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11.the skeleton key-23
在生下第二個孩子以後,禹雅惠沒能再像早前那樣,很快恢復到苗條纖細仿若少女的身材。
她變得和大部分的新晉媽媽一樣,開始為產後肥胖而發愁。
禹雅惠如今嫁入豪門,生活條件遠勝於以前,再不需要操心生計,日常起居甚至剛出世的嬰兒都有保姆一手包辦。
她怕被好不容易肯納她入門的丈夫嫌棄,不敢和以前認識的狐朋狗友繼續交往,但她沒有其他的興趣愛好,本身的教養和學識又實在拿不出手,加上還是小三上位,根本混不進闊太太們的交際圈裡,以至於連個能說話的朋友都沒有。
所以,禹雅惠只能每天待在自己的房間裡「坐月子」,整日裡無所事事,日子雖然過得富足又舒坦,但卻讓她覺得好像是在坐牢一樣,連一分一毫的樂趣都沒有。
或許是生活環境改變後的情緒落差太大,又或者當真是產後激素水準驟變引發的抑鬱症,禹雅惠的精神狀況逐漸出了問題。
她開始變得情緒低落、表情淡漠、反應遲鈍、慵懶倦怠,不再熱衷於梳妝打扮,每天披頭散髮、無精打采。
而且因為活動一天比一天少的緣故,禹雅惠原本就沒能減下來的體重,更是以每月三五斤的速度逐漸增加,連以前芙蓉花一般的嬌美面容也像吹氣球一樣鼓脹了起來,從瓜子臉變成了滿月臉。
嬴川的父親嬴良才的生意很忙,而且外頭也有好幾個逢場作戲的小情人,本就不太在乎放在家裡當擺設的填房太太,更何況現在那個當初讓他覺得賞心悅目的嬌豔少女,現在已經人老珠黃,身材變形,再也不復美貌了。
所以,他聽說了妻子的病情之後,只是請了個所謂的心理治療師定期到家裡,讓她幫忙開導開導,除此之外,就對禹雅惠的情況幾乎不再過問了。
而對於嬴川來說,禹雅惠不是媽媽,而是一個女人。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所愛的人仿佛一朵極美的芙蓉花開到荼蘼之後,迅速的凋敗了下去。
他的心上人不再漂亮、不再嬌俏,連原本單純天真的笑容都被疲倦和憔悴所取代。
而這些改變,都讓嬴川覺得心如刀割,痛苦得無以復加。
因為他知道,這個女人已經完了,她不會再恢復到從前那個他至愛的樣子了。
嬴川認為,禹雅惠的變化,是一種徹頭徹尾的背叛。
她不僅背叛了自己對她的憧憬和愛慕,而且甚至連等到他成年都不願意。
她從來不是一個好媽媽、好女人,而且現在她已經瘋了,連自己作為「花瓶」的最後一點兒價值都沒有了。
所以,嬴川決定,讓這個已經失去了存在意義的可憐女人得到解脫。
當年嬴川才剛剛上初中,但他很聰明,而且顯然在「犯罪」一途上,有著超越常人的天賦才能。
自從在嬴川生出了想要替他的媽媽獲得「解脫」的念頭之後,他就把大把大把的時間耗在了學校的圖書館裡。
嬴川念的是鑫海市數一數二的重點中學,當時的初中高中校區還沒分開,所以他一個區區初一新生也能在學校的圖書館裡查閱到大量高中才能接觸到的理化書刊。
嬴川花了整整半年的時間,看完了圖書館裡的所有化學書,從中獲得了大量的犯罪靈感,最後決定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個殺人計畫——投毒。
隨後,他在家中的倉庫裡找到了一面有好幾十年歷史的舶來品穿衣鏡。
當年這種鏡子背後的塗層還不是現代常見的銀或者鋁合金,而是汞化合物。
嬴川將鏡子打碎以後拆開,從它的碎片中刮下混有汞的氧化物塗層,然後將這些粉末分批多次少量地裝進他媽媽平常要吃的維生素膠囊裡,讓禹雅惠在不知不覺中吃了下去。
為了找到合適的毒物和投毒方式,嬴川可謂煞費苦心。
在他得知重金屬可以殺人,而且慢性中毒的症狀和禹雅惠現在患有的抑鬱症有不少重合之處之後,他就想用這種辦法,慢慢地,隱秘地將他的媽媽殺死。
但重金屬毒物並不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能夠輕易搞到的。
最開始,嬴川考慮過使用水銀體溫計裡的液態汞。
但他很快從書中得知,液態汞若是口服的話,幾乎不能被胃腸道吸收,而加熱弄成蒸汽以後,又不好控制濃度和擴散範圍,還可能讓屋子裡的其他人也一併中毒。
所以,他又花了差不多半年的時間,才找到了這面鏡子,並且從塗層裡獲得了能夠以口服的方式投毒的汞化合物。
但畢竟嬴川當年還小,哪怕他再聰明再好學,光憑自學高中化學,想要透徹地掌握汞及其化合物的毒理機制,還是太強人所難了。
不過,這並沒有難倒他,因為嬴川很快就在一本高中的實驗手冊裡找到了一個非常好的辦法。
於是他養了兩隻花枝鼠,還買了一套實驗用的天平以及量杯量具。
