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11.the skeleton key-18
接下來,在白洮的敘述之中,柳弈和戚山雨聽到了一件經年舊事。
原來單身主義者的白女士,曾經也有一個極為相愛,並且已經到了談婚論嫁階段的男朋友,或者說,更準確的稱謂應該是,未婚夫。
她的未婚夫名叫關嘉銘,比白洮小兩歲,是她大學的學弟。
當初他們兩人在大學裡的一次社團公益活動中認識,因為性格合拍、志趣相投的緣故,很快熟絡起來,然後在相處中逐漸加深瞭解,墜入愛河,變成一對羨煞旁人的恩愛情侶。
白洮那會兒學的是五年制的臨床醫學專業,在她大四那年,和念工科的男友關嘉銘相戀了。
兩人的感情很穩定,在他們交往到第四年的時候,白洮考上了一個非常有名氣的精神科醫生的博士,而她的戀人也順利地研究生畢業,進入了鑫海市某個頗有名氣的理工大學的附屬研究所。
這時,他們兩人的關係已經很穩定,雙方的家長也都非常喜歡孩子找的對象,已然彼此以親家相稱,完全將兩個孩子當成「自家女婿」或者「自家兒媳婦」看待了。
於是,關嘉銘送了女朋友一枚訂婚戒指,並且兩人約好,等白洮畢業就結婚。
而白洮當年考的那位博導所在的科室,正是嬴川讀研的地方。
白女士記得,自己第一次遇見嬴川的時候,他完全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當年的嬴川雖然很高大,但也長得很胖,即便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也跟一座肉山似的,很容易就讓人注意到他。
那時就已經是個相當出色的心理學醫生的白洮察覺到,嬴川大約是認為自己的形象不太好的緣故,時常會不自覺地在一些小細節中流露出隱約的自卑感來。
比如他會在開會、聽課或者病例討論之類的場合,坐在後排的邊邊角角,而且還喜歡含胸縮背,好像想要以此縮小自己的體積,減少存在感一般。
當時的白洮,雖然算不得熱情開朗,但也是個待人親切、樂於助人的好姑娘。
在發現嬴川那若有似無的疏離感,還有不合群的性格之後,白洮平日總會對他多幾分照顧,一來二去,他們也就漸漸熟絡了起來,變成了朋友。
後來,嬴川通過白洮認識了她的未婚夫關嘉銘。
不曉得為什麼,嬴川和關嘉銘非常投緣,兩人很快就混熟了,而且關係還越來越好。
在不知不覺中,白洮發現,嬴川經常會跟個特大號電燈泡一樣,插足到她和未婚夫的二人世界之中。
連關嘉銘也察覺到了他的這位新朋友,實在是出現得太過頻繁了。
他還因此跟嬴川開過玩笑,說你這是要提前預定以後我們結婚時的伴郎的位置吧!
不過,因為當年的白洮的這位學弟,實在胖得跟肉墩子一樣,外形頗為寒磣,實在沒有一點兒第三者插足的資本,以至於無論是白洮還是關嘉銘,都從來沒有對他產生過任何警惕之心。
就這樣過了一年,嬴川差不多要研究生畢業了,而且還成功申請到去米利堅讀博的資格。
白洮和關嘉銘自然都很替他高興,還以此為理由敲了他一頓。
席間,關嘉銘喝了一些酒,摟著嬴川的肩膀,十分遺憾的說:你這回去米帝,沒個三五年的怕是回不來吧?那麼我和小洮明年的婚禮,你大概也不能到場了……多可惜啊,我還打算讓你當我的伴郎呢!
嬴川那時候只是笑了笑,什麼都沒有說。
可就在吃過那一頓飯的一個月之後,關嘉銘卻突然出事了。
他工作的實驗室裡出了事故,遠紅外鐳射直射進了他的眼睛裡,造成他一隻眼球因眼內壓升高而直接炸裂,另一隻眼睛也造成了非常嚴重的眼底損害。
送到醫院以後,醫生查看了關嘉銘的傷勢,很遺憾的下了個結論——在他的餘生,恐怕只能當一個瞎子了。
對一個才二十出頭,原本有著無限未來的年輕人來說,突如其來的失明對他造成的打擊,確實是非常非常大的。
關嘉銘在進行過單側眼球摘除術之後,情緒一直顯得很低落。
就算他儘量在未婚妻面前勉強打起精神,白洮也能看出,他其實極度絕望,還對自己今後的人生感到萬分惶恐。
他曾經兩次隱晦地向白洮提出,現在自己的眼睛已經成這個樣子了,以後會拖累她的,所以為了白洮好,他想要解除和她的婚約。
可是白洮很愛關嘉銘,即便她英俊帥氣的未婚夫從此要變成一個瞎子了,她也願意照顧他一輩子。
但關嘉銘聽到她的回答之後,卻表現得非常痛苦,把自己蜷縮進被子裡,不肯跟她再多說一句話——並且,他還在當天晚上,從十二樓的眼科住院部病房窗戶跳了下去,結束了自己年僅26歲的短暫生命。
那之後,白洮以關家未過門的媳婦兒的身份,陪同關嘉銘的父母處理了他的後事,而嬴川也按照他原定的留學計畫離開了華國,到米帝深造去了。
隔著一個太平洋,還有足足十二個小時的時差,以及網路無形之牆的阻隔,白洮和嬴川很自然而然地漸漸少了聯繫,直至再不互通音訊。
後來,白洮放棄了自己學了多年的臨床心理學,參加了衛生局的公招,並且順利通過筆試面試,進了衛生系統。
只是她心裡始終放不下對死去的未婚夫的感情,一直不願意再談物件,變成了一個獨身主義者。
但是,機關中的叔叔阿姨們都有一個共性,就是特別熱衷於給部門裡的未婚男女們介紹物件,而且若是單身的時間太長了,連部門領導也會各種「關心」,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不然怎麼還不結婚呢?
