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都是之前的影鬼鬧得，搞得他如今看見什麽可疑物品都要謹慎地斟酌一下，再考慮如何行動。方自明奮力揉了揉臉，最終還是將晾衣杆扔在脚邊，徑自走過去，彎腰撿起了那面銀色金屬外蓋的化妝鏡。

　　鏡子就是很普通的那種女士化妝鏡，折叠翻蓋型設計，翻開後裡面有上下兩面鏡片。合起來的時候，正面還繪製著可愛的卡通圖案，屬於淘寶上十五塊錢能買倆，運氣好了還包郵的那種款式。

　　方自明翻開鏡蓋，顛過來倒過去的來回查看一番，突然腦子裡叮的一聲，越看越覺得這東西有些眼熟：「慢著，我好像在其他什麽地方見過這面鏡子。」不是在鏡中界裡，而是更早的時候，在現實世界裡的某個地方。

　　那似乎是……似乎是在寶雲山上，天火降臨的那個晚上。

　　他被那枚隕石撞倒在地，渾渾噩噩的時候，右手似乎曾被一面破碎的鏡子劃傷過。

　　方自明愈想愈覺得熟悉，當然也可能只是心理作用，但這種想法一旦起了個頭，便如脫繮的野馬般一發不可收拾。

　　「讓我想想……那時候……我的左手確實有摸到胸口被嵌進了什麽東西，而右手麽，剛好被地上的鏡子劃出了血。」他的思路漸漸清晰起來，語速也跟著快了不少：「現在已經基本可以確定了，當時我胸口的异物就是那塊兒'番尼之石'。所以，鏡子、隕石，也許還有我的一點血液，這些莫非就是我掉進這個世界的契機？」

　　那他進入鏡中界，到底是因爲意外和巧合，還是冥冥之中自有機緣呢？

　　小巧的鏡子在客廳燈光下愈發鋥亮，鏡面裡是方自明若有所思的臉--這還是除了最開始那面落地鏡以外，唯二的一面能投映出他的影像的鏡子--但顯然它也無法回答青年腦子裡那一連串的疑問。

　　「算了，自己坐這兒悶頭想也得不出結論，總歸還是我收集到的情報太少了。」

　　「嗯哼，且等著吧。」他勾了勾嘴角，眼中漸漸燃起一股鬥志：「總有一天，我會把這裡面的因果聯繫全部剖開。」

　　暫時將這些紛亂糾纏的難題全部壓在心底，青年重新振作起來，他攬鏡自照，片刻後發出疑問：「所以說，這玩意兒除了能襯托一下我的顔值，到底還有什麽其它的作用？給影鬼照鏡子，讓它們自己把自己嚇死嗎？不能夠的吧。」未來那個他好像提起過，將鏡子貼在影鬼額頭上，能讓對方提前回家。

　　正思索著，雙面鏡的鏡面突然如水波晃蕩，裡面的畫面竟瞬間換了個模樣。

　　方自明：「……我真是長見識了，這難道還特麽是個聲控武器不成？」

　　鏡子裡的畫面漸漸清晰起來。

　　方自明不自覺挺直腰板，舉起鏡子凑近了觀看，便見那折叠鏡的兩面鏡片，分別展露出了兩處不同的景象。

　　上半部分鏡片裡倒映出的是個熟人，方自明昨天才剛剛見過，而下半部分的那一面鏡子則顯得昏暗無光。青年眯起眼睛認真端詳一陣，終於依稀辨認出，似乎是有一張類似卡片或擋板之類的東西正橫亘在「鏡頭」前，這才導致了整個鏡片上的畫面都是模糊不清的，看起來就像對焦失敗了一樣。

　　不過，比起這個，還是上面那塊兒鏡片的畫面更吸引他的注意力。

　　方自明盯著裡面的人影，想起淩晨時才被這人捏著脖子連威脅帶恐嚇的招待過一通，心裡頓時有些不爽：「怎麽又是這傢夥，難道我倆之間真有什麽孽緣不成？ 」

　　這情形真是說不出的詭异，有點兒像在觀看攝像頭遠程回執的視頻錄像，而且從畫面中對方的表情和動作來看，這大概還是那種利用非正常手段偷摸進行的跟拍手段，男人走到哪兒，鏡頭畫面就跟到哪兒，且距離非常近，始終沒讓男人的臉跑到「屏幕」以外的地方。

