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上了車，青年緩緩駛離小區，拐入右側主幹道，一邊向同伴簡單講述鏡中界的世界規則。

　　講到「潮汐」現象時，唐煜已經將自己的座位向後放倒，仰面小聲嘟囔：「果然，我攬上了一個大麻煩。」

　　方自明：「？」

　　唐煜捂著臉，絕望地碎碎念：「本想回國過一過老年人的退休生活，沒想到國內竟然比國外還危險，老子在家躺著，也能惹火燒身。早知如此，我還不如在太平洋上找座小島，隨便貓一貓……」

　　男人的聲音實在太小，方自明狐疑地扭頭看他：「你在說什麼？」

　　「說我好慘吶。」唐煜從懷裡掏出烟盒，又將兩條大長腿架在前擋風玻璃的檯子上面，一副了無生趣的樣子：「唉，我只想吃飯睡覺打游戲。」

　　方自明嘖了一聲：「不是，我看你身手真的不錯，比一般保安强太多了。而且你長得又帥，現在這社會，顔值就是一切，你這樣又有臉又有能力的不是應該很吃香麽。」

　　說著，他又看了看唐煜耷拉下來的眉毛，百思不得其解：「但是 我怎麼覺得，你看起來特別……呃，特別喪呢？」就有點兒，那什麽，混吃等死的那種意思。

　　唐煜被當面說「喪」却幷不生氣，反而理直氣壯道：「因為我懶啊。」

　　方自明：「哈？」

　　唐煜隨手點上烟，一邊轉過頭，隔著窗戶觀察外面的風景： 「工作什麽的，太麻煩了，又挺沒有意思的，能不幹就不想幹唄。」

　　方自明便繼續問：「那對你來說，什麼樣的生活有意思？」

　　「剛不是說了嗎。」唐煜笑了笑：「吃飯睡覺打游戲啊。」

　　方自明將視綫收了回來：「……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此後，二人在鏡中界裡穿城過巷走馬看花，自不必多提。

　　方自明和唐煜由沈水市出發，前後花費兩個多禮拜的時間，將g省大大小小十幾個頗具規模的城鎮全部轉了個遍，兩人的足迹甚至觸及到西北和西南邊的Ｘ、Ｑ兩省。在探索了將近六分之一的華國地境後，方唐二人驅車折返沈水，重新回到了熟悉的小樓裡。

　　蓋因再過兩天，鏡中界便要迎來第二次的「潮汐」現象。爲了不被成千上萬隻影鬼生吞活剝，方自明和唐煜不得不暫時回到安全屋，他們需要再收集一些武器和補給品，爲接下來的７２個小時做好準備。

　　此時，兩個男人早已不再像初遇時那般互相試探，同行了大半個月，足以讓他們對彼此的生活習慣、興趣愛好、小缺點和臭毛病，都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

　　就比如現在。

　　方自明站在１０２的客廳裡，將某個被塞得滿滿的髒衣籃踹到沙發旁邊，黑著臉道：「唐煜，你從上周到現在已經攢了三條內褲和六雙襪子沒有洗了，你是準備把每樣都攢够七條，召喚一隻小龍女出來，專門給你洗內衣嗎？！」

　　被他指著鼻子臭駡的男人充耳不聞，唐煜只穿著一件黑色背心和大褲衩，露在外面的兩條長腿架在茶几上，正在聚精會神的盯著平板打游戲。

　　沒有得到回應，方自明額角爆出一根青筋。

　　他居高臨下盯著沉迷消消樂的某人，也沒指望唐煜會乖乖就範，青年露出一個堪稱陰森的微笑，然後伸手打了個響指。

　　唐煜手裡的平板電腦瞬間黑屏了。

　　「啊！」男人慘叫一聲，屁股下面的沙發突然四分五裂，連帶著他的身體一同狠狠砸在了地板上。

　　「小明你幹嘛！」唐煜落下去時還不忘用身體先護住平板，幷開始嘗試給自己加戲，他深情地喊道：「你怎麼能對我的小寶貝兒動手？打我可以，但我的平板是無辜的，你不能欺負它！」

　　方自明幷不爲他拙劣的演技所折服，絕情地說：「不把內褲洗完，我今天就讓你和你的平板電腦天人兩隔。」

　　唐煜摀住臉，仿佛要擦拭自己濕潤的眼角：「你無情你無義你無理取--」

　　方自明打出第二個響指，唐煜懷裡的平板開始往外撲撲的冒起了青烟。

　　「臥槽？！」唐煜舉著平板在空中瘋狂揮舞：「我不說了還不行嗎你在對我的小寶貝兒做什麽它看起來好像馬上就要升天了啊啊啊！」

　　因為與鏡中界的接觸越來越深入，方自明在反複試探後，目前已經能夠掌握一小部分的世界規則，即領域能力。

　　就像唐煜的能力是可以「召喚武器」，方自明的能力便是「領域」。

　　領域之內，萬事隨心。

　　只要他動一動念頭，便可以在既定的範圍內，無視所有規則和定律，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當然，現在的方自明仍舊還是火候尚淺，「萬事隨心」的概念也只是兩人根據他目前所展現的能力，所做的猜想和努力前進的目標而已。至於最後能不能真的心隨意動，還是得看他自己。

