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距離盂蘭盆節過去後沒有多久， 屬於學生們的假期也過去了， 很快新的一個學期就來了。

　林緣照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講臺上數學老師正在絮絮叨叨地講一些特別基礎的知識，聽得他有一些昏昏欲睡。

　轉頭一看旁邊的龍馬，卻發現他不知何時竟然已經睡著了。

　林緣：“……”

　“越前， 上課時間睡覺，你上來做一下這道題。”果然連數學老師也看不下去了，他拿著尺子在黑板上敲了敲， 成功吵醒了睡夢中的龍馬。

　“戚。”被吵醒的龍馬顯然很不高興，他隨意地看了一眼黑板，一副頗為不耐煩地樣子走了上去。

　只見龍馬上了台，三兩下就把題目給寫了出來， 然後十分瀟灑地一扔粉筆， 轉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林緣看著這酷似裝逼耍帥的動作，不由得有些想笑。

　然而他的笑在老師的眼裡意義就不一樣了，老師覺得那是對他的一種挑釁，再加上林緣剛剛也並沒有很認真聽講的樣子，老師的怒氣值一下子升得更高了：“越前旁邊那位同學，你上來檢查一下， 如果他做錯了你沒有檢查出來的話， 你們兩個下課就把這個題目抄十遍！”

　林緣：……

　他好無辜哦，明明什麼都沒做。

　不過他還是乖乖地走上前去， 認認真真地檢查了一遍，最後得出結論：“老師， 他做對了。”

　只見數學老師瞪了他一眼，又開始自己檢查起來，然而檢查到最後，他也只能無奈地揮揮手讓林緣回去。

　林緣點頭，轉身就要往回走，突然感覺到腳下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緊接著，震動的幅度越來越大，仿佛整個地面都在顫抖。

　“不好了！地震了！”不知道是誰帶頭喊了這麼一句，頓時整個教室都騷動起來，驚叫聲此起彼伏。

　“大家安靜！不要慌，按照平時演練的情況疏散！”老師的聲音及時響起，廣播也同時播報著疏散指令，教室內的人終於安靜下來，開始有秩序地朝著外面疏散。

　林緣跟著人群下樓的時候，無意間往走廊週邊看了一眼，卻發現天空中飄著，或者說遊蕩著一群跟盂蘭盆節那天見到的類似的靈體，但是又有一些不同。

　比起上次看見的那些，這群靈體的顏色明顯要暗沉一些，仿佛身上氤氳著一層黑氣，並且林緣能夠明顯地感覺到它們身上的惡意。

　它們每在周圍轉一圈，地面的震動就會更強烈一番。

　難不成……地震是這些東西搞出來的？

　林緣正想著，突然耳邊炸開一聲槍響，把他嚇了一跳，可轉頭看看身旁的同學們，他們還忙著下樓，似乎一點也沒有被影響到。

　怎麼回事？他們沒有聽到嗎？林緣眨了眨眼，有點迷茫。

　等所有人都下了樓，點完名後，地震的漸漸緩和了下來，不過因為剛剛地震毀壞了一些教學設施，學校索性下了放學的通知，讓學生們各自回去。

　耳邊再次傳來了槍聲，這次和剛剛不一樣，而是一系列激烈的槍聲，仿佛附近有人在進行槍戰一般。

　然而反觀其他人，卻仿佛什麼都沒有聽見，甚至為了學校的突然放假而在歡呼。

　“龍馬，我一會兒有點事，不和你一起回去了。”林緣轉過頭對旁邊的龍馬說道。

　龍馬點了點頭：“你自己小心一點。”

　離開學校後，耳邊的槍聲也大了起來，林緣找了個偏僻的角落換上了“沉默的赫米特”，幾個縱步跳上屋頂，尋著槍聲追了過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遠，林緣中午在一個屋頂上停了下來，而在他的正下方，有兩方人馬正在火拼。

　其中一方的黑衣裝扮林緣熟悉，是港口黑手黨的人，另一方的人則是很普通的扮相，普通到投入人群就會完全看不到的地步。

　那群人的身手也明顯不差，甚至還有精良的武器在手，但是很不幸，港黑這邊的領頭人……是中原中也。

　在異能力的作用下，中也輕而易舉地擋下了他們的子彈，接著又全還給了他們，沒一會兒那群人就被打成了篩子，倒在地上沒了聲息，而少數沒死的，也咬破了口腔裡藏著的毒藥。

　“嘁，真差勁啊。”中也看著那群屍體，十分不屑地嗤了一聲。

　就在他揮了揮手打算讓屬下清理現場的時候，突然察覺到了什麼，目光猛然轉向一個方向，厲聲道：“什麼人？”

