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師徒9
“該你回答我了,為什麼要見我?”
听見他的聲音, 蕭染才從那種令人驚艷的震撼之中醒過來。蕭染只知道羽靈獸喜歡美麗的事物, 沒想到面具下的那張臉會超出他的想象那麼多。
他筆下的阮天瑯, 絕不可能是這個模樣。
蕭染的心狂跳起來︰“難道你不是奪舍?”
他起初以為季子修跟他一樣,可如今所有的懷疑都被推翻, 反而被人硬生生給打了臉。
“我自然不是。”
蕭染的臉扭曲了一下, 那種難以言喻的難堪感忽然涌上心頭。他原本以為叫季子修過來,抓住了他的把柄, 兩人談判他會有機會離開這里,誰知道自己完全猜錯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蕭染不得不低下頭︰“師尊,我錯了, 求你放出出去, 我不要在這個鬼地方!”
他的臉上寫滿了屈辱,就連道歉也不會偽裝一下的。
季子修的眼神越冷。
見他半晌都不說話, 蕭染的心漸漸被恐慌所吞噬。
若是他出不去,那他豈不是得一輩子待在這個鬼地方了?
那種事情,蕭染絕對無法忍受!
冰火獄已到白晝交替之時,夜晚來臨, 炎熱變成冰霜滿飛。冰冷而刺骨的風吹拂到臉上,蕭染疼得幾乎快要睜不開眼。
和蕭染不同,季子修的修為高深,那些風雪落在他身上, 絲毫感受不到痛楚。他站在冰火獄久了,就連墨發和肩頭都結了些冰。
“我知道……我再怎麼求你都沒用了。換做是我,我也一樣。”蕭染看著他,神經質的笑了兩下,“叫你來,我原本想看看,我毀在什麼人手上。”
“分明是你自己毀的自己。”
蕭染的臉扭曲了一下,他是打心底不覺得自己有錯了。
“你就在冰火獄里面好好待著吧。”季子修轉身便要離開這里。
蕭染忽然睜大了眼楮,喘著粗氣扶著石頭站了起來︰“你不是阮天瑯,要是暴露了,只會死得會比我更慘!”
他一定會出去,一定可以出去。
蕭染把最後的希望放到了蕭家上面。
季子修的腳步微微一頓,還是大步走出了這個地方。
在這個世界里,他只是阮天瑯。
看到這一幕,0404害怕他心中伴有疑慮,這樣的狀態是很危險的。
于是0404提現︰[實現原主的執念,就是實現你自己的執念。]
季子修淡然一笑︰[我知道。]
他們魂魄已散,留下來的執念一旦被實現,就會成為他的基石。
他去做最高難度的任務,不就是想最大程度的縮短任務周期嗎?要是做些低難度的任務,就不知道要做多久了。
影響他的外在原因太多,他該徹底冷靜冷靜了。
……
季子修這幾日一直都在思考一件事。
阮天瑯對炎奚的感情到底是什麼?
正因為他自己都是混亂的。
在幻境里確定了當初陪伴在他身邊的那個人就是炎奚之後,阮天瑯的執念也變成了炎奚。
季子修回到了上峰,風微正守著炎奚。
“師兄。”
“他怎麼樣?”
風微十分痛心︰“陷入夢魘,靈氣流失得很快。”
寧願以這樣的代價,也要沉醉在夢境當中。
炎奚的夢里面有阮天瑯嗎?
季子修無奈的自嘲,炎奚的夢境里大概全是阮天瑯。
風微擔心極了︰“要怎麼樣才能救炎奚師弟?”
他們師兄弟死得太多了,風微雖然平日里凶巴巴的,可一到這種事,他還是會放不下。
“夢槐枝。”
這三個字一出來,風微的心神幾乎一震。他在古籍上看過那種東西,夢槐枝只是傳說里的東西,根本不可能弄到手的。
莫非……炎奚沒救了?巨大的悲哀籠罩了他,風微做不到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等死。
風微的眼里包裹著眼淚,在背對著季子修的地方,雙肩顫抖。
他年紀一大把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要是風微的那些徒弟們見了,還不知道嚇成什麼樣。
季子修啞聲說︰“我會找到夢槐枝的。”
風微的心涼了一大截︰“二師兄死了,蘭音師妹死了,現在……又要輪到炎奚了麼?”
他自嘲的笑了起來︰“師兄,你說什麼時候會輪到我?”
修仙一途,最忌太過執著,風微修了那麼多年,連生死都沒看透。
可以說,他們五人當中,唯有阮天瑯一個人參透了。他舍得下這生死,自然也舍得下炎奚對他的痴戀。他無法去愛,所以即使炎奚為他做了那麼多事,阮天瑯的心也只是愧疚而已。
“當日創立雲仙宗的事情,你可還記得?”
