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發佈會

　　斯年出道至今已有十八年， 從未舉辦過任何出於個人目的的新聞發佈會。

　　出道便扎根華娛，十八年來沒有挪過窩；甚少傳緋聞，如果有也是很快就澄清， 不會鬧到要開新聞發佈會的地步；和女友分手都算比較和平， 不管私下情況如何，至少表面上都是朋友。

　　哪怕遇到俞淼那件事， 也只是公司出面說明情況，斯年作為受害者，完全沒有理由也沒必要直面媒體和粉絲。

　　因此， 如今這場新聞發佈會具體要說什麼，其實與會眾人都差不多心知肚明， 不過是走個過場。斯年給大家一個交代，而媒體和粉絲也終於等到了另一隻落地的靴子， 至少能安穩一點。

　　新聞發佈會除了邀請媒體和斯年的死忠粉、大粉頭參與之外，也通過華娛自家的平台做現場直播。從宣佈的那一天起， 預留的直播間便有人蹲守， 且人數還在不斷攀升。

　　到了新聞發佈會舉行的這天，華娛影視辦公大樓里最大的演播廳被佈置成會場， 上千家媒體記者與十名隨機選中的粉絲落座。

　　由主持人宣佈發佈會開始後， 身著一身深灰色西裝，剪去因《禁武令》留長的頭髮而顯得精神抖擻的斯年， 走上了搭建好的台子。在他身後跟著經紀人華書儀，以及華娛影視的董事長兼執行總裁華學林。

　　在坐下之前，斯年先對著媒體和粉絲鞠躬示意， 引來一陣低語後，才坐在了長桌後。待三人就坐後，斯年調整了一下面前的麥克風，環顧發佈會場，柔聲道：

　　「突然宣佈舉行新聞發佈會，在此首先感謝各位媒體朋友和粉絲趕來現場，」斯年低頭致謝道，「舉行發佈會不為別的，只是想將我的決定，公開的告訴大家。」

　　短暫的停頓後，斯年平靜的說出了那個被揣測已久，卻誰也不敢確認的消息：「我決定暫時息影……」

　　此話一出，一片嘩然。閃光燈交輝如織，記者們大聲提問的聲音也匯成了滾滾洪流，期間夾雜著粉絲的痛哭聲，場面頓時有些混亂。

　　為怕現場失控，主持人連同保安急忙出現，護送斯年三人暫時避回幕後，然後大聲安撫眾人。直到十幾分鐘後場面安靜下來，新聞發佈會才得以繼續。

　　而此時觀看發佈會直播的人數已破千萬，而且人數還在不斷上升中。

　　回到長桌後坐下，斯年繼續道：「……做出息影的決定其實並不是因為前年年末發生的事所導致的，最近幾年我一直都有這個想法。當年我的經紀人華姐在街頭撿到我，因對未來的迷茫，我接受她的邀請走進了這個圈子。」

　　「直今我仍十分感謝，且感激華姐當年的幫助，也慶幸自己加入的是華娛影視這個大家庭。十八年的演藝生涯，我獲益良多，並在扮演各行各業的角色時，萌生了想嘗試其他職業的想法。」

　　「演員是一個偉大的職業，它所需要的不僅僅是努力和天賦，更需要一種堅持的熱愛。而已產生轉行想法的我，顯然已不適合繼續從事這個職業。這不但是對那些將身心奉獻給這個行業的同事的不尊重，也是對我自己的不負責。」

　　「因此，我決定暫時息影，將舞台讓給更具潛力，更有熱情的新生代演員們，期待他們能帶給大家更好的新作品。」

　　說到這，斯年站了起來，面對現場的媒體和粉絲，以及直播鏡頭後的觀眾，深深地鞠了一躬：「希望大家能支持我的決定。」

　　在短暫的寂靜後，現場場面又有些混亂，主持人拿著麥克風聲嘶力竭地吼了好一會才控制住局面。

　　「下面進入自由提問環節！請媒體朋友舉手提問！每個人都有機會！請不要擁堵到台前！謝謝大家的配合！」

　　場面恢復秩序後，記者們從斯年的個人生活，問到華娛接下來的發展計劃，並想方設法的想套出斯年女友的具體情況。

　　而幸運抽到現場位置的粉絲們，雖然早有預感，此時仍有些不能接受，一個個坐在前排都哭成了淚人。還好她們一來人數少，二來都是粉了斯年好幾年的死忠粉，哪怕此時傷心欲絕，也沒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來。

