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5
郭明遠知道,夏辰東不開心了,在鬧脾氣。將那盒保險套胡亂往袋子裡一塞,他繃緊著臉逃也般地離開了便利店,只留下便利店大嬸一串意味深長的八卦眼神,恨不得能穿牆拐彎地追著他上樓。
看來以後要換一家便利店買東西了……郭明遠悲哀地想。
夏辰東早就先他一步回到家門口,大概是沒帶鑰匙,靠著門等他。見他上來,便勾著嘴角側過頭,眯著狐狸眼睛有點挑釁地看著他。郭明遠沒說什麼,直接走過去拿了鑰匙開門。
兩人進去以後夏辰東一句話不說,直接撲到床上蒙頭大睡。郭明遠倒是鬆了一口氣,他開了一路的車,再加上昨天在車裡睡得不踏實,也覺得很累,可是,當他洗漱乾淨躺在床上準備好好睡一覺的時候,卻意外地失眠了。
夏辰東之前在車上提起的關於玫瑰的話題,倒是讓郭明遠想起當年夏令營比賽時他設計的那款機器人了。記得當年,很多人都因為夏辰東的作品而捧腹,郭明遠雖然也覺得有趣,卻沒有太多的反應。直到後來特地為了這件事去找了那個叫《東成西就》的香港搞笑片來看,配合電影裡那首歌曲的場景,如今時隔多年,再次回想起夏辰東那個機器人,郭明遠還會忍不住悶笑,而那朵以如此戲劇性方式出現的紅玫瑰,竟也在不知不覺中,留在了記憶中。
郭明遠越想越睡不著,索性裹著被子爬起來編程式,他一工作就會特別投入,忘記時間也忘記周圍環境,直到被虐待得受不了的腸胃咕嚕嚕抗議起來,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去。
竟然已經過了這麼久!郭明遠揉了揉僵硬的肩膀,起身推門出去,看到空蕩蕩的客廳時,他微微愣了一下。
夏辰東呢?
找了洗手間和廚房,都不見夏辰東的影子,郭明遠拿手機給夏辰東打電話,嘟嘟響了很久也沒人接。
這人又跑到哪裡去了?
郭明遠發現自從夏辰東搬來和他一起住,他的心態就開始向老媽子靠近,他之前不是這樣的人,可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現在越來越能操心。郭明遠正想再拿手機給夏辰東打個電話,這時,卻注意到他們早上回來時在樓下便利店買的那一大包東西。
購物袋裡被翻得亂七八糟,那盒保險套卻不見了。
與此同時,在城市另一邊的一間高檔公寓裡,邢流墨看著坐在自家客廳裡賴著不走的某隻狐狸,摸了摸他丟在沙發上的外套,從裡面翻出一盒保險套,拿在手裡把玩著,調笑道:「呦,今天東西準備的倒是挺齊全,怎麼,這是想通了願意讓我壓你一回了?」
「滾。」夏辰東橫著眼睛瞥了邢流墨一眼。
邢流墨不置可否,只是湊近了夏辰東,挑起他的下巴,有點色眯眯地問:「美人,你跟我說實話吧,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沒見你對誰這麼上心過,甚至能委曲你這千金之軀,住那麼個小破閣樓,是不是真的對人家動心了?」
夏辰東扒拉開邢流墨的爪子,挑了挑眉:「開什麼玩笑,我只是想證明一下,用一年的時間就能把那人搞到手罷了。」
「別,你可千萬別這麼說。」邢流墨嘖嘖地搖著一根手指,「你沒看過那些狗血電視劇麼,都是什麼打賭能不能追到妹子,結果真的愛上的時候卻悲催地被妹子知道了賭約,我求你別把狗血弄得離我這麼近,濺到褲子上可不好洗。」
夏辰東想說不好洗你就別洗,反正穿不穿都一個德行,可是這時手機再次響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手指在接聽鍵上摩挲著,卻一直沒有按下去。
「接吧,這都第三個了。」邢流墨也看到了來電的號碼,上面顯示的是「月兒彎彎」,他一開始還很莫名,心說這是什麼昵稱,不過看夏辰東那高深莫測的表情,他也猜到了這人是誰,「你再不接電話,估計那優等生會急得報警。」
「喂?」終於,夏辰東接起了電話。
「夏辰東?」