風微听到他的話,怔在原地。
風吹雲動,繁花似錦。多年前的師兄性子溫柔,讓人如沐春風。他淡淡的笑著︰“雲仙宗是我給你們的家。”
如今過去多年,阮天瑯的性子越來越孤僻,唯有這一件事,他從不更改。
“對不起,師兄,我……”風微面露愧疚。
季子修的眼光變得柔軟︰“我會為他尋來夢槐枝,炎奚不會死。”
心境的變化,也讓這句話從絕望轉為希望。
“嗯!”
正在此時,甦晴急匆匆的從里面小跑了過來,小姑娘的聲音很是軟糯︰“師尊師尊!謝川他醒了!”
季子修听罷,連忙邁步走入里面。
謝川沉睡了多久,季子修便守在他身邊多久。他害怕極了,萬一謝川沒有完成任務,根本沒有第二次機會。
如今人總算醒了,季子修懸吊的心才漸漸放下。
“謝川!”
謝川回眸望向他,眼底已經恢復成以前的模樣︰“師尊。”
那個眼神,讓季子修愣在原地。
他忘記他了。
不是明明都已經想起來了嗎?
是不是,只有那個時間,那個地點,情感才沖破了枷鎖。
如今的謝川畢恭畢敬的叫他師尊,光是這一個稱呼,就讓季子修痛心。他唯一能慶幸的,便只有謝川沒在他眼前死去這件事。
沒關系,只要他還在,一切都沒關系。
季子修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坐在他的身邊,輕輕露出一個微笑︰“你的右手已經好了,若還有什麼不適,一定要告訴我。”
季子修突變的態度讓謝川陡然戒備起來︰“幻境里的記憶,我幾乎都不記得了,是發生過什麼事嗎?”
“你在陣心叫醒了我。”
謝川睜大了眼︰“我?”
季子修笑道︰“是。”
謝川苦思冥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抱歉師尊,我真的不記得了。”
季子修用手去摸他的頭,卻被謝川縮開。
他的手僵硬在半空中,慢慢的捏緊縮回︰“沒關系,你沒事就好。”
那句話里,帶著無限的落寂。
雖然帶著面具,可謝川還是敏感的懂得了季子修的情緒。他沉默了一會兒,對季子修說︰“雖然我不記得了,也請師尊……好好保重身體。”
季子修抿著嘴,神情漸漸恢復成那副仙人的模樣,無情無欲,不再表現出半分的觸動。
正在此時,風微走了進來。
“師兄,你上次交代給我的拜師大典,早在半個月之前,便已經發出了帖子。各派掌門會漸漸聚集到雲仙宗,恭賀宗主收下首徒之喜。”
“如常進行吧。”
“是。”
季子修望向一旁的甦晴,把她喚了過來︰“三日後就是大典了,你隨你風微師叔好好準備吧。”
甦晴有些害怕的捏緊了衣角︰“可蕭染師弟說我資質很差,要不是阿娘,我根本沒有資格做師尊的徒弟,對嗎?”
他去禁地煉丹期間蕭染到底跟甦晴說過什麼?
季子修有些發怒︰“有沒有資格,不是他一句話能決定的。”
甦晴見季子修發火了,輕輕的嗚了一聲。
季子修才發現自己的口氣重了點,盡量把語氣放輕︰“以後你只有謝川一個師弟。”
這話一出,就連風微都有些驚訝。
季子修這話,不就代表著蕭染被逐出師門了嗎?
甦晴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蕭染總給她一種無事獻殷勤的感覺。她年紀雖然小,可心思通透。誰對她好,誰對她不好,甦晴還是能察覺的。
“大典那日會有很多繁復的步驟,這兩日听你風微師叔說說,若還是不懂,再來問我。”
甦晴乖巧的點了一下頭︰“好。”
養了兩只徒弟責任重大,甦晴靈根駁雜,需要天材地寶來洗去多余的靈根。而謝川還未開始修行,也無法省心。
只是這些天謝川接受了很多他的靈氣,身體里的髒污已經被洗淨,修煉的時候定會事半功倍。
風微帶著甦晴先行離開了,雖然炎奚出了這等大事,可請帖都發出去了,總不能讓別人看他們雲仙宗的笑話吧?
