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孟清漁是個很平凡的人，她實在沒有辦法去接受錢益的思想境界，她甩開錢益的手和外套，撐著商場的大口喘氣。

　　錢益不在意，他讓孟清漁自己冷靜，吩咐旁邊的同伴開車回臨時救助站，把剩下的人都接上，然後再到這裡來接他們，今天暫時就結束，不然一會兒天黑就不太方便返程了。

　　喬如姮知道自己演技上的缺點的，就是入戲慢，要靠情感遞增去感受任務角色，她先前看劇本讀小說的時候只覺得孟清漁的情感來得有點突然，她之前明明是不接受儲昊的，為什麼反而要分別了才湧出這麼強烈的情感。

　　後續她真實體驗了這個角色才知道，孟清漁和喬如姮的個性不太一樣，孟清漁本身的性子外冷內熱，世界末日後讓她不得不變得更隱忍，她習慣性把感情克制，所以其實她早就喜歡儲昊也並不敢說，情感爆發以後就直接衝破了約束。

　　但是喬如姮本身的感情就是充沛的，她從小就不是特別會掩飾情緒，縱使父母離異，對她也是嬌慣的，如果不是這樣，她也不會因為不願意跟公司低頭而被雪藏兩年。

　　可是在這一個時刻，喬如姮覺得自己和孟清漁被融合了，她的情緒和孟清漁的情緒重疊，湧生滔天的悲涼和無力，她難過儲昊和孟清漁的結局，難過要跟容煜分開，難過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她緊緊捂住心口，這種疼痛又酸澀的感覺，她不想再感受了。

　　錢益靜靜地站在喬如姮身邊，戒備著喪屍的突襲，等待著越野車的回來。

　　「錢隊長，你有計算過你做過多少這種事情嗎？」喬如姮哽咽的直起身子，看著容煜離開的方向，抹了抹順著下巴滴落的淚珠，「你覺得你會後悔嗎？」

　　「至少現在不會。」

　　喬如姮慘笑一聲，目光裡帶了絲孟清漁的絕望，她冷冷看了眼錢益，眼眶濕紅，聲音沙啞，「我要跟下一批傷患一起去B市。」

　　錢益一頓，看著她沉吟片刻，「好。」

　　越野車回來的時候，是葉晴先跳下來接喬如姮，她一看喬如姮滿臉淚痕，狼狽不堪，大致就猜到了情況，葉晴一項通人情世故，但此刻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解釋都是藉口。

　　喬如姮身心俱疲，一個字也不想多說，拖著步子走進了越野車，找了處角落抱膝而坐，把臉埋進雙膝。

　　劇情發展到這裡，後面只會越來越難過，她不能持續讓自己陷入沮喪的情緒。

　　後面會碰面她知道，因為劇情還沒有結束，碰面是遲早的，但是容煜一定會經過一段時間的折磨，容煜剛剛說他沒有有事，這種話，一聽就是寬慰她的。

　　他們要整整分別三個月。

　　一想到這個，喬如姮就覺得抓心撓肝，孟清漁是是懷著死別的心情和儲昊分離，所以再見以後就只有驚喜，但她現在知道後續的發展卻無法改變，只覺得難耐，這才剛剛開始，她就覺得快忍不了了。

　　喬如姮緊緊抱住了自己，勒令自己冷靜。

　　她太依賴容煜了。

　　之前她覺得，只要容煜在，沒有什麼是解決不了的，可現在開始容煜不再，她要靠自己了，她必須要時刻保持警惕。

　　喬如姮長歎一口氣，感覺身上一暖，肩上搭了件衣裳，她有氣無力抬頭，發現葉晴坐到了她身邊。

　　「對不起，其實....」她說著停了一下，也歎了口氣，「算了，對不起，你有什麼需求都可以跟我們提，錢益說你要跟著回B市是嗎，那之後呢？有什麼打算沒？」

　　喬如姮沉默著，沒有說話。

　　「程彥跟程施本來也是要回去的了，你看你是想就在救助站還是加入救援隊，我讓他們跟你一起，給你安排。」

　　喬如姮扯了扯嘴角，低聲問道：「這算什麼？家屬傷亡撫恤？」

　　「我個人對你的歉疚吧。」葉晴面色平靜，「算下來，我們都是幫兇。」

　　「我有時也不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對不對，但是這些事必須有人做，落到了我們頭上，算我們倒楣。」

　　書裡對葉晴的描寫不過爾爾，實際接觸下來才會發現她是一個，很有個性、很通透的人，喬如姮凝望她片刻，沒有應答，重新把臉埋進了兩膝。

　　書裡，孟清漁的情緒比她現在要更強烈，她開始變得厭世，迅速地消沉下去，開始的幾天，她甚至都不願意進食，這種情緒在末世裡時極為危險的，葉晴為了不讓她頹廢，讓她隨大隊伍一起回了B市。