「嗯。」夏辰東淡淡地哼了一聲。
對面的人似乎鬆了口氣的樣子,緊接著語氣有點尷尬:「呃……你在哪裡?」
「外面。」
對方明顯不太適應夏辰東這種說話的方式,愣了一下,才有點遲疑地問:「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有事?」
就算脾氣再好的人,也會被夏辰東這樣冷豔高貴的回話搞到抓狂,果然,郭明遠不說話了,沉默了一陣才說:「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也是剛知道。晚上幫你煮了麵,你要是不回家吃飯我就放冰箱裡了,嗯,還有,生日快樂。」
夏辰東掛掉郭明遠的電話之後,發了幾秒鐘的呆,被邢流墨戳了一下頭,才回過神。
「怎麼了這是,魂丟了?」
夏辰東神情明顯愉悅了很多,也不和邢流墨一般計較,拿了外套就準備拍拍屁股走人。邢流墨像伺候老佛爺似的恭恭敬敬把人送到門口,在夏辰東開門之前,忽然抓住他的胳膊。
夏辰東回過頭,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邢流墨。
「夏辰東,看在這麼多年的朋友份上,我提醒你一句,你要是真心喜歡人家,就好好追一次,不管成不成功也都算盡力了,別總是搞那套口是心非的東西,最後吃虧的還不是你自己?」
「管好你自己吧,多事。」夏辰東完全不將邢流墨的話放在心上,沒良心地把招待了他一下午的房主人往旁邊一推,揚長而去了。
夏辰東幾乎是一口氣趕回了閣樓,就連上樓都是三步並作兩步的,到了家門口把自己弄得氣喘吁吁,愣是花了好幾分鐘,直到呼吸平穩了,才去敲門。
郭明遠沒想到夏辰東回來得這麼早,站在門口和他大眼小眼地看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你……回來了?」
「不是說煮麵了麼。」夏辰東見郭明遠擋著路不肯讓道,便側身擠進了門,鼻子嗅了嗅,湊到郭明遠跟前,也不知道是在聞麵還是在聞人。
「嗯,在鍋裡。」郭明遠急忙往後躲,那模樣就像在躲某種撲在他身上的犬科毛絨類動物。
夏辰東倒是沒有得寸進尺,脫了外套以後,順著郭明遠的指引慢悠悠溜達進廚房覓食。
「不是速食麵?」掀開鍋蓋往裡面瞄了一眼,夏辰東挑起眉毛有點意外地問。
「過生日哪能吃速食麵,是我手擀的,就是……額,可能沒你做的好吃。」郭明遠說著有點不安地抬手蹭了下鼻子,手背上還沾著一點麵,身上圍裙也沒摘,看著特別居家。「湊合吧,好歹還是能吃的。」
「沒關係,一回生二回熟。」夏辰東終於露出一絲笑,連帶著那雙眼睛也亮了起來。郭明遠甚至還沒琢磨過來他這話的言外之意是什麼,夏辰東就直接拿了碗筷給自己撈了一碗麵,捧著回客廳自己的窩了。
噴香的冒著熱氣的手擀麵端到小玻璃桌上,碗底和玻璃桌面碰撞發出一聲輕響,打破了沉寂。郭明遠站在廚房裡,看著客廳裡那正低著頭專心吃麵的人,莫名繃緊了一天的神經忽然奇跡般地放鬆下來,他不扯掉圍裙走過去,想了想,還是到門口的衣架旁,從大衣口袋裡翻出一樣東西,放到夏辰東的麵碗旁邊。
夏辰東吃麵吃得正開心,餘光裡瞥見桌上的東西,瞬間渾身僵硬了。
「聽你昨天晚上講藍色妖姬的故事,應該是很喜歡花吧,剛剛出去買麵粉,找了好幾家也沒有藍色的,只好買了一支紅的,嗯,你別嫌棄。」說著,郭明遠似乎又想到什麼,溫和地笑著補充道:「其實我覺得,不管是什麼顏色的玫瑰,只要開得好,都挺美的。」
夏辰東看著那朵玫瑰,安靜躺在的玻璃桌上,炙紅如血,像是有某種擾人心緒的魔力。他反應了很久,才意識到這是郭明遠送給自己的。
可是,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呢。
夏辰東放下麵碗,拿起玫瑰像是打量什麼新奇物種一般仔細端詳,心裡卻越來越覺得怪異。
嗯,這玫瑰沒錯,這人也沒錯。可這花……是不是……嗯,送反了?
