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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來月色》第19章
第19章 脆弱

  最熱的一年夏天,大傢伙兒都盼望來一場大雨,澆滅心頭熊熊燃燒的火焰。

  考試一結束,所有人都從考場回到自己班,管向童趴在桌上大喊:「天哪!這才六月!殺了我吧,怎麼這麼熱啊啊啊。」

  許皎白收拾文具,管向童歪頭:「午飯一起吃吧,吃完去看季橫他們打球。」

  「你不上場?」

  管向童聳聳肩:「這麼熱我反正是打不起來,走吧走吧,明天最後兩科,成績下來就是我的死期。」

  兩個人到體育館,裡面的人已經打了好一會兒,籃球啪啪拍在地板上,鞋子滋滋摩擦。

  許皎白看到季橫,還是很有活力,跑動間揮灑汗水。

  管向童從他旁邊喊:「江稍!你怎麼又來打球?馬上就要中考了!!」

  高個子停下來,喘著粗氣回頭看,眼神還是像沒睡醒,舉起手來對著管向童:「嗨。」

  管向童炸:「嗨你個頭啊!」

  打球那幫人自然而然停下來,一旁圍觀的女生開始起哄,有幾個是跟著男朋友一塊來的,調笑道:「童童,這麼關心小學弟啊。」

  江稍聞言認真回應道:「放心,不會考不上的,我家有關係。」

  管向童:「別說的這麼明目張膽好嗎,萬惡的資本主義。」

  許皎白站在一邊聽他們說話,沒人敢拿他開玩笑,大家都是用余光偷偷打量他。

  季橫走過去把他領走,「別和他們混,智商會變低的。今天怎麼沒拿畫本?」

  手腕被牽住,許皎白順從地走向觀眾席,季橫把自己的水遞給他,「幫我看住了,別讓別人拿走,渴了直接喝就行。」前半句是開玩笑,後半句是叮囑。

  管向童還在和江稍說話,其他人扔下兩個人繼續打。

  看他們打球的那幫女生里有外校的,打扮很成熟,不認識許皎白,竟然很輕易開口和他搭話:「誒小帥哥你是哪個班的啊?」

  「……六班。」

  「這麼巧,我對象也在六班,叫陳廣那個就是,他在你們班怎麼樣?」

  許皎白不熟悉這個人。

  管向童不知什麼時候聊完了,冒出來給許皎白解圍,擋在兩個人中間,「咱倆去上面坐著去吧,離空調近。」

  「謝謝。」坐下的時候許皎白跟管向童說。

  管向童先是一怔而後傻兮兮笑起來,拍著胸脯,「沒事啊,以後有什麼事我罩著你。」

  過了半小時,管向童接了家裡電話先走了,很快季橫走上台子,撈著衣角擦汗,衣服下的腹肌露出來,形狀輪廓都很好,許皎白瞄了好多眼,心想可以畫下來,是繪畫素材,絕對沒有私心,就再看一眼。

