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11.the skeleton key-46
「嗯,看在你這麼擔憂的份上,就告訴你個好消息吧。起碼,在我們離開的時候,他還是活著的。」
嬴川這次倒沒再賣關子,「不過嘛,現在就不好說了。」
柳弈咬著後槽牙,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強忍住怒氣的質問,「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我在他的肚子上開了一個窟窿,讓他不能打擾我和你的見面。」
嬴川回答的語氣十分輕描淡寫,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心中發毛。
「那刀沒有刺中要害,如果你的學生命夠硬的話,或許還能多撐一會兒吧。」
柳弈:「……」
他收緊手掌,死死地握住方向盤。
因為太過憤怒的緣故,他的額角已經浮起了根根青色的脈絡,要不是理智尚存,他幾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想要乾脆跟身邊這人同歸於盡了。
這時,柳弈的大腦有如一團亂麻,宛如卡住的默片一般,一幀一幀閃現過自家學生趴在巷口隱蔽處,一動不動、生死不知的畫面,同時不由自主地開始想像自己將油門一踩到底,往空無一人的路基直衝過去,然後車毀人亡的場面。
就在他憤懣難當的時候,副駕駛席上的男人再度發出了一聲訕笑。
「說起來,剛才還發生了一件事,挺有意思的。」
嬴川唇角含笑,用軍刀刀身輕輕在柳弈的大腿上摩挲了幾下。
「你的學生一開始不肯配合我給你打電話,為了讓他合作一點,我只能在他一條大腿上扎了一刀,他疼得差點兒厥過去,才勉強答應了。」
這個殘忍的連環殺人犯仿佛是在說什麼很有趣的事兒一般,又「呵呵」笑了兩聲。
「還有,最可笑的是,他居然還企圖在打電話的時候,給你偷偷地發暗號……他到底是有多愚蠢才會覺得我不會早就防著他這一招的?」
軍刀刀尖豎起,在柳弈的褲腿上劃開一道豁口。
「作為你的學生,他的愚蠢和自不量力都讓我很厭煩。」
這回嬴川的力道用得不大,只在柳弈的腿根處劃出了一條細細的血痕。
「所以我又在他的另外一條腿上多扎了一下,算是代替你這位導師,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你不想感謝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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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6日,午夜零點零三分。
一輛警車一路鳴笛,呼嘯著直接駛進附屬第一醫院的院子,剛剛在急診門前停穩,幾名身材高壯的刑警就從車上躍下,一路疾走,衝進了急診科。
這些警官都是市局刑警大隊的人,此時皆面容冷峻、一臉寒霜,氣勢尤為嚇人。
大約在半小時之前,一個過路的行人發現了倒在巷口的江曉原。
恰好她是個剛剛下晚班的外科女護士,在看到路邊趴了個肚子上破了一個洞的重傷者以後,反應倒是比一般人來得冷靜許多。
護士姐姐先是撥打了120,清楚地報出了他們的位置和傷者的情況,然後還給江曉原做了一些基礎的急救措施,好歹吊著他那一口氣,硬是拖到了警車和救護車雙雙趕到。
不幸中的萬幸,是江曉原受傷的地方就在法研所附近,出警的員警正好認得他,知道他是法研所的實習法醫。
加上小江同學傷情極重,怎麼看都不像是單純的搶劫案,他們立刻感到事情並不簡單,迅速上報,幾分鐘之後,就將情況回饋到了市局專案組那邊。
得知江曉原竟然在法研所附近遭到襲擊,身受重傷以後,市局的刑警們當然是第一時間去聯繫他的導師柳弈。
但柳弈的電話一直無法撥通,而法研所那邊也說柳主任大約在個把小時前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在這瞬間,市局的警官們已然意識到,柳弈很可能跟他的徒弟一樣,遇到危險了——而這危險的來源不言自明,九成九就是嬴川幹的!