等屋子里只剩下謝川和季子修兩人,季子修才緩緩開口道︰“你先睡下吧,這是一張傳音符,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就傳音給我。”
謝川只好依言躺下了。
入夜,上峰的夜晚微涼。
謝川感受到了撕裂一般的疼痛,是來自于七階毒蟲。
炎奚已經昏迷,靈氣流失得越來越快。當炎奚沉在夢境里很深的時候,七階毒蟲反而像是失去束縛一般,撕咬著他的五髒六腑。
過不了多久,他就會被吃得只剩下一張皮。
謝川想到了季子修,他艱難的從床上爬了起來,他的身體里被灌入了大量的靈氣,此刻靈氣尚未揮散,謝川拿起傳音符,只發出了一個音,就陷入了昏迷。
傳音符接到靈氣,飛入季子修的洞府,也僅僅只有一個字。
季子修覺得不妥,便御劍飛到上峰弟子閣去看他。
謝川的臉色蒼白,因為疼痛而扭曲著身體。
這也是炎奚為什麼敢明目張膽的給謝川下這東西的原因,七階毒蟲唯有活動的時候才探得出來,原本沒有炎奚的催動,七階毒蟲不可能自我行動的。
現在原主人的炎奚意識已經沉醉在夢境里出不來,它失了約束,就開始啃咬起宿主的內髒。
要是再來晚一些,謝川肯定沒命了。
時間已經逐漸逼近,季子修已經無從多想了。他雖然有無數的方法能殺死七階毒蟲,可要保住謝川的命,這種方法便屈指可數了。
他當機立斷,逼出一滴心頭血。
縱使這只是一滴,也讓季子修的額頭滲滿了冷汗,疼得如同千萬根針扎似的。
他用靈氣凝結在手里,放到了謝川的鼻子前。
地仙修為的心頭血蘊含著極強的靈氣,里面的東西瞬間就有反應了。可他仍然對這個溫暖的宿體還有迷戀,似乎怎麼都不肯出來。
季子修只好取出第二滴心頭血,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這滋味太難熬。
到一半的時候,季子修疼得眼前發黑。
“不行,我一定要救他!”
他咬著舌尖,取出第二滴血的時候,里面的東西竟然真的一涌而出。
七階毒蟲長得很丑,那黑色的一團還沾染著鮮血,那漆黑的瞳孔看季子修的時候,就像是在看食物一樣。
要是平日里,七階毒蟲已經擁有自己的意識了,面對地仙修為的人再怎麼都會有所忌憚。可季子修握在手里的,可是整整兩滴,蘊含著精純靈氣的心頭血。
七階毒蟲失去了理智,直接朝著季子修沖了過來。
因為害怕波及到謝川,他盡量把七階毒蟲引出房門。
季子修的驚雷劍喚出,他在驚雷劍上摸上那兩滴鮮血過後,驚雷劍爆發出它原本的實力。
頓時,外面的天空電閃雷鳴,劍氣鋒芒極盛。
七階毒蟲朝他一撲,細雷就將它燒得焦黑。
控制得如此精細,已經讓季子修精疲力竭了。他的臉色慘白,緩緩走到里面。
季子修發現他的內髒各個部分都有受損的痕跡,他馬上給謝川喂了一顆丹藥,希望他能渡過這一劫。
只是……太奇怪了,為什麼謝川區區一個凡人,會被七階毒蟲控制?
季子修陷入了沉思。
……
那天晚上,據說上峰電閃雷鳴,聲勢浩大,驚動了很多人。
“那是宗主的本命寶劍吧!厲害了!”
“我要是能成為宗主的徒弟就好了,哎。”
“誒,你听說了嗎?再過幾日,我們就能看到宗主的首徒了,傳說那個人是蘭音師叔的女兒。”
“蘭音師叔是誰?”
“你初來雲仙宗不知道,走走走,師兄給你科普一下……”
無論內門弟子,還是外門弟子,都純當那是宗主練劍的時候發出的神威。唯有一個人,風微看到那東西的時候,心里就咯 了一下。
畢竟炎奚剛剛自我封閉,他冒不起這個險。
風微最近不知道去過多少次上峰,他連忙走了過去,才發現季子修慵懶的坐在堂上。
“師兄,剛剛那是怎麼回事?”
季子修對此時閉口不談,只是說︰“幫我查一件事。”
風微一愣︰“什麼事?”
“謝川的體內被人放了七階毒蟲。”
風微嘶了一聲︰“那他的七階毒蟲是怎麼取出來的?”
季子修閉著眼,頭疼極了︰“我取了兩滴心頭血。”
風微睜大了眼,看季子修的臉色如此蒼白,才恍然大悟︰“師兄,謝川雖說是你的徒弟,可也不能這麼溺愛徒弟的。糊涂啊!那可是兩滴心頭血,兩滴!”
