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9.dark water-20
泰豐雅苑B棟2806室當然沒有鬧過鬼。
在仲介那兒的記錄,那可是一套乾乾淨淨的「吉宅」。
所以,既然鬧妖作祟的不是房子本身,那麼不正常的就只能是那幾任業主的關係了。
警方很快就通過兩人過於頻繁的通話記錄,發現了「祿鼎盛」貿易公司的現任老闆史昌翰與B棟2806室的業主蔡玲玲之間的外遇關係。
隨後,他們又察覺到,比起「入贅女婿背著髮妻包養小三」這等稀鬆平常的狗血八卦,這一對老闆與前任小蜜之間的關係,還有更大的貓膩。
在最近幾年中,史昌翰和蔡玲玲兩人有過二十多次大筆的金錢往來,數額已經大到遠超過了普通金主包養小情兒的花銷了。
沈遵手下的刑警隊畢竟不是專業搞審計的,而且在沒有確切證據證明兩人涉案之前,即便是市局的刑警們,也無權越俎代庖替「祿鼎盛」的老闆娘抓小三兒。
不過他們刑警隊裡新來的林郁清林警官,雖然又嫩又菜還要命的居然會暈血暈屍,但他是個學霸啊,不僅腦子好使,而且對數字有種超乎尋常的敏感度。
所謂人盡其才、物盡其用,沈遵沈大隊長毫不客氣地將林郁清給摁在了專案組辦公室裡,讓他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翻查了蔡玲玲和史昌翰的相關財務往來記錄。
最後,他得出一個結論,這幾年中,史昌翰一直在將原本屬於「祿鼎盛」進出口貿易公司的資產,用「老鼠倉」的方式,一點一點轉移到自己妹夫名下的皮包公司賬上,而這個幫他搬倉的「老鼠」,則是他的前任私人秘書外加現任情人蔡玲玲。
史昌翰做得很隱秘,而且很有耐心,他用了整整三年半的時間,緩慢但有效地轉移著原本屬於岳父交給他的公司的資產,就林郁清現在挖出來的金額,總額已經將近有一個億了。
他們搬倉的效率雖然不高,但卻十分有效,如果不知其中貓膩,只會覺得是「祿鼎盛」近年來的經營狀況不佳導致資產價值萎縮而已。
與此同時,在經歷了兩日的奔走之後,外勤組的刑警們也從蔡玲玲和史昌翰的人際關係入手,找到了嫌疑人X的真正身份。
嫌疑人X名叫杜山,是一個裝修工人。
兩個月前,他跟著相熟的包工頭,幫史昌翰妹夫名下的皮包公司做過辦公室裝修。
根據警方調查得來的情報,杜山此人生性嗜賭,欠下各種借貸加起來足有四、五十萬。
在幫史昌翰的妹夫的辦公室裝修期間,他還曾經因私竊裝修材料倒賣被抓包,差點兒就被當場扭送到警局去了。
後來也不知這人是怎麼跟他們老闆說的,反正一通求爺爺告奶奶之後,杜山不僅全須全尾出來了,而且還跟史昌翰的妹夫搭上了點兒「交情」——根據包工頭的說法,那兩人竟然還一起吃過飯。
自從出了盜竊被抓的事情之後,嫌疑人X,也就是杜山,似乎老實了兩個月,沒再作妖,兢兢業業地幹完了手頭上的裝修任務。
然而,大約在三天前,包工頭想要聯繫他,問他跟不跟著自己幹下一樁活兒的時候,卻發現他的手機竟然銷號了。
在專案組的刑警們找到包工頭,拿出嫌疑人X的照片,向他詢問認不認識照片裡的人的時候,包工頭先是連連點頭,然後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是不是犯什麼事了?我就說嘛,這也太邪乎了!」
市局的刑警們是何等的老練,一聽包工頭說話的語氣,就知道他肯定還有「下情」要說。
果然,就見這個高高胖胖的包工頭先是說出了杜山的名字和他所知道的籍貫等基本資訊,然後大嘴一張,繼續將自己知道的事兒全都抖摟了出來。
「杜山這人嘛,其實幹活挺麻利的,但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賭!」
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他在我手下幹活兒的時候,我和弟兄們可都沒少勸他,但他不聽啊,嘴上說著好好好我以後不賭了,轉天兒就又來找我們借錢來了!他借我的得有兩三千了吧,我看在跟他是老鄉的份兒上,就當請客吃飯白送他了,從來都沒扣過他工錢呢!」
警官們看包工頭的話越說越歪,絮絮叨叨淨往自己身上扯,於是揮了揮手打斷了他,「那你為什麼會覺得他是犯了事兒?」
