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11.the skeleton key-21
其實,在白洮決定將自己未婚夫的事巨細靡遺地告訴柳弈和戚山雨的時候,雙方對彼此的試探就已經結束了。
他們三人在日料店待的時間太長,於是決定換一個說話的地方。
白洮上了柳弈的香檳色BMW,到了柳弈他們的公寓裡。
在看到柳弈和戚山雨共同居住的屋子時,白洮才深深的感受到,這兩個人,確實是非常相愛的。
公寓很寬敞,裝潢風格也是樣板房式的冷色調簡約風,但屋中隨處可見的生活痕跡卻表明,這是一間很有「人氣」的住處。
玄關的衣帽架上掛著兩套剛剛拿回來的乾洗衣物,餐桌上有成對的馬克杯和精緻的調味料罐子,茶几上有一本夾著書簽的法醫學期刊,沙發角落裡還有一張疊好的空調毯,看來是預備讓屋主在這兒看書時拿來蓋腿的。
屋裡的小件物品雖多,但卻並不顯得雜亂,顯然有人平常就有順手將它們歸置整齊的習慣。
其實能做到這點很不容易,畢竟屋主是兩個工作極為忙碌的年輕男性。
白洮進屋的時候,還用手指不經意地在鞋櫃上抹了一下,指腹乾乾淨淨,沒有一點兒灰塵,看來這兩位還是愛整潔的性格,而且對打理家事相當有一套。
柳弈招呼客人在客廳落座,而戚山雨則熟練地轉身走進廚房,給她沏茶。
白洮坐在柔軟的布藝沙發上,左右環顧了一下屋子裡的裝潢,很是感嘆地贊了一句:「你們感情真好。」
柳弈不想在白女士面前秀恩愛,畢竟她早已失去了自己的未婚夫,而且現在的丈夫還很可能就是殺死愛人的兇手。
不過他聽到白洮稱讚他們感情好,還是覺得很高興,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嗯。」
就在兩人說了這兩句話的當口,戚山雨已經將茶端出來了。
他在柳弈旁邊坐定,三人繼續剛才在日料店裡未完的交談。
此時,已經將近晚上十一點了,早就過了適合談話的時間。
不過他們幾人都知道,今天不把嬴川的事兒說清楚,他們三人晚上誰也別想睡著。
「其實,我真正開始懷疑嬴川,是從我們市裡四月份發生的那樁連環殺人案開始的。」
白洮決定開門見山,先把她這邊的情況說完。
柳弈和戚山雨對視了一眼。
他們知道,白洮說的是那樁差點兒讓柳弈貼上小命的案子。
「兇手是個愛滋病患者,名叫趙攜,對吧?」
白洮看向戚山雨,「我記得,這案子也是你們市局負責偵破的。」
戚山雨點了點頭,表示確有其事。
雖然趙攜的案子早就已經被後來發生的其他大案給蓋去了風頭,但當時也曾經在輿論風潮中占盡熱度,引發過一番熱烈討論。
尤其是兇手接連殺了好幾個人,受害者皆死相可怖,其中一人還是名女大學生,更是讓全城民眾感到惶惶不安、人人自危。
後來破案了以後,兇手的底細也逐漸被媒體們給扒了個巨細靡遺,所以,只要是稍微關注過案情後續報導的人,會知道「趙攜」這個名字,一點都不奇怪。
「其實,我還在念博的時候,嬴川曾經跟我聊過一個話題。」
白洮將自己記憶裡的一件事,簡單地跟他們說了一下……
……
那時候,好像是又叒叕有某個權威機構公佈了自己對聞名全世界的白教堂百年懸案的最新調查結果,並稱自己找到了開膛手傑克的真實身份。
他們心理學專業的人本來就對這類歷史謎案比較感興趣,有人乾脆搞來完整的調查報告,在科室裡傳閱了起來。
當時白洮看嬴川也拿過資料看了,於是就詢問他感想如何。
嬴川回答道,時隔那麼多年,那些所謂的證物上的DNA證據,真的還有意義嗎?
以當年保存證據的水準,而且物證在這些年中還輾轉過那麼多人之手,研究者能夠百分百確保,他們提取出來的DNA鏈是乾淨的、純粹的、可靠的、沒有受到污染的嗎?
