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世.第二十一章

　　你甚至都不愛我。

　　大概是容煜那句話殺傷力太大，喬如姮全程都被他這句話擾亂了心神，混睡前她還在想，這不是還差一點點嗎....

　　恍恍惚惚之際，喬如姮做了個夢，夢裡有支離破碎的幻境，好像她的記憶真的被容煜這句話給觸動了。

　　夢被編制成紫色和紅色隧道裡長滿了荒草。

　　陌生的環境讓人不安且惶恐。

　　她來過這裡，什麼時候來的，經歷了什麼，想不起來。

　　這是個令人酸澀的夢。

　　睡得不踏實，她醒來的時候覺得異常難以忍耐，下意識往旁邊摸去，發現床邊是空的。

　　容煜不在。

　　初晨似乎有些涼，卷著濕濕的潮氣和不明朗的微風，停停頓頓，有些冷。

　　喬如姮撐著床鋪坐起來，抬眼就望見了站在陽臺的容煜。

　　陽臺遠眺能看到附近都是獨幢的別墅，這地界綠化做的特別好，修建整潔的草坪和綠蔭像是藝術品陳列。

　　容煜穿了件非常薄的外套，微風吹著他衣角，卷起他腰際處精瘦的肌肉，他望著外面，一隻手臂撐著圍欄，另一隻手指尖夾著一根煙，沒有點燃，煙在他指尖靈活轉動，他好像有些奇怪。

　　容煜抽煙嗎？

　　喬如姮心想，他不抽煙吧？

　　她掀開被子，走下床，想過去，卻又有點遲疑。

　　也許是察覺到了什麼，容煜回頭和喬如姮對了個滿眼，他撐著圍欄，反手收攏了那根煙，對喬如姮揚了揚下巴，「來。」

　　喬如姮唔了一聲，向他走去，剛出了臥室就感受到了陽臺上的陣陣涼風，她打了個哆嗦，步子有些遲鈍。

　　剛走到跟前，容煜就張開手摟住了她，將她整個人都抱在懷裡，瞬間慰藉了那一丁點兒的冷意。

　　喬如姮乖巧的伸手回摟住他的腰，他身上暖烘烘的，聽著他的心跳聲，那點被夢擾亂帶來的不適感被融化，她覺得心安。

　　容煜將下巴擱在她額前，捏了捏她的胳膊和手臂。

　　昨天晚上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喬如姮呼出一口氣，蹭了蹭他的胸口，想到了昨天晚上容煜說的話。

　　回憶對他來說真的這麼難受嗎？

　　真不願意說怎麼辦呢？

　　不願意說便罷了吧，畢竟也狠不下心捨得他難過。

　　「這是我在書房找到的煙，我猜我爸前段時間來過。「

　　喬如姮從思緒裡被抽離出來，問道：「你抽煙嗎？」

　　「戒了好幾年了。」容煜接著反手將那根煙隨手扔到了陽臺的桌子上，漫不經心問道：「想不想見見我爸媽？」

　　喬如姮一怔，本來靠在他身上軟乎乎的，忽然就愣住了，「啊？」

　　「見家長。」容煜很淡定的將這話又更簡練的重複了一遍。

　　喬如姮感覺自己可能還沒有睡醒，腦子還是一團漿糊，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想的東西和他想的東西好像完全不一樣。

　　她忽然不知道要說什麼：「我...」她清了清嗓子，瞬間感覺很緊張，好像容煜不是在詢問她，而是馬上要帶她回去一樣。

　　「嗯？「容煜順著她的後背一寸一寸撫摸。

　　好不好呢？

　　她要說什麼呢，見家長是不是太快了？

　　「我已經跟他們說了我交了個女朋友了。」見她猶疑，容煜又輕飄飄在後面補了一句。

　　！！！

　　喬如姮震驚的看著他，這也太迅速了吧！！

　　她都還沒說...