　　因爲「屏幕」本就不大，視頻的畫面被等比例縮小，看起來頗為費力。

　　方自明看著手裡的小鏡子，口中喃喃：「這是什麼不要臉的黑科技產品啊……他要是尿急上廁所，我不會也能在這邊遠距離圍觀吧……」

　　「而這，竟然是我目前唯一能當殺手鐧來用的武器。」他窒息道：「如此發展下去，我豈不是離變態偷窺狂這個稱號又近了一步？」

　　方自明莫名覺得這雙面鏡竟是越來越燙手了。

　　從鏡子裡看過去，那個與他有兩面之緣的男人正置身於一間陌生的房間中，那傢夥穿著黑色的背心和短褲，單手扒住門框，以一種不緊不慢的速度，慢慢做著引體向上運動。

　　每做一下，他背部與雙臂的肌肉便迅速隆起，鼓脹出一道道令人賞心悅目的飽滿綫條。

　　隻這一會兒的功夫，這傢夥已經做了二三十個引體向上，且神色輕鬆，看起來似乎還能繼續再做二三百個的樣子。

　　方自明兩次與這人遇見，對方要麽全｜裸，要麽半裸，總之衣服就沒穿全乎過。他的那身腱子肉方自明也不是頭回看了，但實話實說，真的看一次爽一次，畢竟完美的身材不只會出現在美女身上，帥哥亦然。

　　「我可不是變態，這純粹就是欣賞，是欣賞。」他盯著對方的背肌，內心十分的羨慕且嫉妒：「太騷包了，大半夜不睡覺，也不怕把門框給抓下來。」

　　不過話說回來，肌肉雖然好看，但總感覺哪裡好像不太對勁兒啊。

　　男人又做了二十個引體向上以後，方自明終於發現這莫名的違和感究竟處在什麽問題上了。

　　「這男的背後那房間，看著似乎不太像１０２的臥室啊？」青年看著那人輕輕鬆鬆便將身體拉離地面，小小的鏡片只能投映出男人身邊小範圍內的環境，但也足够他看清這間屋子的裝修風格：「米白色的地板磚，唔，１０２房間裡三分之二鋪的可都是木地板。」

　　非常突兀的，青年腦中閃過一個答案，他張了張嘴：「不會吧。這傢夥難不成……被我之前那兩次嚇出心病，直接從那套公寓裡搬出來了？」

　　這……應該還不至於吧……

　　現在可是淩晨兩點多啊，距離方自明最後一次出入現實世界也才只過去一天時間而已，這人要是外出辦公還好說，如果真的因此搬家，那他豈不是會很過意不去？

　　方自明莫名覺得有些心虛，眼神飄忽地把鏡子輕輕合上了。

　　這可不能怪我，要怪只能怪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他默默地想。

　　這個時候，方自明尚沒有想過，他掌中這面奇怪的鏡子爲什麽會向自己展示一個只有兩面之緣的陌生人。

　　他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了。

　　比如--穿梭兩界的契機真的是那面洗漱鏡嗎？他爲什麽不能在現實世界停留太久？還有，之前客廳裡的落地鏡是怎麽消失的，他手裡新得到的雙面折叠鏡，又是如何突然冒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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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證明，能够連接兩個世界，幫助方自明穿越蟲洞，繼而回到現實的幷不是１０２號房裡的半身鏡。

　　當青年等待了幾個小時，再度打開１０２號房的防盜門時，有些意外的發現裡面的室內格局和家具擺設全都變得不一樣了。這裡比上一回進來時明顯空曠許多，屋子裡隻擺了一些最基礎的大件家具，都是以白色爲主，比上一回見到的公寓風格明快得多。這裡的地板磚方自明倒是非常眼熟，就是他之前在雙面鏡裡見過的米白色。

　　他環顧四周，沒看見什麽值得注意的東西，倒是客廳沙發上又堆著幾件髒衣服，臥室門口靠墻處有個上了鎖的行李箱被橫放在地上。很明顯，行李的主人剛剛搬進來，還沒顧得上整理和佈置房間。

　　方自明：「……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找到這間房子裡的衛生間，它現在又在一個全新的位置上了，方自明瞅了瞅那面與一天前截然不同的方形洗漱鏡，試探性的伸出手。

　　幾分鐘後，他仍然站在原地，却是默默把手重新收了回來。

　　「為什麼？」青年瞪著鏡子，神色漸漸變得焦躁起來：「是有什麼既定規則沒有達成，還是說之前我認為的契機其實是不正確的？難道公寓變了，通向現實世界的'門'也就消失了嗎？」

　　新的１０２房間裡，衛生間的鏡子已經不是方自明尋找的「門」了，他咬了咬牙，轉身將公寓裡的其他幾間房全都搜了一遍，既是尋找一下是否還有其他綫索，也是想藉此讓自己冷靜一下。

　　１０２的屋主新搬入的這套公寓只有一間臥室，衛生間設置在門口玄關處，緊挨著它的厨房很小，灶台橱櫃上沒放什麽鍋碗瓢盆，所以看起來還是空空蕩蕩，沒什麼人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