　　新聞發佈會從下午一點一直持續到五點，無論斯年三人，還是記者粉絲都累得夠嗆。不過無論記者怎麼問，都沒能問出斯年女友一星半點的情況，這導致主持人在宣佈發佈會結束時，無數記者都不願離去享用華娛準備的豪華自助餐，只衝著被保安護送著離去的斯年大聲問道：

　　「斯年！你女友是不是周氏珠寶的千金？」

　　「你退圈是不是和豪門協議的結果？」

　　「斯年你和白氏掌門人的弟弟陳之敬到底是什麼關係？」

　　「斯年你是不是同性戀？」

　　「斯年你喜歡的人究竟是誰？是男是女？」

　　已經走到門口的斯年回過身，面對能閃瞎人眼的閃光燈，微笑著回答道：「這些問題早晚都會有答案，現在，我只想……回家。」

　　——儘管看發佈會我哭成了狗，可最後你也不該餵我狗糧啊！！！［大哭］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我一直不相信斯年會退圈，但是……也好，粉了他十八年，我已結婚有了可愛的女兒，現在也該輪到他了［難過］

　　——同粉了十幾年，去年剛結婚，看到斯年面對鏡頭笑著說要回家，不知道為什麼哭得停不下來……

　　——一定要幸福啊年年！

　　——哭到斷氣……才粉上斯年沒多久他就要退圈了……

　　——斯年只說暫時息影，也許以後會復出呢？

　　——對啊！暫時息影又不是從此退出，也許斯年出去浪一圈後還是覺得演戲好呢？

　　——早晚會回來的，多少演員出去創業鎩羽而歸，再說了，習慣了鎂光燈和受人追捧的生活，有幾個人能從此甘於平淡？

　　——我現在只想等斯年的婚訊。他終於有家了，作為十八年的老粉，只希望他能幸福快樂

　　網絡上關於斯年的新聞霸佔了所有頭條，微博熱搜也被他一人承包。但不管是祝福的，還是不看好的，這些熱鬧都已與他無關。

　　就像他最後說的那句話一樣，新聞發佈會後，斯年便驅車回到了清河蘭苑。在這裡，一場慶祝的家宴正等著他。

　　照例是江茹雲主廚，只不過這一次為了慶祝，白家老太太和徐蔓拿出了看家的本事，主食便由米飯變成了餃子。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圍坐成兩桌，吃著餃子配著菜，場面溫馨而愉快。

　　吃飽了的陳之敬在桌下牽著斯年的手，滿足地打了個酸菜餡的嗝兒，輕輕搖晃著手道：「總算解脫了……接下來你想做什麼？」

　　斯年合著陳之敬的節奏，也輕輕晃起手，就像一幼稚的小孩，簡單的動作便覺得十分滿足：「先休息一段時間吧。我記得，咱們還沒走完所有的歐盟國家呢。」

　　陳之敬頓時高興得眉開眼笑，重重地點頭道：「行！」

　　於是，陳之敬和斯年第二天便乘上了私人飛機，飛往歐洲大陸，繼續遊覽那些歐盟小國，體會著異國風情。等到他們把剩下的歐盟國家走了一遍後，時間已經過了兩個月，2026年的春節悄然過去，斯年因退圈在國內引起的風波也漸漸平息。

　　在離開遊覽的最後一個歐盟國家芬蘭後，斯年帶著陳之敬又飛到了斐濟。

　　漫步在這個能毫無顧忌地手牽手的私人沙灘上，斯年用一種懷念又感概的語調，說起了他童年的事。

　　「……我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嚴謹又認真，兩個人除了性別其他方面都非常像，而這，可能就是一切的根源吧！」

　　「在我五歲的時候，他們就察覺到我和其他孩子的不同，帶著我去做了智商測試，當時測出來的數值是170。」

　　斯年輕鬆的口吻讓陳之敬放下了提著的心，聽到這明顯高於常人一大截的數值，他忍不住調笑道：「嚯！我這一不小心還真拐了個天才啊！讓你粉絲知道肯定恨死我了。」

　　斯年笑著側頭吻了吻陳之敬的嘴角，勾著他的幾根手指頭，在夕陽下邊走邊繼續說道：「自從知道我智商很高後，我們家的家庭重心就變了，一切圍繞著培養我成才為中心，而他們之間的矛盾也源自於此。」

　　「我父親想讓我盡快完成基礎學科出國留學，但我母親卻認為應該按部就班，課余時間補充學習就行，畢竟華國的基礎教育在世界範圍來說都是最好的。」

　　「結果你當然知道了，我母親取得了勝利，但這並不能讓我父親滿意。為了證明母親是對的，我必須比別的孩子學得更多更廣更深。在我的記憶里，除了為強身健體而去上的柔道課，就沒有玩的時間，睡醒之後面對的便是各種習題作業課外輔導。」