在每次投毒之前,嬴川都會先用這兩隻可憐的耗子做實驗,觀察它們吃下混有汞粉的食物之後的反應,再按照公斤體重換算成他媽媽現在的體重,再將相應分量的汞粉混進禹雅惠的維生素膠囊裡。
一開始,嬴川毫無經驗,只敢添加很少很少的一點兒碎末。
兩隻花枝鼠吃了以後完全看不出問題,禹雅惠也和平常一樣,根本沒有一點兒差別。
後來,嬴川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他加大了汞粉的劑量,投毒的頻率也從十天半個月一次逐漸增加到一周兩三次。
那兩隻無辜的花枝鼠早就先後死在了他調整汞粉劑量的「練習」之中,接著他又重新養了第二組、第三組……而禹雅惠的汞中毒症狀也越來越明顯,她開始一把一把地掉頭髮,牙齦潰瘍、流口水、腸絞痛,有時還會拉出帶著泡沫的小便。
可是家裡沒有一個人想到這個可憐的女人是中毒了,他們只是把她當成了一個從抑鬱症發展到了精神分裂的神經病而已。
到嬴川的妹妹嬴蘭滿四歲的時候,禹雅惠體內已經積聚了大量的汞,中毒的症狀也一月比一月嚴重了。
她整日裡胡言亂語、呆呆傻傻,手腳震顫、定向不穩、雙下肢浮腫,已經快要連路都走不穩了。
到了這個地步,禹雅惠早已被體內積累的重金屬毒物折磨到幾近油盡燈枯。
她的體重迅速回落,瘦得快要皮包骨頭,但瘦下來的她,不僅沒有恢復從前的美貌,反而臉色枯槁、皮膚蠟黃,仿佛在短短的幾年間蒼老了不止二十歲,虛弱憔悴得令人不忍直視。
在這幾年裡,嬴川一直等著他的媽媽病死。
但禹雅惠卻堅強得出乎他的預料。
然後有一天夜裡,嬴川走進禹雅惠的臥室,看到了那個靠坐在床上的瘋女人。
禹雅惠的身體已經瘦成了人乾,臉色蒼白灰敗,眼袋又深又黑,法令紋從鼻翼一直耷拉到兩腮上,好像只剩薄薄的一張皮囊蒙住她的骷顱架子一般。
而她正咧開嘴,癡癡地笑著。
止不住的唾液從女人乾裂且遍佈潰瘍的唇角流下,淌過下巴,滴在了被單上。
此時,一個強烈的想要現在就結束她的生命的念頭,好像一團海綿被扔進了水中一般,迅速地膨脹起來,佔據了嬴川所有的思緒。
他感到了悲傷、憤怒和怨恨。
禹雅惠,這個自己曾經戀慕過的美麗女人,為什麼就不肯乖乖地去死呢?
為什麼她非要用這般醜惡的樣子,繼續活在世界上呢?
……
這大概是他人生裡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衝動。
當時嬴川覺得自己的腦海中一片空白,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將那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女人,從床邊的窗戶推了下去。
其實當時禹雅惠的房間只是在別墅的三樓,從這個高度摔下去,如果運氣夠好的話,或許不會致命。
但禹雅惠卻死了。
她摔進了後院的花壇裡,後腦撞在花壇邊上,當場氣絕身亡。
那日嬴家的保姆剛好有事請假幾天,而其他工人也在做完白天的工作之後各自回家去了,偌大的一棟別墅裡,此時僅剩的活人就三個——嬴良才、嬴川和年僅四歲的嬴蘭。
妻子墜樓的動靜,當然驚動了嬴良才,他匆匆從屋子裡跑出來,看到倒在血泊中已然死去的妻子時,當場就懵了。
一開始,他覺得這可能只是樁意外,但很快的,嬴良才看到了禹雅惠身上撕爛的睡裙,還有手上胳膊上因掙扎留下的傷痕。
緊接著,嬴川也從樓上下來,出現在了父親的面前。
而他的兒子臉上、脖子上、手臂上明顯是女人抓撓出來的指甲印兒更是向嬴良才證明了,他就是那個讓禹雅惠墜樓的元兇。
——不能報警!
——如果報警,嬴川就完了!嬴家就完了!
——連他一個區區商人都能看出來的異常,員警更不可能毫無所覺!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嬴良才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用力撕扯著自己的頭髮,喉間嗚嗚悲鳴,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這時,嬴川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父親的面前。
「不能報警。」
他平靜地開口說道:「我們在院子裡找個地方把媽媽埋了,再把這裡收拾乾淨吧。」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刮下老式鏡子的塗層,口服後因汞氧化物中毒的案例是真實噠!不過是自殺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