  季橫頭髮上都是汗,熱的要死,蹲下來平視許皎白:「我熱死了。」

  許皎白把水遞過去,季橫拒絕:「一會兒再喝,剛運動完。」

  許皎白想了想,雙手捧住季橫臉頰:「我手是涼的。」

  少年指尖冰涼貼著滾燙的肌膚染上一點緋紅。

  季橫把腦袋歪向一邊,夾住許皎白的手:「那我給你暖暖。」

  許皎白:「……」劇本不是這樣寫的。

  回家路上季橫又問許皎白,「管向童又跟你說什麼了?」

  許皎白一五一十說了,季橫眉毛一挑,很帥氣的笑,「反了他了。」

  許皎白:「?」

  「你應該知道吧,他挺喜歡你的。」季橫說。

  「嗯,他喜歡畫畫。」

  季橫戳他的額頭,「哎,行,那你和他好吧,別和我好了。」

  許皎白已經習慣季橫突如其來的幼稚病,一把拽住季橫書包不讓他快走。

  許皎白道:「我媽讓我問你,後天來不來家裡玩。」

  季橫道:「你媽讓你問的?那你自己呢,想不想我去?」

  許皎白說:「想。」

  季橫非低頭看他眼睛:「那你眼睛再發個光我看看?」

  許皎白沒懂,「我又不是貓。」

  季橫笑:「你就是。」

  「你和管向童平時為什麼不一起走?」明明家住在一塊。

  「我發現你最近問題有點多啊。不是說過了嗎,我媽和他媽不對付,彼此看不順眼,被他媽看到我倆一塊走,他就得挨皮鞭子沾涼水了。」季橫走路停了停,「再說我家搬家了。」

  許皎白也停下來,看黃昏下季橫被拉長的影子黑漆漆矗立。

  「一一。」

  「乾嘛?又叫我乾嘛?」季橫回應,沒有不耐煩,一邊臉埋進陰影更為深邃。

  「我想吃糖。」

  季橫自覺撕開糖紙,糖塊抵在許皎白柔軟的唇上。

  許皎白張開嘴,嘴唇碰到季橫的手指。這算佔便宜嗎?不算吧,季橫自願餵他的。

  第二天在考場許皎白又見到王黔,他給和許皎白同一考場的王穗雪送水,匆匆來又匆匆走。

  許皎白嘴巴發苦,往嘴巴里塞了顆糖安慰自己,又一次提醒自己要把喜歡藏好了,尾巴都不能留,被季橫揪出來他就慘了。

  週六季橫來許皎白家,孟媛出門工作,臨走前給兩個男孩準備了點心並再三提醒許皎白:「糖你給我少吃。」

  許皎白頭點三下,戳戳茶几上圓滾滾的糖果。

  季橫看得直樂,又覺得許皎白可憐巴巴,「你吃吧,你媽問起來就說是我吃的。」

  「還是不吃了。」許皎白意志堅定。

  兩個人打了幾把遊戲,季橫看出他興致不高,主動提出:「要不看電視吧?」許皎白的情緒明明很好理解,開心和不開心都直白展現出來,比那些說話表裡不一的人都好懂。

  他們看一下午的電視劇,看男主和女主是怎麼相遇相愛誤會分開又在一起的。

  以前一直是許皎白自己一個人看,現在有季橫陪著他。

  雖然看著看著季橫就窩沙發上睡著了,睡了一會兒還覺得平躺不舒服,直接枕在許皎白腿上。

  孟媛下班回來想問兩個孩子吃什麼。

  許皎白慌忙把食指抵在唇上:「噓,他睡著了。」

  孟媛放下菜,慢慢湊近看了一眼,小聲道:「哎呀還真是,睡得好熟啊。」她溫柔端詳著,「還是個孩子呢。」

  在她眼裡十七歲的季橫就和許皎白一樣都是需要呵護的孩子,更何況她還欠季橫一句謝謝,是他把許皎白從腐臭的角落里拉出來。季橫把溫柔藏在堅硬的軀殼里,只對他認可的人施展。

  脆弱自然也是。

  季橫睡得很沈,直到廚房響起炒菜聲才醒過來,迷迷糊糊起來抱住許皎白。

  「我腿麻了。」許皎白告狀。

  季橫低低笑出聲,清醒了一點:「對不起啊。」

  許皎白說:「沒關係。」

  季橫睡得脖子上都是汗,許皎白的體溫偏涼,他非要把熱度傳過去才分開。

  「我今天得早點回去,不在你家吃飯了。」

  「我媽都做上了。」

  「替我跟阿姨說聲對不起,我今天真得回去。」

  「哦,好。」許皎白也不問為什麼,起身跟他到玄關。

  幽深的小衚衕,三兩個混混小痞子蹲在最裡面抽煙,季橫停在自家新房前,不怎麼熟練的開鎖。

  門在裡面被推開,姜彩今天打扮的利索,臉上沒有濃妝艷抹,「回來了?」

  「嗯。菜呢?買了嗎?我做飯。」

  「買啦。」女人擺弄自己那把破爛吉他,音不准,彈起來奇奇怪怪,她今天心情好,不再頭腦發昏,唱了幾句停下來,「你媽唱歌怎麼樣?」

  季橫:「別問無聊的問題。」

  姜彩愉快哼哼兩句也不和季橫計較,「我今天就去找工作了,別著急嘛,你考試考得怎麼樣?」

  「我沒著急。」季橫切菜的動作一頓,「成績還沒出來。」

  「你自我感覺呢?」

  「沒什麼感覺。」

  姜彩「哦」一聲,從抽屜里拿出藥,一粒一粒放在手心,混著水喝下去,「我最近有點感冒。」

  「藥吃了嗎?」

  「喝了。」姜彩灌下水,捧著水杯看狹窄的窗子外,天色還很亮,可惜屋子里太暗了,人被框在小小的窗框里沒有顏色。

  「喝什麼?」季橫進屋看了姜彩一眼。

  姜彩倒在床上:「你媽都生病了,你還不關心關心我?」

  季橫不露聲色:「幹甚麼?」

  姜彩盯著他,又說:「沒什麼。」

  姜彩睡著了,屋子很暗,季橫只打開一盞小台燈,做好菜也沒著急叫她。

  他搬椅子坐在外屋,拿出手機看許皎白今天看的電視劇,看一會兒失笑,自言自語道:「怎麼喜歡看這個啊……」嘴裡吐槽著還是看下去。

  天黑了大半,姜彩醒過來沒有第一時間出聲,靜悄悄打量季橫的側臉。季橫的確不像季正軍,季正軍哪裡有她兒子帥呢?她捂著嘴巴偷偷落淚,沒有聲響,過一會兒好一點才清清嗓子道:「你吃完了?」

  「沒有,等你一起。」季橫關上視頻,「起來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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