　　斯年長舒了一口氣，看著在夕陽的余暉下泛著金光的碧波，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這樣的生活對於我來說很有壓力，可反過來對於他們來說也一樣。也許是因為我智商高吧，在我崩潰之前，他們倆先崩潰了。」

　　陳之敬看著自嘲般說著自己智商高的斯年，安撫地晃了晃他倆牽著的手。

　　斯年轉頭看向陳之敬，臉上揚起溫柔的笑容：「為了不影響我高考，他們瞞著我離了婚，在我去拿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悄悄離開了家。留給我的信上寫著我已經十八歲了，成年了，可以獨立了……」

　　「……操！」陳之敬憋不住低聲罵了一句，原本松松垮垮只有幾根手指頭勾著的手一轉，就把斯年的手牢牢地握在了手心。

　　斯年也反手握住陳之敬的手，直至十指相扣才低聲笑道：「其實現在回想一下，也不是沒有徵兆。明明想讓我出國留學的父親，自從我上高中後就沒提過此事，還特意讓我把錄取通知書的寄送地址填寫為學校……只是我從小聽話，不會深思罷了。」

　　曾經午夜夢回驚醒自己的過去，如今卻能如此輕鬆的說出來，斯年自己都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他拉著陳之敬停下腳步，看著身披紅霞如暖玉般溫暖的戀人，柔聲道：

　　「之敬，你知道嗎？比起曾經的恐慌與害怕，現在的我只覺得幸運。雖然他們拋棄了我，可至少給了我擺脫他們控制的機會，更為我創造了和你相遇的契機。」

　　「而這句話，我想告訴你很久了，」斯年有些緊張地吸了一口氣，鄭重且緩慢地說道，「我愛你。」

　　就像陳之敬鮮少說愛，除了上次在病房的深情告白外，斯年也從未正式地對陳之敬說過那情侶間最常聽到的三個字。

　　許是因為都是三十多歲的大男人，不愛把情愛掛嘴邊。但更多的，是歷經千帆的兩人，把愛看得更輕，卻也更重。

　　輕，是因為成熟後的灑脫，不再輕易為愛生死；重是因為成熟後的慎重，不再隨便托付真心。

　　這句話，伴隨著的是一顆也許不再如處子般光輝璀璨，但卻因歲月光華內斂，依舊真摯誠懇的心。

　　短暫的驚訝後，陳之敬微微一笑，正要回答，耳邊卻突兀地響起了一陣悠揚的琴聲。

　　兩人轉頭一看，一群斐濟本地土著從草叢里跳了出來，拿著本地的樂器，演奏著源自不同文化卻一聽就懂的愛的樂曲。

　　陳之敬：「……你怎麼跟他們說的？」

　　斯年：「……我說想和你走走看看夕陽，請他們晚一點再送晚餐……」

　　陳之敬和斯年住的這個蜜月別墅，位於一座小島上，是外國土豪買下來開發的度假島嶼，由斐濟當地人管理。整座島上有五幢別墅，各自擁有私人沙灘，互不打擾，是斐濟最富盛名，也是最貴和最難預訂的蜜月別墅。

　　島上還有個服務中心，由斐濟本地人管理，一日三餐都是他們負責製作，也可以由他們送食材自己下廚。

　　作為為外國人服務的工作人員，這些斐濟人的英語水平都不錯，雖然口音較重，但能聽懂。

　　可不知道斯年這次出了什麼岔子，竟讓這些當地人誤解了他的意思，以為他要求婚，於是適時地跳了出來烘托氣氛。其中一位還舉著單反，顯然是要為他們留下愛的紀念。

　　陳之敬無語了一會，乾脆無視了這求婚的氣氛，轉頭看著斯年，狡黠地一笑：「比起說，我還是覺得做比較重要。也許等到我們老了，我會告訴你我的回答。」

　　儘管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但斯年比聽到那慣例的回答還要高興。這是陳之敬第一次，正面談到涉及他們兩人的未來，而比起「我也愛你」的現在進行時，顯然白頭到老的未來更讓人傾心。

　　「嗯，我期待著那一天。」斯年說著，慢慢地靠近了陳之敬。

　　那是一個溫柔纏綿，飽含深情的吻。在單反相機的鏡頭下，他們的側影被夕陽的余暉鑲上了金色的邊，在橙紅色的背景中，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