　　孟清漁去到B市以後，就在救助站安頓了下來。

　　B市是首都，又是總部，救助站非常大，是瘟疫爆發之初就建立好了的，而救援隊總部則建在地下，比救助站還要大很多倍，是國家在只有在危難時刻才會公佈的隱蔽基地。

　　過了幾天，孟清漁跟著程施坐進直升飛機裡時，看著窗外逐漸變小的人點，螺旋槳巨大的噪音隱沒了在地面上呐喊的人，葉晴站在原地對她揮手。

　　她短暫的愛情在這裡開始，也在這裡結束。

　　程施和程彥得了命令，也知道實情原委，對孟清漁頗為照顧。

　　飛機沒開一個小時，就盤旋到了B市上空，孟清漁抱著自己的行李，靠在窗邊，看著下方巨大的救助標識，越過該地後停在了B市原來的機場滑道。

　　機場裡早就停好了過來接機的越野車，程施和程彥安排著傷患先上車，之後才是孟清漁，兩車人一路被護送回了救助站。

　　救助站設施設備完善，將近一個幾千米小型機場的建築面積，週邊設有重重監控和安檢，醫護人員和傷患都不少，每個人都很忙，但是也很有秩序，就像是一個跟外面兇險世界隔絕起來的地方，每天都有食物供給，每天都有新的傷患入駐和離開，是個大型救助緊急醫院。

　　單單只看這裡，會覺得好像還是世界末日之前。

　　孟清漁說，那就在救助站吧，她也不想出去了。

　　因為程施和程彥作為救援隊的特殊照顧，所以她被分配到了最基礎的接待部門，只用接待傷患，處理一些簡單傷口，處理不了的就往後面送。

　　這個環境階段裡，不需要會太多醫學知識。

　　孟清漁有兩個室友，一個是有多年護士經驗的老護士長，一個是剛成年的小妹妹，她家裡人是在政府工作的重要官員，還沒有末日的時候就收到到風聲要天下大亂，之後就被送進了這裡，世界末日後沒有出去過。

　　這樣看來，葉晴和錢益確實對她特殊照顧了。

　　孟清漁不敢停下來，她只要閒下來，就會去猜想儲昊現在怎麼樣了，還有沒有活著，如此往復，不停迴圈，度日如年。

　　時間一天天過去，孟清漁嘴上不說，可是她心裡記得，已經過去了一整個月了。

　　期間她見過一次葉晴，葉晴見到她以後只是簡單的寒暄了幾句，隻字不提儲昊的事情，就好像沒有過這個人一樣，他從她生命的裡消失了。

　　她以肉見可見的速度消瘦了下來，小妹妹和護士長還一直覺得她是不是生病了，不然為什麼瘦得這麼明顯。

　　孟清漁只是搖頭，她自己知道究極原因，沒有對辦法對外人明言。

　　她可能會就這樣一輩子吧，孟清漁想。

　　好在救助站日夜顛倒的繁忙，沒有更多的時間給她傷春悲秋。

　　這天孟清漁和往常一樣忙得不可開交，這幾天的傷患格外多，據說是隔壁的城市爆發了一波屍潮，光救援隊就折進去兩組，總部又派出了一隊出去支援，被送回救助站的人越來越多。

　　救助站前廳全是人，多數支撐不住的還席地而坐，孟清漁他們只能按照傷勢情況來選擇性往後面派送。

　　「秋秋，你那邊還有沒有紗布？」孟清漁手裡拿著最後一點紗布和醫用剪刀朝著不遠處的女生喊道。

　　「沒有了，我正準備問你來著！」女生回道。

　　孟清漁皺眉，這幾天傷患太多，醫療物資也開始不夠用了。

　　個人要領取物資得過好幾道安檢，可這裡一時半會兒也走不開人，她躊躇片刻，決定去廣播室讓後面給送過來一些。

　　她安撫好面前穿軍裝的救助隊隊員，轉身向後臺跑去。

　　沿途路上都是哀嚎的病患，對於這種血肉模糊的場景，她現在已經習以為常了。

　　廣播完以後，她找到護士長室友先借了十幾卷回去撐著，回去的時候，剛剛的救助隊隊員正在打電話。

　　世界末日後電器就成了奢侈品，能在這種環境下配置電話，這個人的級別一定不低。

　　可孟清漁不在意，她說了句稍等，就開始給對方簡單的清潔傷口和包紮。

　　「我送傷患過來救助站，嗯，剛剛吳中尉跟我說，第一批抑制藥劑研發出來了，我一會兒就回去，你讓夢生等我一下...「

　　孟清漁的手一頓。

　　男人又說了幾句，快速結束了通話。

　　察覺到孟清漁動作的遲緩，他馬上回過頭看著孟清漁問道，「請問好了嗎？」

　　孟清漁呼吸急促，瞥了他一眼。

　　這是個氣質沉穩，面善且英俊的男人。

　　見孟清漁愣神看著他，他有些不解，「你好，我有點趕時間，請問好了沒有？」

　　孟清漁斂眸，喉嚨發緊。

　　抑制藥物。

　　她五指緊攥，咬住了嘴唇。

　　「你還好嗎？」男人皺眉。

　　孟清漁斂眸，不想讓自己太過於失態，她嗯了一聲，加快了手裡的速度，完成了傷口處理。

　　男人道了聲謝，臨走前還囑咐她如果不舒服可以先休息下。

　　喬如姮喘著氣站直了身子，她看著男人的背影，難掩心頭激動。

　　男人剛剛說到的名字，夢生。

　　江夢生，是《異變》的原女主。

　　而這個男人，應該就是原男主——尤文逸。

　　機會來了。

　　喬如姮緊緊抿住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