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9.dark water-19
戚山雨和林郁清在B棟2806室待了大約十五分鐘,在不引起年輕女人懷疑的前提下,問了一些常規問題後,就離開了泰豐雅苑,火速回到了市局。
等他們回到市局時,專案組已經收集好了泰豐雅苑B棟2806室的基本資訊。
戚山雨和林郁清碰到的那個女人,正是B棟2806室的業主,名叫蔡玲玲,今年26歲,Y省人,未婚獨居。
從她的履歷來看,她是大學時考取了X大,在鑫海市念了四年大學,學的是公共管理專業,畢業以後進入了開發區一家名叫「祿鼎盛」的進出口貿易公司,在公司裡做了兩年總經理助理,在去年年初辭了職,自己開了一家咖啡店和一家奶茶店,又在辭職後的三個月買下了現在這一套房子。
「這個叫蔡玲玲的,家裡有礦?」
市局刑警隊大隊長沈遵聽手下的警員彙報完2806室業主的資訊以後,皺了皺眉,「大學畢業幹了兩年,就又是開店又是買房的,她爸媽必須得很有錢吧?」
「不,並不是。」
負責搜集情報的警員搖了搖頭,「我已經查過她老家的情況,她爸在好幾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她媽和她哥在Y省一個縣城氣車客運站附近經營一家小麵館,經濟狀況算不上拮据,但也絕對不寬裕。」
警員說著,遞上了他從稅務局要來的蔡玲玲本人,以及她媽媽和哥哥的五年來的年稅清單。
沈遵翻閱了一下三人的納稅金額,習慣性地又皺起了眉,「有意思……」
他的手指摩挲著下巴上毛刺刺的鬍茬,心中飛快地將上面的數字換算成大概的年收入,「就她媽跟他哥每年賺的那些錢,就算他倆不吃不喝,也得存個七八十年才能供得起女兒在鑫海市買那麼大一套房子吧?」
沈遵說著,將手裡的資料翻到蔡玲玲的納稅匯總表上。
「她畢業剛參加工作的那一年,平均也就拿五千一個月的工資,第二年升了不少,但月均也就七千不到吧……這收入,在咱這地兒,除開房租、餐飲費、交通費和日用花銷,每月能存下兩千就已經算她夠省的了。」
他說完,把手裡的紙頁扇得「啪啪」作響,「你們說,她開店和買房的錢,是哪裡來的呢!?」
蔡玲玲開的一家咖啡店和一家奶茶店,都是在時下年輕人中間有點兒小名氣的網紅連鎖店。
加盟費貴的咖啡店需要五十萬,便宜的奶茶店也是十萬起頭。加上店面租金、購置機器和原材料、以及店員的薪水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開銷,開店的成本總計起來,少說也得上百萬。
至於她名下的房產,沈遵作為一個長期在鑫海市生活和工作的資深刑警,對本市各地區的樓價自然是心裡有數的。
泰豐雅苑的樓齡雖然是久了些,但地段和建築規劃都不錯,又是高層電梯房,市面上均價一般要到四、五萬一平方了。
B棟2806室連上公攤面積,一共92平方,這樣算下來,沒有個四百萬的預算,是別想把房子買下來的。
「先不說蔡玲玲的兩家店面,她買的這套房子,本身就很有問題。」
負責搜集資料的警員又遞出另外幾張紙,是蔡玲玲買房時在房產局留下的完稅證明的影本,「她當時沒有申請銀行貸款,而是付全款買的房子。」
「哦豁!」
專案組辦公室裡有不少人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感嘆。
他們之中,很多人都是工作了十多二十年的「老」人了,有家有室,已經在這個城市扎下了根,也算是薄有積蓄了。
但要他們一下子掏出幾百萬現金買套房子,在場這一幫奉公守法的警官們捫心自問,就算把他們的抽屜底兒倒過來抖出最後一個鋼鏰兒,也絕對湊不出這麼一大筆錢來。
連兢兢業業工作了許多年的資深刑警尚且存不下多少錢,而蔡玲玲這麼一個二十啷當剛畢業的小姑娘,卻能獨力買房開店,說她的巨額財產來源沒可疑,真是騙鬼都不信。
「不,這案子還沒那麼簡單。」
見自家頭兒顯然還沒抓住重點,負責搜集資訊情報的警員連忙點出了問題的關鍵所在,「沈隊,您看一下她那套房的完稅單——她購房的手續是沒有什麼問題,但購入的價格卻很可疑啊!」
沈遵低頭一看,立刻發現了不對勁兒的地方,「購入價才184萬?!嗯……」
他打了個磕巴,一下子沒把這條除法題給心算出來,但旁邊已經有人接了口,「相當於一平方兩萬塊。」
「對,兩萬一方!」