白洮考入衛生系統的時候,已經三十二歲了,早就過了同事們對於女性「晚婚」概念的底線。
從她進入單位的第一天開始,就不停地有人各種旁敲側擊,打聽她為什麼還沒結婚,明明長得不錯、性格也好,咋就過得那麼慘,到今時今日還連個物件都沒有呢?
對此,白洮感到十分地煩惱,但也無可奈何。
她原本也想過隨便找個人湊合湊合算了,但一想到「湊合」會帶來的麻煩,她又很理智地放棄了這種想法。
而就在這時,嬴川從米帝學成歸來,再次出現在了白洮面前。
幾年不見,嬴川已經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帥得讓白洮都要認不出來了。
當年體重超過二百斤的大胖子已經徹底減肥塑形成功,褪去了肥胖的臉頰讓他原本就長得不錯的五官完全突顯了出來。
加上他本來就長得很高,含胸駝背的毛病也改好了之後,再穿上得體的衣裝,整個人的氣質截然不同,已經儼然是個成熟穩重而且極富魅力的英俊男士了。
嬴川向白洮提出想要去拜祭死去的好友,白洮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以此作為契機,嬴川又和白女士再次成為了朋友,隔三差五就會以各種理由約出來見上一面。
後來,有一次白洮跟嬴川出門的時候,被同事撞見,隨後就在單位裡傳出了她交了男朋友的風聲。
而嬴川也在得知了她在單位的尷尬處境之後,提出想要和她交往。
一開始白洮並沒把嬴川的話當真,笑著拒絕了他。
但不久之後,嬴川就拿出了自己在米帝修雙博士學位的魄力,和白洮坐下來闡述利弊,商量道,既然兩人現在的工作,都很需要對外建立一個已婚的穩重可靠的形象,那麼與其和一個陌生人搭夥,不如和知根知底的老朋友合作。
嬴川告訴白洮,他不介意和她組成一個沒有任何實質關係的形式婚姻家庭,並且還就兩人結婚以後,生活要怎麼過做出了一個詳細的計畫安排,顯得誠意十足。
那時白洮剛好有一個升遷機會,但他們部門的領導卻是個十分古板的老頭子,總是因為她特立獨行的感情生活而覺得她玩心太重、不夠穩重,對是不是要拉拔她感到有些猶豫。
於是為前途考慮,白洮咬咬牙,同意了嬴川的求婚,戴上了對方特地在米帝訂做的婚戒,和她的前學弟組成了一個形婚家庭……
……
「阿銘他的老家在隔壁一座小縣城裡,他走了以後,骨灰沒送回去,而是寄存在咱這邊的公墓的骨灰堂裡,他爸媽拜託我偶爾去照顧一下。」
白洮對柳弈和戚山雨說完了她自己與前未婚夫,以及嬴川三人之間的故事之後,感覺已經冷靜了下來,說話的聲調不再微微發抖,遣詞用句也恢復到了平日裡邏輯清晰、條理通順的模樣。
「後來嬴川剛回來那會兒,他說想去祭拜阿銘。」
她繼續說道:
「但我那時正好工作很忙,沒時間跟他一起去,就將骨灰堂的寄存收據給了他,讓他自己便宜行事。大概就是那時,他偷偷地把阿銘的骨灰給……」
說到這裡,白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再說話了。
沉默了幾秒鐘之後,她抬頭看向坐在桌子對面的兩人,「我這兒還有阿銘的照片,你們想看一看嗎?」
柳弈和戚山雨當然點頭。
於是白洮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了某個網路相冊,翻出一張舊照片,然後將手機遞給了柳弈和戚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