　林緣站了出來，很隨意地揮了揮手。

　“沉默的赫米特”的隱匿屬性是相當高的，通常只要林緣不是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別人面前，就不會有人能發現他。而中也卻發現了，足以證明他的實力強悍。

　那些屬下一看見林緣，立馬把手裡的槍口對準了他，卻又因為中也一抬手而把槍放了下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中也皺了皺眉，作為幹部之一，他當然也知道林緣上次“參觀”港黑的事情，他們說他是除了太宰治以外第二個受到森鷗外歡迎的人。

　“我剛剛聽到了槍聲，就過來看看。”林緣十分輕巧地從屋頂上跳下來，“本來還想幫一下忙，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他們是？”林緣低頭看了眼面前血肉模糊的屍體們，面不改色，這也多虧了套裝的性格影響，不然他估計真得吐出來。

　“一群妄圖跟mafia爭奪生意的野蠻外來者。”中也十分不屑地看了他們一樣，說道。

　林緣聳了聳肩：“既然熱鬧看完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說完，林緣便不再理會他們，徑直走出了街道，然後又在一個偏僻的角落換回了衣服。

　然而這時的林緣再次迷路了，打開導航一看這才發現他現在的位置不管是離家還是學校都格外的遙遠。林緣一邊驚奇於自己是怎麼跑這麼遠來的，一邊按照導航找到了最近的一個電車站。

　等他好不容易回到越前家，已經是下午的事了。

　“年輕人，你終於回來了。”南次郎和平時一樣翹著個二郎腿躺在沙發上，手上翻著一本雜誌，懶洋洋地說道，“樓上來了兩個人，說是你的朋友，你上去看一下吧。”

　朋友？林緣一愣，說起來他好像還真沒幾個可以稱得上朋友的人才是啊。

　懷著這樣的疑惑，林緣進了房間，裡面坐著兩個年輕人，其中一個的年齡和自己差不多大，一頭金髮格外地顯眼，而另一個人則有幾分眼熟。

　“林同學，你好，我們是武裝偵探社的，”那名金髮的少年站了起來，溫和地開口，“我叫穀崎潤一郎，旁邊這位是……”

　他還沒說完，就被那名青年給打斷了，正在吃著粗點心的江戶川亂步抬起頭看了林緣一點：“哎？是你啊！穀岐，他就是上次那個在電車上幫我撿東西的好人！”

　說著他兩三口吃完了點心，又拍了拍手：“那麼就讓我再次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江戶川亂步，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

　“所以你們兩個今天找我有什麼事？”林緣問。

　“哦，我們就是想問一下林同學對今天的地震有什麼看法？”穀崎反應過來，連忙接話。

　“地震？”林緣看向他們，心下自己有所思量，卻還是明知故問，“我能有什麼想法，不就是普通的地震麼。”

　“因為在同一時間橫濱也發生了同樣的地震，而且有人說看到了奇怪的東西。”穀崎解釋了一番，接著又問道，“林同學是異能者嗎？”

　林緣抬眸看他，沒有說話。

　“不要誤會！其實我們也是異能者。我們只是想瞭解一下你所知道的情況。”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穀崎還在林緣面前展示了一下他的異能“細雪”。

　林緣見他們這麼有誠意，也就把自己知道的大概說了一下，還有上次盂蘭盆節的事，只是他省略了大部分的內容，單純講了那些靈體。

　大致交流完畢後，兩人就打算離開了。然而臨走之前，江戶川亂步突然回頭問了一句：“你認識港口黑手黨的人嗎？”

　林緣心中一跳，腦海中立即就浮現出了某個人的身影。

　“不，”他搖了搖頭，“我不認識。”

　亂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拉著穀崎離開了。

　——

　晚上的時候，林緣剛想轉動時空轉換器回本丸看看，突然感覺窗邊好像閃過了一道黑影。

　他飛快地轉頭，果然看見一個人影坐在他的窗沿上。

　“晚上好啊，林。”太宰半個身子都在窗外，只有右腿屈起踩在他的窗沿上，窗沿很窄，使得他此時看起來有些搖搖欲墜。

　“你怎麼過來了？”林緣有些疑惑，這是他第二次到這裡來，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姿勢，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他此時的神情。