沈遵一邊很自然地繼續說下去,一邊飛快的扭頭往旁邊瞥了下,發現剛才接話的是他們隊裡新來的林郁清,「這都相當於給打了個半折了。」
二手房的定價完全由賣家決定,理論上要定高定低都無所謂,只要買賣雙方協商好了,你情我願就行。
然而一套商品房可不是兩塊錢一斤的大白菜,尤其是在鑫海市這種樓價幾萬塊起跳還年年在漲的地方,只要是腦筋正常的,就誰也不願吃這一大筆差價的虧。
當然若是賣家有什麼原因,急著要將房子趕緊出手,又或者本身房子有什麼問題,比如最常見的「凶宅」什麼的,便宜賣了的情況也不是沒有,但就算便宜賣了,也甚少有直接打個半折的。
「去查一查這個前任業主,看他跟蔡玲玲有沒有關係。」
沈遵說道,「另外,也調查一下蔡玲玲的銀行帳戶,看她開店和買房的那一大筆錢是從哪裡來的。」
交代完這些之後,沈遵又轉向戚山雨和林郁清,「你們跟蔡玲玲接觸的時候,有發現什麼疑點沒有?」
林郁清不敢擅自回答,求助似地轉向戚山雨。
其實就他本人的感覺,他覺得那位姓蔡的姑娘舉止挺得體的,回答他們提問的時候,語言也很流暢,看不出有什麼問題,如果不是剛剛查出她財務上有那麼多的疑點,林郁清大約只會覺得那是一個很普通的都市白領而已。
就在他琢磨著這些的時候,戚山雨已經點了點頭,對沈遵說道:「我覺得,蔡玲玲對我們表現得很警覺。」
他回答,「我們一開始表明身份的時候,她就露出了很明顯的敵意,但在我們說明是為了調查社區裡的入室搶劫殺人案以後,她的表情卻立刻就放鬆了下來。」
沈遵摸了摸下巴,絡腮胡下的唇角翹起了一個痞氣的弧度。
「哦,這就有趣了……既然不是怕你們調查入室搶劫殺人案,那她就是怕你們調查別的東西咯?」
「還有,我給蔡玲玲看了嫌疑人X的照片,她回答自己並不認識這個人。」
戚山雨繼續說道:「我看她的表情,應該不是在說謊。」
「不要緊,她不認識是正常的。」
沈遵都快要把自己下巴上的鬍茬給搓禿嚕了,「只要『有人』認識就行……」
在他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隱約的猜測——這個猜想把先前這個案子裡面許多不合理的碎片拼湊起來,而且脈絡越來越清晰,逐漸串成了線,線又織成了網。
「對了!」
沈遵嘀咕到一半,忽然想到另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於是轉頭看向他的隊員們:「你們分出一組人,專門盯著蔡玲玲,我怕有人會再對她動手!」
…… ……
……
根據房產局的記錄,現在在蔡玲玲名下的那套泰豐雅苑B棟2806室,一共有過四任業主。
第一任業主是鑫海市本地一名小有名氣的實業家,姓聶,今年已經八十歲了。
這名聶姓老人,年輕時創立了多家公司,經營得風生水起,攢下了好幾個億的身家。只是年紀大了以後,他身體變得差了,就將所有公司都分給了自己的幾個子女來打理,而本人則在十多年前就光榮退休,移居某南方小島國安享晚年去了。
而蔡玲玲畢業以後曾經幹過兩年的那家名叫「祿鼎盛」的貿易公司,正是姓聶的企業家名下的產業,現在交到了次女聶心雨和二女婿史昌翰手上。
至於泰豐雅苑B棟2806室的第二任業主,則正是聶老的二女婿史昌翰。
「史昌翰和聶心雨在20X2年5月結婚,房子則是在同年4月更名過戶的,沒有買賣,直接辦的贈與手續。」
「既然是岳父送給女婿的物業……」
一個負責文書工作的女警「嘖嘖」了兩聲,「我猜,這相當於是女兒的嫁妝咯?」
「嗯,然後呢?」
沈遵用紅筆將「史昌翰」和「聶心雨」兩個名字重重地劃了出來,表示從現在開始,這兩人就成為了這個案件的重點調查對象了。
負責搜集資料的警員繼續做說明。
泰豐雅苑B棟2806室在史昌翰手裡待了整整十年,期間只租不賣,而且相關租賃完全委託給仲介負責,自己只每月坐等收租就好。一直到去年一月,他才忽然用每平方一萬八的超低廉價格,將這一套房賣給了一個馬來商人。
「哇塞,一萬八一方的市中心電梯房,我們怎麼碰不到呢!」
有警官立刻就酸檸檬了,被其他人在他後腦上輕輕扇了一下,才悻悻然住了嘴。
「嗯,確實是白撿的大便宜了。」
沈遵點點頭,然後翻了一頁紙,「但這個撿了大便宜的人,在三個月以後,就用一方兩萬塊的價錢,將房子轉賣給了蔡玲玲?」
他重重地咂了一下舌,「這房子是鬧鬼了還是怎麼的?這轉手的速度也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