取心頭血的時候,還不知道師兄疼成什麼樣呢。
風微一臉蛋疼的表情,惹的季子修莞爾︰“你那是什麼表情?”
“我在為你疼嘛。”風微哭唧唧了一臉。
季子修好笑的搖頭︰“雲仙宗最近發生了太多事了,這件事一定要徹查。”
“是!”風微也變得正經了。
他想起甦晴的父母慘死,蘭音臨終托孤。蕭染不知底細,小心思一大把。還有那個謝川,竟然體內被人放了七階毒蟲?
風微越想,越是覺得此事分同小可。
“這……會不會影響到兩日後的拜師大典?”那可是雲仙宗的大事。
季子修擺了擺手︰“不會,甦晴學得怎麼樣?”
一提起小師佷女,風微笑眯了眼︰“乖巧,學東西也不差。”
“那就好。”季子修的心也定了。
甦晴他是真的打算好好培養,他日自己離開這個世界,阮天瑯一手創建的雲仙宗必須得有一個繼承人。甦晴性子不差,只是資質的問題,那窮盡一切代價,都會為她補一份兒甦晴應有的機緣。
風微火急火燎的走了,他的性子一向如此,總是急匆匆的。
房間里,謝川在半夢半醒之間,隱約听到了季子修和風微的談話。
他的心頭升起一股強烈的震撼,師尊……竟然為了他拿出了兩滴心頭血?
他的眼眶溫熱,心上所有的戒備完全消失不見。
漸漸的,轉成對季子修的依戀。
若謝川完全醒來了,風微和季子修是不可能察覺不到的,也正是陰差陽錯之間,謝川對季子修的態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兩日後,拜師大典。
謝川勉強醒了過來,站在下面觀摩這一盛況。
年幼的甦晴穿著如夢仙衣,一步步踏上青玉石階。
她的步子還不算穩,緩慢的朝著正殿里走去。
上方是來觀禮的人,而下方則是數千上萬的雲仙宗弟子。
“甦晴,上前來。”
甦晴有些怯弱,卻深吸一口氣,慢慢朝著季子修的方向走了過去。
“以後,這邊是我雲仙宗的大師姐,阮天瑯的首徒了。”
季子修的聲音擲地有聲,響徹在大殿之中。
仙樂奏起,敲鐘九九八十一下,甦晴身份已定。
前來觀禮的人無不是想接著甦晴巴結一下季子修,他平日里不近人情,竟然為了一個徒弟破例,讓他們怎能不抓住這次的機會?
甦晴收了滿滿一儲物袋的東西,心中的想法也漸漸成型。
她要好生肩負起雲仙宗,不讓師尊失望!
正在此時,一個笑面書生站了起來︰“阮宗主,我听說貴宗門的執法長老現在陷入了沉睡,情況危急。我今日來,也算借花獻佛,把風吟門準備的聖凝珠帶來了。”
夢槐枝不是一天就能找到,如今炎奚靈氣消散得太厲害,聖凝珠正好起了關鍵性的用處。
季子修問︰“風吟門有什麼要求?”
笑面書生挑眉︰“風吟門主想看看阮宗主面具下的臉。”
這話讓在場的人笑容都停了,瞪大了眼楮看向他。
笑面書生反而不在意︰“著實讓在下好奇,天下第一……究竟是怎麼個美法。”
其余的宗主給他使眼色。
他們也好奇啊!但那可是那個阮天瑯,修為極高的阮天瑯!現在的雲嵐大陸元嬰都沒幾個,更別談地仙修為了!
笑面書生略微疑惑︰“那邊幾個掌門你們的眼楮怎麼了?莫不是抽搐了?”
眾人睜大了眼。
這人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這趕著上去作死,幾個人都捂住了眼。
季子修站起身,淡淡的說道︰“這顆聖凝珠,多謝你送來。至于要求……你可否換一個其他的?”
笑面書生和樂的笑了兩下,幾個掌門都以為他同意了,連忙松了口氣,可他說出來的話,還是讓他們的眼珠子都瞪掉了。
“不行,條件不能換。”
這笑面書生,姓蕭,名意,承光國第一修仙家族中人。
季子修挑眉……怎麼?懷疑他不是阮天瑯?估計蕭家已經查到了當年原主追蘭音時,那個看到他臉的魔門弟子了。
這消息來源,還用再問嗎?
蕭染到底又靠了什麼寶貝,把消息傳遞出冰火獄的?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我家狗子昨天走了,心里一直很亂,更新晚了。
是去犬舍買的狗狗,我去網上查了一下,才發現這種狗狗叫星期狗。
也不想說太多不開心的事情,可能最近更新會不定期,盡量會日更的。
抱歉了,我盡快調節過來的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