　　事實上她的朋友親人裡現在是有舒曉涼知道....喬如姮忽然有些心虛。

　　「再等段時間好不好呀...」她有些害臊，「我還沒跟家裡說呢。」

　　「等多久」他追問。

　　喬如姮嘟了嘟嘴，小聲道：「明年？」

　　容煜挑眉。

　　喬如姮抿了抿唇，「那年底？」

　　容煜騰出一隻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拍完戲。」

　　喬如姮又愣住了，「什麼意思...拍完異變嗎？」

　　容煜嗯了一聲。

　　「拍完戲也....太快了...吧...」喬如姮本想拒絕，可是看著容煜的眼睛，聲音越來越小。

　　容煜盯著她。

　　「是這樣的。」喬如姮深知跟容煜交流絕對不能話說一半，她腦子轉得很快，立刻道：「我想讓我稍微有點點知名度了再跟你回去。「

　　「不必。」容煜直接打斷了她，「我跟我爸媽說的就是女朋友還在養成。」

　　....？

　　？？

　　喬如姮瞪著容煜，「什麼養成啊？」

　　「事業養成？」

　　容煜沒有絲毫不好意思，他嗯了一聲，「不是金主嗎？不是今天下午不就要去面試了嗎？」

　　也是....

　　但是這話說出來會不會有些中二，一想到還跟他父母說，喬如姮頓覺羞愧想捂臉，她感覺臉又紅了，輕歎一聲沒繃住笑了。

　　本來還有點點憂心，容煜這樣一說她那點憂心也沒有了，她重新望向容煜道：「好的吧。「

　　說著她在容煜懷裡蹭了蹭：「那你下午可以陪我去嗎，我還是有點點緊張。」

　　「好。」容煜一口應下。

　　喬如感覺輕鬆許多，她深深看著容煜眼睛，輕聲道：「還有一件事。」

　　「你說。」

　　她頓了頓才接著道：「不想說就算了，我不會問了。」

　　「奇跡小如還是很厲害的，我會盡力想起來的...你等等我呀。」

　　容煜回看她良久沒有回答，低頭親了親她額角。

　　**

　　「到了。」喬如姮深呼吸了一口氣，何志勇約見的大廈似乎是星祺在海西市的分公司，容煜開車將她送到了停車場。

　　「不要緊張。」

　　喬如姮點點頭，「那我上去啦。「

　　「有問題給我電話。」

　　「談完給你電話。」喬如姮解開安全帶，對他笑了笑，拿起包下了車。

　　何志勇應該是提前交代過，喬如姮一上去就見到了他。

　　這是一個長相淩厲的中年男人，一看就非常的嚴格，他先是打量了一遍喬如姮後才請她坐下。

　　何志勇神情緩和了一些，扯了扯嘴角，連問候都省去了，直奔主題，「我昨天晚上研究了一下你的履歷，說實話，我覺得你還挺有潛力的，你現在的經紀公司沒有跟你續約的打算嗎？」

　　「有的。」喬如姮很懂這一套，問一句答一句，不多說的話絕不多說。

　　何志勇挑眉，「那你選擇他們，後續肯定有戲拍，何必到我們這邊重新開始。」

　　喬如姮嗯了一聲，「可我現在除了秦導這兩部戲以外是沒有其他基礎的，我現在的公司更注重商業化，我如果重心放在像成名這件事上，大概異變播出以後就可以短暫的達到目的，流量有什麼不好賺的呢，流量最好賺，但是流量是青春飯，我現在這樣的知名度即便是走流量，一開始也只能是爛劇流量，走多了真火起來我也再接不到好戲了。」

　　「很有道理。」何志勇笑了笑：「可是你憑什麼不接流量呢？正如你所言，公司都是要利益最大化的，你哪裡覺得公司值得為你投資？」

　　「我這個人，不值得嗎？」喬如姮正襟危坐，定定看著何志勇，「我二十歲第一部就接的秦楓導演的電影，雖然某些事情沉寂兩年，可是秦導兩年之後仍然找到了我，證明我有演技可以被人記住，演員都是靠作品說話，這種現狀只會是暫時的。」

　　「如何證明。」

　　「這怎麼能問我呢。」喬如姮也笑了笑，「何總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心中難道沒有判斷嗎？」

　　喬如姮有限的人際交往裡接觸到的何志勇這類人簡直少之又少，跟這種人交談，她必須要調動起所有腦細胞來應對。

　　何志勇不知道對付過她這種人多少次，問得問題跟娛記一樣難纏又刁鑽，要是換個脾氣不好的非得吵起來不可。

　　越到後面喬如姮越來越能理清思路，也不會像一開始被他抓到話柄。

　　談話進行了半個小時，似乎經過了第一階段的審問，何志勇的態度也轉變得溫柔了許多。

　　「還有一個問題，我今天這樣審問你，你不會回去拿殺手鐧出來對付我們吧。

　　「什麼？」喬如姮揉了揉指尖。

　　何志勇露出一個何必明知故問的表情說：「容煜。「

　　喬如姮心想，問了這麼大一圈，總算把這個問題問出來了，她輕輕扯了扯嘴角，忽然感覺自己這個表情肯定很像容煜，她想了想道：「容煜是我男朋友。」

　　何志勇似乎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喬如姮在他問出來之前接著道：「在我這裡，他是我男朋友的身份永遠是第一位。」