眼皮一抬,正好瞧見郭明遠衝自己淡淡地笑,夏辰東本來很美妙的心情突然又有點晴轉多雲,鬱悶了。
隨著農曆新年越來越近,帝都緊張的生活節奏也開始有了明顯的鬆動,不少打工族都躍躍欲試準備返鄉過年。郭明遠本來想趁著年假這幾天去山裡看看他那做了和尚的老爹,結果一個電話殷殷切切地打過去,卻只得老人家一句話:「貧僧如今塵緣已了,大千世界再無牽掛,唯有一心參悟佛法,這位施主,你我父子緣分已盡,還是不要再來了。」
郭明遠:「……」
上山看和尚的計畫破滅,郭明遠想到另一條途徑,回老家走親訪友。
然而,春節假期可謂是相親的黃金時段,多少都市單身男女,每每這時都從那一隻只翱翔天空的自由鳥變身為等待配種的苦逼家禽,被強行掐著脖子塞進一個又一個相親宴。再想想老家排著隊等著給他介紹女朋友的七大姑八大姨,郭明遠不禁打了個寒戰,果斷決定這個假期還是在自己的破閣樓裡好好窩著,哪都不去了。
一個人的春節,看看電影,上上網,再買兩個好菜看看春晚,好像也挺不錯。
郭明遠是個善於計畫的人,但他似乎忘了那句經典得幾乎可以被奉為公理的話,叫計畫趕不上變化。
春節假期前的最後一個工作日,夏辰東接到了家裡的電話,能夠主動給他打電話的,夏家宅裡也只有夏振澤一個人。
「哥,今年過年回家嗎?」夏振澤的聲音從話筒另一邊傳過來的時候,夏辰東正在電腦上玩掃雷,難度等級最高的,他已經快突破全公司的時間記錄了。
「不回。」夏辰東回答得十分乾脆。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很失望,「哥,你已經兩年沒回來了……」
「然後?」夏辰目光飛速在螢幕上掃動,一手接電話,另一手點滑鼠,手速絲毫沒受到影響。
「夏辰東……」對面那一直軟軟的少年音突然低沉下來,好像一下降了好幾度,連稱呼也變了。
「有話就快說。」一直專注於掃雷的某人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些變化。
「再有幾個月我就高考了。」夏振澤說。
「所以呢?」
「我會去北京找你。」
「哦?」夏辰東這回終於來了點興致,一盤掃雷完成,他懶懶地往後靠在椅背上,「你找我幹什麼?」
「和你一起住。」
夏辰東挑挑眉,忽然心情大好,心說這夏振澤在那白癡女人的教導下終於也變成弱智了,直接將手機掛斷,伸個懶腰繼續玩掃雷。
可是夏振澤又打過來了,夏辰東不理會,他卻沒完沒了,上班時間可能會有電話進來,夏辰東又不能關機,只能氣急敗壞地又把電話接起來,而夏振澤還是那句話,過年不回家,他明年夏天就找到他家門口。
「隨便你。」夏辰東最後被磨得不耐煩了,直接說:「你要是能考到和我一所學校,我就把地址告訴你。」
這次再放下手機,夏辰東那便宜弟弟倒是消停了,不再打過來。夏辰東滿意了,但是過了一會又覺得不放心起來,他知道夏振澤那小子從小就很聰明,這兩年不見也不知道在學校混得怎麼樣,別真的一不留神讓他考到清大,那到時候自己就有得煩了。
夏辰東正琢磨著,同組的一個北京女孩過來問他晚上下班要不要一起去唱歌。一提到唱歌,夏辰東的臉色變了變,正要拒絕,就聽那女孩說:「這次把不回家的外地同事都叫來了,我們先提前過個節,誒,對了,你和自然語言組的郭明遠很熟吧,他也去呢。」
回拒的話到了嘴邊拐了個彎,夏辰東勾著嘴角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說道:「好啊,那就算我一個。」
唱歌的地方距離千度公司不遠,下班時間一到,三五成群的年輕人就殺進了KTV包房。夏辰東自然和郭明遠湊在一起,一向喜歡招搖的某人今天卻特別低調特別安靜,乖乖地躲在角落裡玩神隱,甚至一直借助郭明遠的身體,將自己藏在大家的目光之外。