「哦,這個嘛……」
包工頭撓了撓腦袋,「十來天前吧,他忽然就有錢了,一口氣把自個兒欠了快倆年的債都給還了!」
他說著,偷眼覷了覷面前倆警官的臉色,「我們私下裡還議論過,他這錢是哪來的呢……」
包工頭的言下之意,就是他猜杜山那錢多半來路不正,所以現在員警才會找上門來。
「那你知道,他還債用的錢,是誰給他的嗎?」
警官立刻追問。
「不知道、不知道!」
包工頭當即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生怕跟杜山犯下的事兒扯上丁點干係,「這我就真不知道了!」
案子發展到這裡,這一樁牽涉到兩條人命的案件,案子的性質已經完全變了。
一開始,警方覺得這大約只是一樁入室搶劫殺人案,但現在看來,它很可能已經變成了一樁買凶殺人案。
如果沈大隊長所料不差的話,在這個案子裡,原本被殺的不應該是泰豐雅苑D棟2806室的古麗雯,而應該是B棟2806室的女業主蔡玲玲,而買凶要殺她的人,如果不是她的金主,那就是她金主的原配髮妻,至於那個被買的兇手,則毋庸置疑,正是死在了開發區海濱橋墩旁的杜山了。
「唉,這可不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真實版嘛,雖然杜山這隻蠢『螳螂』捕錯了『蟬』,錯殺了D棟的那個無辜的女孩子。」
林郁清還在充當一個臨時會計,一邊查著涉案人員的帳戶增減往來資訊,一邊搖著頭,對旁邊的戚山雨說道,「現在就看,那隻吃了『螳螂』的『黃雀』,到底是誰了。」
「行了,別瞎想這些有的沒的。」
根據規定,林郁清不能出去的時候,戚山雨也不能一個人繼續跑外勤,所以這兩日,他也只能和搭檔一起待在專案組辦公室裡,幫忙整理和翻查帳目,「別分心,仔細算岔了。」
「才不會算岔呢。」
林郁清嘟了嘟嘴,暗搓搓地對自己的心上人撒了個嬌,「我盲算都能記住二十位以內的數字呢!」
說完,他眼巴巴地盯著戚山雨,想等他的表揚,又或者是安慰,再不濟,打趣或者擠兌都無所謂。
只可惜戚山雨在這方面堪稱遲鈍中的極致,他所有的柔腸與解語,全都放在了他的戀人身上,對於只是「普通搭檔」的林郁清,他連對方暗送來的半絲秋波都沒接到,只搖了搖頭,回了句「專心幹活」,就把頭轉回去,繼續自己手頭上未完的事情去了。
林郁清哀怨地盯著他面前這位不解風情的竹馬,心中覺得十分委屈。
但是他本質就是個「愛你在心口難開」的慫貨,憋了半天氣兒,愣是一個字也沒敢說,只能把頭重新埋進杜山近一年的銀行帳戶流水裡,一行一行地繼續對賬。
&&& &&& &&&
包工頭不知杜山那比錢的來路,而林郁清也沒能從杜山的銀行帳戶裡找到任何可疑的大筆進賬。
不過這並不能證明杜山沒有收過買兇殺人的錢。
先不論杜山有沒有可能弄個假帳號,就光從杜山欠的賭債金額來看,幾十萬對大多數打工族來說,數字不算小,但其實若是真要全部兌換成現金,也不過就是一個包就能裝下的分量而已。如果買凶者有意識地避免留下證據的話,直接給杜山一包現金,確實比從銀行轉帳來得方便。
即使如此,警方依然相信,只要知道了嫌疑人X的身份,再順藤摸瓜查下去,他們就一定能找到破案的線索。
8月21日,也就是在杜山屍體被發現後的第六天,案子終於有了另一個非常重要的進展。
「祿鼎盛」進出口貿易公司的老闆史昌翰和老闆娘聶心雨兩夫妻,平時住在北城郊的一個別墅社區裡。
該社區與物業疏於打理的泰豐雅苑不同,是個管理和安保都十分完善的現代化別墅區——換而言之,社區的幾條主幹道上,可是全都裝著二十四小時高清監控攝像頭的。
在鎖定了嫌疑犯以後,專案組立刻調取了該別墅社區的監控錄影,隨即發現了兩條非常關鍵的線索。
線索其一,是8月14日深夜十一點,別墅社區的監控攝像頭拍到杜山步行進入社區的畫面,而且從他前進的方向來看,去的地方應該就是史昌翰和聶心雨的家。
當時杜山雖然戴著口罩,但身上穿著的衣服鞋襪都和他在泰豐雅苑裡被監控拍到的一模一樣,再加上身高體態等特徵,警方能確定兩者是同一個人無疑。
線索其二,就是警方找不到杜山離開社區的監控,但在8月15日凌晨兩點左右,史昌翰和聶心雨的車,卻悄悄地駛出了他們所住的別墅社區。