我管這個，叫魔術。」

　　然後他將右手揣進褲兜，僅憑左手旋轉這三把造型各不相同的戰術刀。

　　三片鋒利的刀刃在他指尖上下翻飛，猶如三隻流連不去的蝴蝶，正不知疲倦的撲閃著翅膀，試圖接近幷親吻男人的右手。

　　方自明看得眼花繚亂，情不自禁舉起雙手來，啪啪啪的開始鼓掌。

　　唐煜得意地道：「帥吧？」

　　方自明繼續鼓掌：「你是怎麼轉的？哇靠，酷斃了，我也想學。」

　　唐煜企圖誘哄他：「可以啊，那你給我洗個碗？」

　　方自明瞬間放下手，轉身提筷繼續吃菜，幷斷然拒絕了對方的無理要求：「不洗，滾。」

　　唐煜：「……」

　　哎呀，要不要這麼現實？

　　他悻悻然地收回三把匕首，兩手揣兜轉身繼續往臥室走。

　　「洗碗！」方自明衝著他的背影喊。

　　「就讓它待在那兒吧。」唐煜朝後擺了擺手，無精打埰地說：「老子晚上再對付它。」

　　方自明盯著他先是進屋尋了根烟，又蹲在行李箱旁邊將平板翻出來，而後抱著平板電腦，像個巨大的垃圾袋吧唧一聲撲倒在客廳的沙發裡，點開游戲埋頭玩了個渾然忘我。

　　他在餐桌旁聽得清清楚楚，平板裡傳出來的游戲音效特別耳熟，分明是他老媽平時最愛玩的某款休閒益智類游戲--開心消消樂。

　　方自明：「……」

　　不知為何，青年感覺微微有些蛋疼。

　　呵，這傢夥果然帥不過三秒鐘。

　　吃過晚飯，方自明叫上唐煜，兩個人蹲在臥室穿衣鏡前面小聲嘀咕起來。

　　青年簡單講了講兩個世界的聯通媒介。一邊說，他一邊將手按在鏡面上，於是兩人都看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自他掌下緩緩散開。

　　「好吧，所以這就是你不停出現在我家裡的原因。」唐煜忍不住也伸出手，好奇的屈指在上面扣了兩下：「它爲什麽出現在我家，就因爲我箱子裡的那塊隕石碎片？」

　　方自明餘光看了他一眼，猶疑地說：「我想，大概是吧。」

　　唐煜又問：「隕石是上個月１９號晚上墜落的？為什麼網路上沒有報導？」

　　方自明答他：「１９號那晚我就在Ｈ省寶雲山上拍攝流星雨，所以我當時是親眼看著它落下來的，這一點不會有錯。」

　　「哦，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只有一種解釋。」唐煜打了個響指，變出一把匕首來回把玩：「有某個勢力在封鎖，或是刪除關於隕石的一切消息。既然華國互聯網上沒有一篇類似的報導，牆外的媒體也毫無動靜，那麼我認為，封鎖消息的勢力肯定不止一方，且極有可能與國家系統互有關聯。」

　　方自明點點頭：「我失踪前，身邊有一位好友 在場，但後來我問過我哥，那位朋友幷沒有向他透露過隕石的事，我猜也是有人不想讓他說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唐煜嘖了一聲：「好煩啊，我們這是攤上大事件了。」

　　靜默片刻，方自明指了指鏡子，小聲問：「你能進去嗎？」

　　唐煜懶洋洋道：「不知道。」

　　方自明：「那……試試唄？」

　　唐煜給了他一個悉聽尊便的眼神。

　　青年便不再猶豫，他倏地抓住唐煜垂在身側的手腕，還貼在鏡面上的那隻手則微微用力，同時口中低聲念了句：「建立蟲洞，開始傳輸。」

　　一米多高的穿衣鏡在這一刻開始劇烈變化起來。

　　唐煜靜靜看著那塊玻璃鏡面上蕩出層層光波，他身邊的黑髮青年側過頭，好看的桃花眼裡帶了些奇怪的情緒，唐煜將它判定爲一點點的期待，以及非常多的忐忑。

　　「鏡子裡的世界只有我一個人，太｜安靜了。」青年慢吞吞的道：「不管怎麽說，我真的挺希望你能跟我一樣，自由進出的。」

　　唐煜拿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頭：「走吧。」

　　「嗯。」

　　方自明握緊了他的手，隨後身子一歪，帶著身邊的男人猛地撞入穿衣鏡中。

　　連續幾次閃光過後，鏡面持續著劇烈抖動，仿佛消化不良一樣，又重新將一大坨「奇怪」的東西從裡面「吐」了出來。

　　唐煜在地上滾了半圈卸掉衝擊力，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他扶著自己頭痛欲裂的腦袋從地板上站起來，又從枕邊的烟盒裡叼出根烟，這才覺得好受多了。

　　「果然不行。」他想起剛才方自明的眼神，頓時又有些煩躁：「草，真是麻煩。」

　　他最討厭的，就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