　這個向來帶著玩世不恭神色的懶洋洋的少年，此時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嬉皮笑臉地跟他說話，而是低垂著眸子，嘴唇輕輕抿起，配上一張白皙得過分臉，竟然隱隱有些脆弱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林緣還是第一次從面前這個人身上，感覺到了悲傷的情緒。

　“嘛，陪我喝一杯嗎？”太宰微微揚起臉，輕輕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一笑，但是發現笑不出來後只好作罷。

　“我未……”林緣下意識地就想把“未成年”三個字說出來，卻被太宰先一步打斷了。

　“織田作死了。”

　織田作……林緣在心裡咀嚼了一遍這個名字，隨即想起來，這好像是他跟自己提到過的那位喜歡養孩子做好事的黑手黨成員。和另一個名叫“阪口安吾”的人，好像都是他的朋友來著？

　他死了？怎麼會這麼突然？

　然而還沒等林緣想完，就聽見太宰又說道：“阪口安吾背叛了港口黑手黨。”

　他說得一臉雲淡風輕，但是林緣能夠感受到他此時應該是怎樣的心情。

　再聯想到今天遇見中也時他說的話，林緣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該不會是阪口安吾聯合了那群“外來者”，而織田作也是因為這個才死的？

　“我現在可就剩你一個朋友了，結果你連跟我喝一杯都不願意。”太宰說著，像是聽到什麼有意思的話一樣，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林緣看了他一眼，“你先下來。”

　“嗯？”太宰轉頭看他。

　“不是說要跟我喝酒嗎？你帶了嗎？還有酒杯。”

　太宰微微睜大了眼睛，看起來有些無辜：“哎……沒有呢，不然我現在去買？”

　“不用了。”林緣深吸一口氣，轉過身拿了上次他放在自己這裡的這瓶威士卡。

　“就這個吧。”他說著，遞過了那瓶酒。

　太宰跳下窗，伸手接過了酒瓶，輕車熟路地打開了，一邊小聲嘟囔：“可惜了，沒有冰塊。”

　接著他仰頭喝了一口，又把酒遞給林緣：“這酒不錯，嘗嘗？”

　林緣有些猶豫地接過，只是一小口，就讓他覺得自己的喉嚨都仿佛燒起來了，火辣辣的感覺讓他整張臉都有點扭曲。

　“沒用。”太宰笑著罵了一句，接過了酒瓶，大口灌了起來。

　威士卡作為一種高濃度的烈酒，平時飲用都會採取加水或者加冰塊的方式，像這樣直接喝的都是少數。所以沒一會兒就有了醉意。

　太宰這人本就長得好看，即使喝酒上頭也不會整張臉都變得通紅，而是只有臉頰兩側稍稍有些紅暈，像是悄悄塗了姑娘家的胭脂。再配上那雙帶著醉意的雙眸，竟然有幾分糜麗的意味。

　林緣從來沒有見過眼前這人這個樣子，正有些愣神，緊接著他就感覺身上一重，面前的人不知何時竟然整個人掛在自己身上。

　林緣身上掛著一個醉鬼，抱也不是，推也不是，一時有些尷尬。

　就在他準備把面前這人扶到床上去的時候，就聽見他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我現在只剩下你了……”

　林緣動作一頓，身上這人的熾熱的呼吸混合著威士卡濃郁的氣味噴灑在他的耳後，讓他莫名地覺得有些發燙。

　似乎是見林緣沒有反應，太宰又問了一句：“你會一直留在我身邊嗎？”

　“還是說……會像他們一樣？”

　這是林緣第一次見他情緒外露的模樣，此時的他，才真正像一個18歲的少年，而不是高高在上，喜怒無常的，讓人捉摸不透的黑手黨幹部。

　“不會的，我會一直陪著你。”似乎是被催眠了一般，又或者是受了那口酒的影響，林緣覺得自己也有些醉了，竟鬼使神差地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真的嗎？”太宰看起來有些高興，然後又小聲咕噥道，“可是我不相信哎。”

　“那要怎樣你才會相信？”林緣覺得自己有點像是在哄小孩子。

　“嗯……”太宰似乎還認真思考了一會兒，“你親我一下？”

　“哎？”這下輪到林緣呆住了。

　“算了，還是我親你吧。”太宰又小聲地自言自語了一句。

　下一刻，林緣覺得自己的唇被貼上了什麼軟軟的東西，涼涼的，帶著濃郁的威士卡的氣味。

　一觸即分。

　“好了，”太宰明顯帶著愉悅的嗓音在耳旁傳來，“蓋了章，從今以後……”

　“你就是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