於是,沈遵沈大隊長立刻指示他們兵分兩路,一路去追查柳弈的下落,一路趕來醫院,查看江曉原的情況。
幾位警官穿過專門辟出來的綠色通道,來到急診外科的半弧狀分診大廳裡。
因為接到了刑事案瀕死重傷者的緣故,為了方便搶救病人,附一院的急診科已經啟動了應急方案,引導著那些病情較輕的普通外科門診病患分流到了內科診區那邊,將這個地方整個給騰了出來。
此時,急診外科比平常任何時間都來得空曠,除了來來往往腳步匆匆的醫生和護士之外,就只有幾個普通市民模樣的男女,以及陪同在側的三名制服警員。
這些人有老有少,全都圍在一間診療室的大門前,臉色蒼白、表情驚慌。
其中還有個五、六十歲的婦人,已經哭得一臉是淚,站都站不穩,只能由一名女警攙扶著,勉強不至於癱倒在地。
這些人都是江曉原的親屬,年紀較大的一對中年夫妻是小江同學的雙親,而其他人則是他的小舅子和幾個堂哥堂姐。
不久之前,江曉原的父母接到警方的通知,說他們的兒子在夜晚回家的路上遭遇歹人襲擊,身中三刀,情況危殆,差點兒沒駭得直接暈過去。
等他們連滾帶爬趕到醫院時,人已經送去急救了,他們連兒子的面都沒看見,只從醫生護士那兒得知,自家小孩的傷情非常嚴重,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
「現在到底怎麼樣了,人在哪裡!?」
領頭的一名刑警一把抓住一個路過的小護士的手臂,沉聲問道。
「在、在那裡面呢……」
雖然小護士知道對方是個員警,但冷不丁被個壯男抓住胳膊,她還是本能地嚇得打了個哆嗦,連說話的聲音都不由得帶上了一絲顫音。
她咽了口唾沫,抬手指了指被家屬們圍了個水泄不通的急診外科診療室大門,「……現在正在搶救中。」
幾名刑警聞言,全都扭過頭去,眼神凶厲地盯著那扇門,表情幾欲擇人而噬。
當然,他們雖然又氣又悔,但也沒至於喪智到就這樣直接衝進去。
就在警官們咬牙切齒的時候,診療室的門忽然「砰」一聲被人從內側撞開,然後一群醫生護士推著一張車床從裡面出來,排開堵在門外的家屬,往電梯間的方向而去。
「病人情況危急,我們準備給他做急診手術。」
一個年輕醫生夾著病歷扎進人堆裡,讓江曉原的父親簽了手術同意書,而其他幾名醫護人員已經推著車床,一路小跑,直奔早就打開門等在那兒的手術專用電梯。
此時江曉原躺在車床上,面如金紙、奄奄一息,手上掛著血袋,身上插滿管子,口鼻覆蓋著氧氣罩,心電監護上顯示的心率很快、血壓很低,已然是處於休克狀態之中了。
家屬們圍在旁邊,看到小孩的慘況後,幾個女眷當即嚇得六神無主,忍不住「嗷」一嗓子哭了起來。
而幾個男士好歹還堅強一些,他們既想追上前看看娃兒的傷情,但又怕妨礙搶救,很快在警方和醫務人員的勸阻下,彷徨無助地退到了電梯外。
江曉原是土生土長的鑫海市本地人,父親是供電局的退休科長,母親則是全職家庭主婦。
小江同學高三那年,原本的志願是想考進醫學院,以後當個醫生的。
但很可惜,他高考時數學卷做錯了一道大題,導致成績跟臨床系的分數線差了十來分,最後被調劑到了相對比較冷門的法醫系。
江家二老一開始覺得「法醫」聽著有點兒滲人,不過兒子學得挺好,還順利考上了研究生,眼看著畢業以後還能留在法研所裡,只要執照到手,第二年就能拿到公家編制。
於是,他們轉念一想,成吧,反正現在醫患關係比較緊張,當醫生的風險也挺大的,既然如此,那不如乾脆當個法醫,既不用面對找茬的難纏病患,還能朝八晚五圖個安穩,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的。
此時,二老還不知道自家兒子身受重傷的真正原因——畢竟任誰也不會想到,不過區區一個實習法醫,居然還能因為這層身份,被一個窮凶極惡的連環殺人犯盯上,落得個身中三刀,鬼門關前生死不知的。
直到現在為止,江曉原的親屬們都以為這娃兒只不過是運氣不好,走夜路的時候遇到搶劫的歹徒而已,自然也就沒有將青年生命垂危的怨氣撒到至今還沒能抓住嬴川的員警們身上。
只是江家親屬沒來找他們麻煩,卻不代表市局的刑警們就能覺得好受一點。
他們在親眼看到江曉原的情況之後,現在人人臉色黑如鍋底,無形的低氣壓仿若實體化一般,凝固在他們的身周,讓人下意識地不敢靠近。
這時剛才負責讓家屬簽字的年輕醫生已經完成了任務,小跑著往電梯趕去。
在他經過刑警大隊的幾名警官身邊時,領頭那位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醫生的胳膊,用審問人犯的語氣,厲聲問道:「人能救活嗎?」
「不知道!」
被拉住的醫生大約是個剛參加工作不久的愣頭青,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他根本沒被對方駭人的氣勢震懾住,反而凶巴巴地瞪了回去,大聲答道:
「病人傷得很重,請不要妨礙我們搶救!」
說完,他夾緊病歷,幾步躥進了電梯裡。
電梯門隨即關上,電梯廂緩緩上升,載著只剩半口氣的重傷者,往唯一有可能令他活命的手術室所在的樓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