說完之後,他又想了想,補充道:我倒是覺得,殺人犯應該是一個絕症患者。
嬴川做此推測的理由是,開膛手傑克的行動模式很符合一個身患絕症之人的心理狀態。
那個一百三十多年前的兇殘犯人,他冷靜、瘋狂、嗜血、殘忍而且不顧一切,還在犯案期間,多次寫信至相關單位挑釁,言辭間充滿炫耀感,顯然證明他有很明顯的表演型人格。
實際上,能夠在犯罪心理學歷史上留名的連環殺人犯,他們之中的很大部分人,都有相似的特徵。
但是,在嬴川看來,開膛手傑克有一個與許多人不同的特點,那就是他曾經在短短三個月裡面,在同一個區域中,頻繁地犯下了至少五樁罪案,而且沒有對警方有絲毫的畏懼,就仿佛根本不怕被捕一樣。
而在這之後,他的行動戛然而止,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徹底地從民眾的視線中消失了。
嬴川認為,開膛手傑克的這些特徵,很可能說明他本身就處在一個與死亡十分接近的時期,所以他無所畏懼,豁得出去,而且迫切地想要在死前「幹」下一番震驚世人的大事業,以此獲得安慰感和成就感。
而且業界普遍認同,開膛手傑克之所以專門要以妓_女作為犯罪目標,是因為他對這一類的女性具有無比強烈的仇恨心。
至於仇恨心的來源,則眾說紛紜。
有的學者認為是家庭原因或者童年陰影,有的則認為這是一個男性功能障礙者的代償心理,還有的說這是源自於背叛和欺騙的復仇……
但嬴川卻認為,開膛手傑克很可能是從某個特殊行業的女性身上感染了不治之症,才會在生命快要終結的時候,想要殺掉同類女性,作為他對這個社會的報復。
而且,當時可是在醫療水準還很落後,連青黴素都沒問世的1888年。
花柳病不僅能要了一個人的命,還可能會能讓他們在感染後的某一個時期,陷入抑鬱、妄想甚至癲狂之中。
至於為什麼開膛手傑克會在短時間的頻繁犯案之後,又突然停手,彷如人間蒸發一樣消失了呢?
嬴川對此的解釋是,那是因為,在11月以後,兇手的病情已經重到了他無法犯案的地步,甚至很可能沒過多久就死了。
……
「我記得,嬴川那時曾經跟我說,如果想要尋找潛在的反社會人格者,在那些正值青壯年就突然身患絕症或者難治病的患者裡面找,是最有可能找到的。」
白洮回憶道。
「而且,他還補充說,若是艾滋、梅毒、麻風一類的傳染病,患者因心理失衡而產生反社會傾向的幾率還能更高一些。」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抬眼看向柳弈和戚山雨。
「你覺得,他當年給開膛手傑克做的犯罪人格心理側寫,是不是跟趙攜的連環殺人案絲毫不差呢?」
柳弈和戚山雨聽到這裡,都覺得背脊有些發冷。
他們不得不承認,嬴川這個人,某種意義上,確實是個很厲害的傢伙。
因為他竟然有這種將自己十多年前的理論付諸實踐的魄力,並且真的在眾多絕症患者之中,挑出了那個他想找的潛在的反社會人格者,再與之接觸,慫恿他、引導他、指點他,最終做下了一樁轟動全社會的大案。
「嬴川在給他的課題立項的時候,申報書是要經過我們市衛生局科教科的。」
白洮繼續說道:
「所以,你們能想像,我看到那份由他牽頭的《絕症患者的心理狀況調查和疏導》的立項申請書的時候,到底有多震驚……」
她抬手按了按又在隱隱抽疼的太陽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但更讓我震驚的是,趙攜那案子告破以後,我從他那個課題的調查人員名單裡,找到了趙攜的名字……」
白洮的嗓音哽住了。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難過、痛心還是憤怒更多一些,只覺得千百種情緒如同漩渦般攪纏在一起,撕扯著她的大腦,讓她胸口發悶、頭疼欲裂。
若不是一貫的理智仍在,她真想站起來嘶聲咆哮,亂摔狠砸一通,用來發洩幾乎要將她的心臟漲裂的憋屈感。
戚山雨注意到白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搭在膝蓋上的手也無意識地死死攢成拳頭,骨節用力到泛白,看起來很不好受的樣子。
於是他忍不住開口道:「現在時間也不早了,要不,今天就先聊到這吧,我先送您回去。」
「不,沒關係,我們還是把該說的話說完。」
白洮搖了搖頭,用微微發抖的手指端起茶几上已經微涼的茶水,仰頭一飲而盡。
「你們倆,又為什麼要調查嬴川呢?」
雖然柳弈和戚山雨先前經歷的案子,有些不太合適向白洮這種非涉案人士透露,不過這並不影響兩人用簡單的話,三言兩語概括出他們在幾樁自殺案和殺人案背後,都看到了嬴川影子的事實。
白洮聽完以後,眉心的褶皺擰得更深了。
若是柳弈和戚山雨的懷疑屬實,那就意味著,自己名義上的丈夫,實際上是一個比她的想像來得還要喪心病狂百倍的犯罪者,簡直可以用「惡貫滿盈」來形容都不為過了。
「可是,你們手頭上並沒有能夠證明嬴川罪行的關鍵性證據。」
白洮想了想,十分肯定的說:
「所以,你們需要證據,對吧?」
柳弈點了點頭。
他和坐在單人沙發上的白女士目光對視,無言地交換著彼此的眼神。
片刻之後,柳弈和白洮,異口同聲地開口了:
「我有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