　　「所以受了委屈回去跟男朋友抱怨一下也很正常？」何志勇試探道。

　　喬如姮眨眨眼。

　　何志勇笑了，終於不是那種掛在臉上的皮笑肉不笑，他歎了口氣，「知道了。」

　　「謝謝你今天能來，如果有冒犯的地方也不要介意，簽約的事情我需要回去和上層商量一下，其他的我們電話溝通。」

　　伸手不打笑臉人，喬如姮也堆上真誠的微笑，起身和他握手告別，何志勇好歹是個領導，客客氣氣將喬如姮送到電梯口，禮貌又和諧的結束了這次會面。

　　真不容易啊....電梯門一關上，她掛在臉上的笑容就垮了下來，摸出手機剛準備跟容煜發條消息，容煜的電話就來了。

　　喬如姮連忙點了接通，容煜聲音從那頭傳來的時候，她瞬間覺得剛剛的緊張就消散了。

　　「嗯，我準備出去了。」喬如姮盯著電梯上的顯示器，「不知道怎麼樣...說回去商量呢....嗯....」

　　她說著，看著電梯顯示器變成了「-1」，正要出去，迎頭和進來的人差點撞上。

　　電話那頭容煜催促問道：「怎麼了？」

　　「哦，沒有...我到停車場了。「

　　「嗯，直接過來吧，我沒走。」

　　「啊！」喬如姮一頓，立刻張望起來，果然看到剛剛容煜的車還停在原處，她誒了一聲，馬上朝著容煜的車跑過去。

　　容煜推開副駕駛的門讓她上車。

　　「你怎麼不走啊，等這裡多難受啊。」喬如姮是這樣說，但是臉上卻一直笑。

　　容煜發動了汽車，「怎麼跟你說的？等通知？」

　　喬如姮簡單跟容煜講了下過程，容煜嗯了一聲，「你怎麼想？」

　　「我就是想得跟我經紀人好好聊一下了.....就算是星祺沒有看中我，我大概也不會跟他們續簽了。」

　　「嗯，沒有問你別的？」

　　「有。」喬如姮想了想，「也沒什麼，就提了一下你...」

　　喬如姮說著停了停，見容煜沒反應，她好奇了

　　容煜身份地位在這兒，現在星祺那邊也知道他們的關係了，萬一喬如姮剛剛承諾些什麼出去，怕是解釋不清楚。

　　「怎麼不問問說了你什麼？」

　　容煜卻不甚在意，他穩穩開著車，「你承諾了什麼都沒關係。「

　　喬如姮誒了一聲，忽而像被容煜這話給擊中了一般，她靠在椅子上看著他，忍不住抓了容煜的手搓了搓。

　　容煜正要說什麼，他電話響了。

　　容煜找到藍牙耳機別上，按下接通，能看到手機通話介面顯示是嚴穎。

　　嚴穎是容煜經紀人，她名頭之大，大概不是娛樂圈內人稍微關注點八卦的都知道她。

　　容煜跟她的事情.....八成告訴過嚴穎了。

　　他聽著電話開了轉向燈將車速慢下來。

　　「好，我知道了。」

　　不知道他們是在聊什麼，容煜應了兩聲，最後掛斷了電話，「幫我找到秦楓電話撥過去。」

　　喬如姮嗷了一聲通過他手機介面翻出來秦楓的名字，支會他一聲將電話打了過去。

　　「是我，劇組大概什麼時候來？」

　　「我星期天必須要走。」

　　星期天？又有通告嗎？

　　和秦楓確認了一下時間以後秦楓似乎又說了什麼，容煜看了喬如姮一眼，說了聲好。

　　不過多久他掛斷了電話。

　　「劇組後天去就來，我們會先拍，我星期天一大早就得走。」容煜騰出一隻手摸了摸她腦袋：「拍完你是不是要回公司？」

　　「是的。」

　　「好，有問題到時候一定跟我聯繫，還有....你要是去了首都先別走。」

　　「我帶你回家錄個指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