　　不過，如今青年雖不能「萬事隨心」，但給平板斷個電，把沙發撕成碎片什麽的，却已經是相當順手了。

　　給平板電腦內部的零件升了升溫，方自明這才關閉了自己的領域能力，一邊威脅道：「快去洗內褲，不然我一會兒把你手機也給煮了。」

　　唐煜坐在地板上，屁股下面全是沙發的殘骸：「不洗。我記得樓下超市裡還有一些囤貨，你這個鏡子小世界也沒別的人需要買內褲，正好讓我全拿回來，一天換一條足够了。」

　　說到這兒，他突然一拍大腿：「哎呀，說起來我完全可以不穿內褲啊，反正這地方連個會喘氣兒的也沒有，我他媽太聰明瞭！」

　　方自明撿起地上的抱枕，對著男人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痛毆：「什麼叫連個會喘氣兒的都沒有，我他媽不喘氣兒嗎？我他媽不是人？你他媽想讓我長針眼嗎？我他媽是不是人？」

　　唐煜被人按著暴打狗頭，不僅沒生氣，反而放聲大笑起來：「哎臥槽，臥槽，你他媽還說上相聲了？別說還挺押韻的哈哈哈哈--」

　　方自明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亂七八糟連著說了四五個「他媽」，頓時又是一陣氣結。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兩個多星期的朝夕相處，讓他不僅從唐煜那裡學到了近身對敵的格鬥技巧，連帶著也從這傢夥身上學了一堆混不吝的臭毛病。

　　就像剛剛順嘴飆的髒話。

　　他揉了把臉，恨恨的又去錘了唐煜一頓：「就算不想親手洗內褲，但你房間裡不是還有洗衣機嗎？你竟然連洗衣機都懶得用！」

　　唐煜一揚下巴： 「我懶惰，我驕傲。」

　　說罷，又舉著自己的平板電腦，示意：「快，把我的小寶貝兒修好。」

　　方自明將抱枕扔了：「我拒絕。」

　　兩個男人一站一坐，視綫在半空中劈裡啪啦交戰了八百回合，唐煜把手裡的平板撂在桌上，衝他勾勾手：「那就只能打一架來解决矛盾了。」

　　方自明揚了揚下巴，毫無羞色地說：「不打。昨天才被你胖揍了一頓，今天我隻接受文鬥，武鬥免談。」

　　文鬥個屁。唐煜壓根不需要考慮：「我讓你一隻手。」

　　方自明冷漠臉：「那也打不過，不約，走開。」

　　「讓你兩隻手。」男人撓了撓下巴：「這回咱們帶著异能玩兒，你可以全力施爲，而我隻出三把刀。」

　　方自明思索了半秒鐘，然後伸出一根食指，在男人眼前晃了晃：「隻出一把刀。」

　　唐煜回他一根中指：「十把刀。」

　　方自明也送他中指：「１.５把。」

　　唐煜：「二十把。」

　　方自明：「１.７５把。 」

　　唐煜一把抓起地上散落的沙發碎屑，照著方自明砸過去：「你丫還打不打？」

　　迎面砸來的「暗器」壓根沒碰著方自明，事實上它在距離青年尚有半米遠時，便突兀的撞上了一層肉眼看不見的屏障。方自明抱臂站在原地，動都沒動，那塊碎屑在他竪起的領域空間內越飛越慢，越飛越慢，最後它定格在半空中，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瞬間碾碎，連半粒塵埃都沒留存下來。

　　見此，唐煜竪起一根大拇指，對著他吹了聲輕佻的口哨。

　　「哈，這麼強烈的戰意，１.７５把匕首怎麽可能滿足得了你。」男人咧開嘴，臉上露出一個懶意洋洋的笑容：「你喜歡扮猪吃老虎，我說的對嗎？ 」

　　方自明便也扯了扯嘴角：「不對，我可扮不了你。」

　　這是將他比作「豬」咯？臭小子，真是半點兒虧都不願意嘗。

　　唐煜哈哈大笑：「打架怎麽能沒有賭約，來，咱倆先立個約。這局我要是贏了，三條內褲和五雙襪子就歸你洗。你贏的話，我繞著沈水市四環高速路來回跑十圈，怎麽樣？」

　　方自明：「……」

　　方自明：笑容漸漸消失.jpg

　　他嘴角抽了抽，連周身的領域都莫名扭曲了一下。

　　不爲別的，實在是這賭局十分讓人沒有興致。

　　青年無視掉對方期盼的眼神，他抬起手臂，朝著桌上的平板虛空一指，平板電腦立刻恢復如初，滴的一聲開機重啓。

　　唐煜：「？」

　　方自明衝他擺擺手：「睡覺去了，再見。」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出１０２，然後當著唐某人的面，重重甩上了那道金屬防盜門。

　　開什麼玩笑。方自明暗暗腹誹：姓唐的你武力值跟我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你他媽連刀子都不用拔，光用兩條腿，就能在五分鐘之內把我來來回回不停幹掉八百遍，擺明就是想把洗衣服的活扔給我。

　　怎麼可能真的和你比這一場！

　　哼。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