可是夏辰東的名頭早就在公司裡打響了,不論是出色的長相,過人的技術能力,還是那騷包張揚的性格,讓這人到了哪裡都不會被人遺忘。
在最初的幾個比較直爽的妹子開了場之後,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射向了那張傾城絕色的臉,開始起哄:「夏辰東,來一首來一首嘛!今天多少人來就是為了聽你唱歌呢!」
夏辰東見躲不過,索性大方站出來,一邊淡定地接過麥克一邊笑吟吟地問:「嗯?為什麼一定要聽我唱歌呢?」
「麥組長可是開了賭,說天下人無完人,不信男神你完美無缺,又聽說你從來不唱歌,就賭你唱歌不好聽。」一個視夏辰東為神,崇拜得五體投地的小姑娘立刻忿忿地說,「男神,給他們唱一個!」
「哦?那你們賭的哪一邊呢?」夏辰東修長白皙的手指纏著麥克風下的電線玩,不緊不慢地問。
幾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仔細察言觀色,看夏辰東那個淡定勁兒,心裡一下就有了譜,忙著偷偷摸摸找麥組長改賭注。
始作俑者麥組長索性在長桌上擺開賭攤,學著那舊社會的荷官吆喝起來:「來來來下注了下注了,買夏辰東五音不全的押這裡,買夏辰東歌聲平平的押這裡,買夏辰東歌藝絕佳的押這裡……」
一幫沒有節操的程式猿們呼呼啦啦湊著熱鬧趕著潮流轉眼間就下好了注,夏辰東拿眼睛一掃,發現大多數人押的都是歌聲平平,他眉毛微微一抬,又有幾隻爪子伸出來,將押的注從歌聲平平扒拉到歌藝絕佳那邊。而押他五音不全的倒是一個人都沒有,這點很讓人欣慰。
「今兒在這的有一個算一個,都得押注啊,誰都不能跑。」已經化身地痞無賴的麥組長開始發號施令。
都說上樑不正下樑歪,這帶頭的組長不正經,下面的組員也個個不是省油的燈,有那眼尖的立刻就指出來:「哎,郭明遠可是還沒下注呢!」
夏辰東的目光也隨著看過去,這時他已經選好了歌曲,郭明遠抗不過群眾壓力,只好掏錢,正在歌聲平平和歌藝絕佳兩邊猶豫著,這時,夏辰東點的那首歌的開頭音樂響起,郭明遠手一抖,手中的鈔票輕飄飄地落到五音不全那裡。
而這時,夏辰東已經優雅地拿起話筒,他點的是一首萬曉利的《狐狸》,在眾人期待的眼神中,夏辰東微微揚起下巴,露出一絲迷人的微笑,閉上眼,只留給觀眾一道昏暗中的華麗側影,然後全身心投入地唱了起來:
「我是一隻狐狸
我住在森林裡
我的對手太愚蠢
我誰也看不起
人們都只看到
我長得很美麗
他們都不知道
我的心也是善良的
都以為我很壞
都以為我不實在
都以為我的心裡
沒有一點愛
所以我變得很虛偽
到處在找機會
誰要是愛上我
我就讓誰倒楣
唉……
我終於醒悟了
這個世界早已改變了
現在不是從前了
兔子比狐狸狡猾了
我終於醒悟了
這個森林裡沒有童話了
兔子揚言要玩我
我夾著尾巴逃跑了
我夾著尾巴逃跑了
我夾著尾巴逃跑了
我夾著尾巴逃跑了……」
夾著尾巴逃跑了……
尾巴逃跑了……
逃跑了……
跑了……
了……
……
一首歌唱完,KTV包房裡頓時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
過了好像有半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不知道是誰首先噗嗤一聲悶笑,程式猿們又都復活了,抹眼淚的揉肚子的,跺腳大叫笑得像一群精神病。
某狐狸的鐵杆粉絲小妹心都碎了,無語望天麵條淚:男神啊,您敢有一句在調上麼……敢麼……
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